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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良霄)-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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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小枣干脆的回答。
  换来应无意一声长叹。
  “那你父亲的意思是:晚一些!”小枣说,一边享受着应无意轻手轻脚的为她梳理长发,小枣现在头发长了,若是坐着,头发能拖到地上,所以小枣只能站着梳头。应无意高大,干这事正合适。而且小枣也知道,应无意他喜欢干这事。
  “真不知我爹他还拖什么!”应无意也不免抱怨,“都到如此地步,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逼出来的结果,总是让应璩不爽吧,小枣想。“你刚夺了你爹的兵马,又杀了他的人。他大约是心里生气。”小枣噗嗤
  一笑,“不如,你也帮你爹办点事,与他缓和一下关系?”小枣给应无意出主意。
  “怎么缓和?”
  “比如,那个应骠骑,”小枣不怀好意的笑起来,“那都是个废物了,活着也是祸害,他的手下如今还有多少人马?留给他也是白放着。你想要也不容易弄到手。不如作个顺水人情,让你爹去把那些人收了。这样你爹心里也舒服一点。”
  应无意梳头的手停了,好一会儿,他绕到小枣前面,看看小枣的表情,“小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件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允许你再做下去了。那是我的父亲,再怎么说,你也得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此事。对一个做儿子的来说,父亲是很重要的,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我又没说什么!”小枣推开应无意,从他手中夺下梳子,“你不爱听说算了,只当我没说。”
  小枣自顾走到窗边,赌气自己梳头。她随手推开了窗户,一下子呆住了。下雪了,憋了几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这一回的雪总算有了些样子,可以看到应无意的院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天上的雪花纷纷所扬扬,无声地飘落。
  应无意没有像平日那样再一次缠上来,他立在屋子当中,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枣。很久不动一下。
  应无意的这次大捷赶巧正好是在新年之中,这对助长应无意的声名大有裨益。人们年节无事,谈资全是大胜北秦的事情。应无意整日里迎来送往,四处吃请是少不了的。
  不怪天下人趋炎附势,这乱世里攀高枝也多半为了保命。应无意兵权在握,又是一付风流才子态度,与他结交又有名又得利,自然是人人争先。
  也不知怎的,年尚未过完,居然有一种呼声慢慢在建康兴起:那便是,要应璩将大司马位让给应无意,应璩自己只任丞相一职足矣。话说得都很漂亮,什么应家双杰,父子同体。但这分明是要应璩让权的意思。虽然这一切都得年后才能具体奏议,但这分明也是一种造势,为应无意承嗣造势。
  应无意应酬多,小枣从不跟他出门,这样一来,闲的时间就多。
  小枣安静了半个月,看看正月已经过半,那天应无意又去赴人晚宴,小枣无事,又想起要去看看她的老熟人应无畏。那个人在应无意轰轰烈烈、风光无限之时,大约是更落没了吧?
  黄昏日落的时分,小枣翻过了应无畏的院墙。
  让小枣放心的
  是:院子里更萧瑟了,甚至连道路都因无人打扫而积着泥垢。四下里静得吓人,连一只觅食的小雀都看不到,好像此处根本没有活物似的。
  小枣懒得去一间间的找寻,索性大声咳嗽,示意应无畏:我来啦!
  “左边偏厅。”立刻有人朗声回应,是应无畏的声音,这家伙比小枣想像的情况好了许多。
  小枣直到偏厅门前,想了一下,停了脚步,“应骠骑过年也不出去访客?”
  里面传来难听的笑声,“为什么不进来?你怕什么!我这么个你的手下败将、残废之人还没害怕呢!你倒心虚了吗?为了等你再次到来,我连院中的雀子都命人打尽,生怕错过了你的造访。公主这一回又带了什么消息来?”
  小枣想了一下,“我不进去了,你知道,我讨厌丑的东西。再说你也不值得一看。瞧你院子里静悄悄的,奴仆侍卫逃掉的似乎不少?如果连他们都觉得不想看,别人更是不用说了。”
  “他们走有他们的道理,就如同你来一样,总是有原因的。”应无畏说。
  “他们攀高枝去了?”
  “什么攀高枝!他们是我的人,我便是他们的树。他们在骠骑军中都发过誓的,永远是我的人。他们不会背叛我的!”
