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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出来了。
  可是……
  又急行了数里地,停下来暂歇的时候,裴霖不管裴泽一直清冷着的脸,壮着胆子上前,道:“公子,既然已经送走了她,为何,为何还要北上呢?”这根本就不是去云川的方向,还是去京城的方向。
  这是还不死心么!
  好容易裴泽把人给送走了,裴霖觉着不能让公子再陷泥潭了,正要再劝,却听得裴泽道:“去护国寺,我要去见一见苦渡大师。”
  裴霖:“苦渡大师?”
  这可是全大周佛法最好的大师了。
  裴泽应了一声,抬头望天,月华浅浅覆了一层又一层,今夜月色明朗,可自己的心却是重重迷糊,一直想着见她一面或许就好了,谁知见了她更迷惘了。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也只有求助高僧了。
  裴霖很高兴,虽然是进京,但公子去是寺庙的,只要不在管那个女的,什么都好!
  歇息片刻后,再登马,缰绳还没紧握之际,裴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公子,为何要将她送给纪家呢?”这是裴霖最不解的地方,裴家和纪家并无来往,还是说那个女的,和纪家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又如何呢?白天纪家都被问询了一遍,她们也保不住的,还不如直接还给皇上呢。
  裴泽握着缰绳的手一顿。
  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纪家的人,只是当听裴霖说纪家正在澜州时,心里死活不愿意把人交出去的意念居然松动了,宁愿死都不愿意交还给皇上,但是给纪家倒是可以。冥冥之中就是知道,纪家可以保住她,而也只有交给纪家,自己才有再见她的可能。
  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裴霖正要再问,裴泽已经扬鞭,骏马吃痛飞驰起来,裴霖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追了上去。
第29章 
  深夜; 纪家小小的乱了一番又很快平静下来。大夫已经诊脉下去开方子了,得知她是数日未进食昏睡过去了; 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其他并没什么大碍。即便得了消息纪老妇人松了一口气,可看着她苍白孱弱的模样; 还是红了眼。
  泪眼模糊的眼定定看着苏宓的五官,口里喃喃道:“像; 真的太像了,和星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嬷嬷一直服侍纪老夫人; 当然也知道苏星月这个人,虽然外面都传她是亡国女; 可宁嬷嬷知道不是这样的; 那位苏星月和自家夫人渊源很深,当年还差点就认了干亲呢。宁嬷嬷也听到了纪老夫人的话,端详苏宓五官一番。
  点头。
  看了看又道:“只是这气质却是不一样了。”
  虽苏宓还昏睡着; 但她向来性子软,眉眼也十分浅和,瞧着便是柔软的菟丝花; 而苏星月呢; 却是蓬勃的蔷薇; 虽依旧美丽柔软; 给她个竹篱笆她就能盛放满篱笆,两者到底是有区别的。宁嬷嬷能瞧出来的,纪老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禁想到了昔年的回忆; 想到她满心欢喜的入宫,想到进宫去见她时她眼里深藏的疲惫。
  “我倒宁愿她软一些!”
  若她性子软一些,当年便不会执意入宫,后来更不会为了那个男人没了命!
  未尽的话宁嬷嬷听懂了,只是拍了拍纪老夫人有些颤抖的肩,“都过去了,别想了,现在小小姐在这呢,您能弥补当年的遗憾了。”纪老夫人含泪点头 ,可看着苏宓孱弱的模样,看她梦中眉头也轻颦不安稳的模样。
  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又哭又骂,道:“我当年便说让她把孩子给我,她不,非说什么百姓家,她也不想想,她的女儿,岂是寻常百姓能养好的?”
  宁嬷嬷又是一顿好哄,待纪老夫人泪意稍缓时才道:“苏小姐也是为了咱们好,一是怕连累了咱们,二则奴婢想来,大约是她在宫里过的日子太累了,所以才想小小姐去寻常百姓家,虽贫苦些,胜在日子简单。”
  纪老夫人:“谁家都有烦恼,谁告诉她平头百姓就和和乐乐一辈子了?”