  小枣好笑,看样子,应无畏的人真的被他爹收去了,而且连他的侍卫,亲随也弄走了不少。不管这和小枣向应无意的建言有没有关系,小枣知道,这对自己来说都是好消息。应无畏手下数万人的骠骑军,自从应无畏伤后就群龙无首。打这些人马主意的不是一个两个。如今应无畏就是各路军阀眼中的肥肉,瓜分一下也再所难免,而最容易弄到手的,显然是应璩本人。所以这院子里才如此萧条。只是应无畏此时兀自在此嘴硬。
  “不信!”小枣说,“你去看看你爹和应无意的门前,人家那才叫门户风光。再看看你这鬼地方,”小枣口中啧啧有声,“现在人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应无畏冷笑,“是啊!我现在活得命贱如狗,可萧素素留着无畏的贱命,总还有用,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小枣笑了,也想起了自己此来的正题,“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来告诉你,应无意月内就要登上世子之位了。”
  


☆94、琴韵铺天

  小枣对应无畏说的话并不是胡乱说说的;她的推测很准 ;因为她看到了应无意的志在必得。新年刚过;小枣就听说了;朝廷上收到的请应无意进阶大司马的折子,多得要用牛车拉。更重要的是;应无意已经事实上控制了南郑的大部分军队;声名地位已经如日中天。
  这样等于是把应璩逼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要么现在就分权,要么让应无意继承嗣子之位。小枣相信应璩会选择后者,因为那样的话;到少应璩在活着的时候,不会弄到自己屈居儿子之下的地步。
  果然,应璩的态度突然变得热情起来,他多次造访自己儿子的府邸,与儿子把酒论起天下英雄来。他们具体谈些什么小枣不知道。反正应璩一来,小枣就得回避。应无意绝对不允许她和应璩见面,连远远的,可能的擦肩而过也不允许。
  小枣并不着急,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了。外面对小枣的捉拿并没有放松,小枣画像依然时时更新张贴出新的来。小枣躲在应无意身边是再合适不过。
  这其实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应璩的老命她要定了。
  小枣每日呆在自己的小院里,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起来弹琴、唱曲、练习舞蹈。看起来似乎对外界的事一概不关心、不在乎。应无意每次来,总是见她不是捧着一曲在研习,便是在琢磨着舞蹈的动作。
  新年过后,天气很快暖了起来,又一个春天无声无息的来了。院子里几处柳树上也迅速的生出了嫩牙,风吹到脸上也不再那么生冷。小枣看到应无意所豢养的那些姬人,一个个都迅速的换上了轻薄的春装,莺莺燕燕的一群群的来来去去。
  应璩每次来,应无意都得尽他为子的孝道,奉酒进食之外,还少不了有点佐酒的余兴。所以应无意府中的姬人一个个都有了出头露脸的机会,难怪她们最近一个个兴致高昂。
  小枣看似没放在心上,其实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应璩显然也是喜欢这些声色之娱的。应无意只是投其所好而已。
  在外人看来,这样频繁的父子往来,应该是父慈子孝最好的明证,但小枣冷眼旁观中却得出结论:这父子二人其实是在艰难的寻找他们之间的平衡。
  应无意这个儿子,如今大有反超其父的势头,而应璩却不是个退位让贤的开明父亲。争斗才是这父子两个的真正主题。
  只不过,这父子两人把这一切都好好的掩盖在表面的亲
  昵之下,蒙蔽了世人的眼睛。只有小枣知道,应璩的防范走到哪里都不肯放松,他收了应无畏的人马,护卫队伍又有所扩大,每次到应无意这里来,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卫。应无意自己的人反倒不能随意走动。连阿旺都只能干些看家护院的事情。
  ※              ※              ※
  “怎么天天只闷在院中,也不出去走走?”应无意那天早早送走父亲,信步走到小枣这里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地洒入屋子里。在明亮的光影中,小枣一个人坐在临窗的桌边,抱着琵琶,提笔划拉着什么。
  “我把那《一江春水》的曲子又改了一遍,你来看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应无意没接小枣递过来的曲谱,只是笑着看小枣,“我在问你为什么只管闷着,春天来了,桃花开了,你就不想出去看看风景吗?”
  小枣歪头想了一下,“想是想的,但还是算了。麻烦。”小枣对应无意说的并非全是实话,怕麻烦只是一部分,她呆在府里不出去,其实是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比如,他们应家父子的立嗣大典到底在哪里举行,何时举行,她必须要知道!
  男人亲昵的拉起小枣,揽入怀中,“看你总这么闷着,我也心疼,是不是这我两天疏忽你了?”
  “没有,你忙你的。”小枣忙说。
  男人搂紧小枣,把下巴搁在小枣头上,想了一下,“不如这样,我找一天有空的时候 ,和你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踏青赏景治游寻芳,也不负这一场春风。”
  春风!淑气催黄鸟,春风又一度。小枣意识到,又一个春天就这么到来了,曾经的许许多多个春天,来过,又去了!在不曾留意间,或多或少打下了它们的印迹。好的与不好的,喜欢与不喜欢,它们一样都成为了小枣生命中的一部分。
  原来又到春天了!
  小枣扬起脸向男人笑,“我把《一江春江》好好修改了一下!”她说着,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坐到了琴案边。大圣遗音就在面前,深色的琴面泛着幽光。每一丝琴弦都在光影中朦胧。细小的灰尘在上面跳动,更衬出那一根根琴弦的寂寞。
  小枣想起很久以前,那张永远放窗前的绿绮,也总是这样静静地等着人爱抚。 在每一个春天里,都是它第一个知道春天的来临。
  小枣看一眼站着的男人,那样的时光
  似乎又回来了。也许比那时更好,至少此时有一个等待着倾听的人,不仅仅是倾听,他还肯定能听懂,小枣深吸了一口气。
  应无意轻手轻脚的去香炉边,掀开炉盖,撮了一把细香撒进去。
  小枣用拂尘细细拂过琴面,再细细的调过弦音。
  男人的眼睛里有了光彩,深邃的渴望。
  小枣葱白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两年了!两年没有抚琴的手,如今充满着渴望。这两年,这双手虽未抚琴,却做了其它更有意思的事情,它们有了阅历,经了艰险,满足过欲^望,也痛饮过鲜血。与两年前它们纯粹干净时不同,如今的这双手,第一根指尖都充满了坚定和危险。
  指尖悬在琴弦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的落了下去。
  指尖轻触,琴弦上涌动着恍惚迷离的一丝水波。似乎有春风在素手边用萦绕,指过潺潺流水,水势渐长。从古琴中汩汩流出,没过了江中的沙洲,没过了染绿的堤岸,只有流水,只有那细水长流般的吟唱,以至于无数次的渴望以心相溶,注入情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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