  纪老夫人是真真恼这件事的,但也不想和宁嬷嬷争辩什么了,只道:“你去把老头子叫过来。”宁嬷嬷点头,这事老太爷自然要知晓的,转身刚走两步,纪老夫人又道:“把小七的玉佩也一并拿过来。”
  宁嬷嬷应了,等了片刻纪老夫人没有再吩咐才出门去了。
  宁嬷嬷走后,纪老夫人一个人守在苏宓的床边,看着她清和的眉眼,心中复杂情绪慢慢褪去,忽而神情一顿,想到了一件事。这些日子皇上锁江找人早已不是秘密,别说澜州城了,怕是京城的人都得了消息了。
  纪老夫人定定看着苏宓。
  他找的是你吗?
  苏宓睡的并不安稳,她实在怕极了裴家,哪怕最后是无意识昏过去的,心里依旧充满了怕惧。纪老夫人见她口里念念有词,只是声音极轻,忙弯身附耳去听,听完后眉色重重地沉了下来,起身,皱眉看着苏宓。
  苏宓声音太模糊,仔细听也听不清什么,但有两个字纪老夫人听清了。
  兰玖。
  皇上的名讳。
  直呼了皇上的名讳,在睡梦中还喊着他的名字,显然,两人关系不寻常,纪老夫人已经肯定了,皇上这几日大张旗鼓找的人,就是她。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了悠长的叹息,有些疲惫的苍老声音响起。
  “你千辛万苦的将她送进了百姓家,末了,她还不是回了帝王家。”
  “……何苦呢。”
  …………
  苏宓是被口中的湿润给惊醒的,察觉到有东西流进自己的喉咙,看到裴泽,想到裴家,就想到那碗绝子汤!苏宓继续是马上就起身干呕起来,不能喝裴家的东西,不能喝!苏宓是数日没进食所以昏厥了过去,纪老夫人便亲自一点一点喂她参汤。
  谁知苏宓竟是这个反应。
  将纪老夫人唬了好一跳,将碗放向一侧,忙拍着苏宓的背,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了?”陌生的嗓音响起,苏宓顿了顿,抬头看着纪老夫人,烛光下未施粉黛的脸有些苍老,脸上横褶遍布,瞧着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苏宓一下子拂开了纪老夫人的手,防备的看着她。
  裴泽又耍什么新花样!
  苏宓太紧张了,完全没发现屋子的陈设都不一样了,只看着纪老夫人。纪老夫人被她惊惧又防备的眼神看红了眼,不是生气,是心疼。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么,昏厥过去都不安稳,醒来怕成这个模样。
  也没有解释,只是将搁在一旁案台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放在苏宓眼底。
  “你认得这个吗?”
  苏宓低眼看去,却是一滞,这不是娘留给自己的玉佩么?青白玉缠枝龙纹,苏宓拿过来瞧了瞧,确定和自己那个一模一样,这玉佩不是被兰玖给捏碎了么?纪老夫人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是认得的,松了一口气,幸好,星月好歹跟她说过纪家。
  “这里是纪家,你安全了。”
  不管你前面遇到了什么事,你现在都安全了。
  苏宓紧紧握着玉佩,眨了眨眼睛,自己怎么就到纪家了,裴泽呢,他去哪里了?苏宓没说话,纪老夫人去看明白了她的疑惑,并未遮掩,只是如实相告,“有一名蒙面男子将你送了过来,然后他就走了,一句话没留。”
  蒙面男子?
  是裴泽吗?他为什么将自己送到了纪家?而且自己此生确认没有招惹过他,为什么最后会被他救了?难道他也重生了?可冷眼看着,似乎并不像。数日未进食,刚醒来又惊又想着裴泽的种种,苏宓只觉得脑子特别闷特别疼。
  直接伸手去拍自己的脑门。
  纪老夫人忙拉住她的手,又疼又骂,“你好好的,打自己作什么!”苏宓停下动作,怔怔的看着纪老夫人,她面带责怪,甚至是隐隐生气的,但苏宓并不怕,甚至觉得有些亲切,因为这个眼神,和代婶婶一模一样。
  再看她虽身披常衣,头发亦散乱,但眸色镇定,自有一股世家大族的沉淀,苏宓见过的老太太少,裴老夫人是一位,现在这位是一位,但是苏宓肯定,裴老夫人站在她的面前,大概也是失了颜色的。
  再看屋中陈设,皆是厚重紫檀所制,低调的高雅,又隐隐能闻见老人最爱的檀香,裴家也有这个财力,但只有裴老夫人的屋子才能如此。
  苏宓信了。
  “纪老夫人?”
  见苏宓终于唤人,纪老夫人高兴的应了一声,苏宓下床,对纪老夫人恭敬的福了一礼,真心道:“刚才多有失礼……”苏宓话音没落纪老夫人就将她给扶了起来,让她在床边坐下,只道:“你我初识,有防备是好的,哪里就失礼了。”
  苏宓还要再说,结果……
  “咕!”
  肚子发出响亮的声音。
  苏宓一下子捂住了肚子,羞红了耳尖不好意思去看纪老夫人了。纪老夫人也被这一声给弄懵了,然后无声的笑了笑,知她脸皮薄也不打趣她,只将还有残温的参汤递给她,温声道:“你多日未进食,现在不能马上吃东西,先喝点汤,慢些喝。”
  苏宓呐呐接过,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
  纪老夫人看着苏宓喝汤,看她素着一张小脸未施一丝粉黛,仅烛下轻低头就叫人移不开眼,烛光浅浅印在她的脸上更添了叫人心痒的朦胧。她和星月到底是不一样的,虽然模样像了十成十。
  应该说,她比星月更加吸引男人。
  不管怎样的男人,心里总有一些霸道存在,而这样的霸道,决定他们喜欢柔弱顺从的女子,如果这个女人还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那就是见一面就心心念念了。也怪不得皇上要这般寻她了,皇上的性子那是真霸道。
  纪老夫人见兰玖的次数不多,也就寥寥数次而已。
  但这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强势的人,虽然他是少年帝王,虽然他是年幼登基。也只有江家那群被权势糊得眼盲心盲的人还一直认为幼主没长成,殊不知真龙早已可以翱翔天际,当断不断,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苏宓小口小口喝完了汤,虽未餍足,但腹中饥饿好歹缓了一些,不再火辣辣的疼了,抬头欲和纪老夫人道谢,谁知刚抬眼就看见了她眼中的严肃,微挑眉,诧异地望着她。见苏宓喝完了汤,纪老夫人也开始了正事。
  竟是一点都没隐瞒,将兰玖这几日做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苏宓:……
  完全惊呆了!
  锁江又声势浩大的找人,苏宓真的没想到兰玖会做到这个地步!听到纪老夫人说官兵还在外面昼夜不停的找,连忙起身,快速道:“您能带我去见他吗?”
  纪老夫人:“你真的想见他吗?”
  苏宓不解,这是自己想不想见的问题么?“外面那么多人找我,劳民伤财,我没事,得快让兰玖停止呀!”
  纪老夫人却是拉住了苏宓的手腕,力不重,只是轻轻的握着,看着苏宓的眼,道:“他是天子,这点阵仗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我现在问的是你,不是因为旁人如何如何,是你自己,你想见他吗?”
  “无关其他任何,你自己的选择。”
  “我自己的选择?”
  苏宓茫然重复了一次。
  苏宓从未自己选择过什么,从离开春河村开始。裴泽,兰彻,兰玖,都是霸道的性子,不过有的明有的暗,都是强势的人,容不得一点反驳,苏宓已经习惯了顺从,习惯了旁人说什么就做什么。
  当你和别人只差一点的时候,你还想着反击追赶,可若差了太远,远到犹如天鉴不可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