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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已经在海上失踪了,八九是折进去了,二公子可千万不能再出事,否则的话,只怕国公爷和易大人都会挺不住了……
那两位之所以一直坚持着,就是还怀着万一的希望,盼着大公子有朝一日能够归来,可再也经不住任何噩耗了!
陈延冈张了张嘴,想到自己出发前父亲和母亲头上隐然夹杂的白发,还是将刚才的命令收了回去:“通知副舰,尽快回航!”
主舰和两艘副舰很快转舵,掉头往几个时辰前曾经经过的一处小岛驶去,但是先前还远在天际的风云,不消小半个时辰已经赶了过来。
狂风暴雨顷刻席卷而来,船只很快就在风暴中失去了控制,满船的人再也管不了风浪会把船推到哪儿去,战战兢兢地念着满天神佛保佑,只求船只不会倾覆就阿弥陀佛了。
风暴过后夜幕已来临,另外两艘副舰不知道被吹到哪儿去了,陈延冈的主舰有些渗漏,兵士们忙不迭地一桶桶舀水出去,总算找到了沙眼补漏。
从浑浊闷气的底舱出来,陈延冈浑身透湿地一屁股坐到甲板上,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星,重重吐了一口气。
据方信宽说,当时那场风暴很大,如果跟他今天遇到的这场风暴差不多的话,就算带着浮桶跳进海里,也确实很难有什么大的生存机率……
那样的天气,辛螺跳了下去,哥哥也跳了下去……他们还活着吗?
陈延冈沮丧地收回了视线,视力所及处,突然发现海平线上有一点异样,像是贴着海平线有一颗星星,可是,星星的光芒会是暖色吗?
沙滩上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陈延陵一手搂着辛螺,一手将刚刚烤好的那条石斑鱼递了过来:“热烈祝贺辛氏野生水稻开始第一代种植!”
在这海岛上他们先是找到了淡水泉眼,后来又用礁石琢出了石盘盛了海水古法晒盐,现在连野生水稻都找到了,今天已经开始人工种植。
辛螺笑嘻嘻地接过了烤鱼,先撕了一条鱼背上的肉塞进陈延陵嘴里:“今天夫君真厉害,把那一片水田的稻秧都插好了,等到稻子熟了,除去留种的,剩下的我都给你煮饭熬粥奖励你!”
以前寻常能吃的米饭,现在却是两人眼中最好的奖励,如果不是辛螺在这座海岛上发现了野生水稻,收集种籽开始育秧耕种,可能喷香的米饭一辈子都只能存在他们的记忆里了。
辛螺心里一阵感慨,敢情她以后是要在这座荒岛上开始发展原始的种田大业了啊。
陈延陵眉眼含笑地将辛螺一缕被海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是阿螺很厉害,用石板晒了盐出来,现在又育了稻秧,等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有米饭——”
陈延陵的话音忽然一顿,转头看向海面,神色警惕却又有几分激动:“有船往这边来了!”
海面上有几只火把高高举起,分明是一艘大船看到了这边的火光往这边驶来。
都好几个月了,不管他白天燃烟也好,夜里烧火也罢,这里始终没有船只经过,陈延陵几乎以为他和辛螺就会在这座孤岛上度过余生了——
没想到夜里竟然有一艘船看到了他们在沙滩上烧起的篝火,直直往这边驶过来!
是敌?还是他们有救了?
陈延陵站起身,将辛螺拉到了自己身后,凝目看向那艘大船。大船桅杆处高高吊着一只气死风灯,灯火下有一面旗帜迎风舒展,隐约现出一个字,是……“燕”!
陈延陵的心头瞬间涌上狂喜:“是大燕的船!阿螺,我们有救了!我们能回去了!”
看到篝火边的两道人影时,陈延冈心里还一直紧紧绷着,直到他迫不及待地从小船上跳下来,涉水跑上沙滩真的看清了篝火边的人,陈延冈的心才“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实处,喜极而泣地冲上去抱紧了那个身上以茅为衣、几乎像个野人似的男人,从肺腔子里喊出了一声:“哥!”
陈延陵紧紧搂住了弟弟,片刻后就醒回神来,飞快地揉了揉眼睛,拉着弟弟走到辛螺面前:“延冈,叫嫂嫂!”
第417章 归来
连续几个月没有船只经过,想到今后都很有可能无人搭救,陈延陵和辛螺已经在一个多月前扪土为香,以日月为证,拜堂成亲了。
对于陈延冈这货,辛螺倒是无所谓,不过陈延陵摆明了给她撑腰长脸,让陈延冈好好认清她的身份,辛螺自然乐得配合,上前一步跟陈延陵并肩站在一起。
陈延陵伸手握住了辛螺的手,对她温柔一笑,转回头盯向弟弟,目光中隐含了几分希望。
辛螺是他的妻子,不管家人如何想的,他这辈子定会跟她携手白头,但是在内心里,他也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真心接纳他的妻子。
陈延冈看着一身褴褛却挺直了肩背跟哥哥并肩而立的辛螺,想到自己原来做的那件错事,嘴唇嚅了嚅,双手抱拳深深躬身一揖:“嫂嫂安好!”
辛螺眨了眨眼,对上陈延陵欣喜中带着些许恳求的目光,嘴唇微微翘了翘:“二弟好。我们流落在这海岛上也快小半年了,二弟还能想着搜寻搭救,有心了。”
辛螺没有让他难堪或尴尬的任何话语或者举动,陈延冈暗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欢快起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等明天,我们就马上回大燕,爹娘和小妹都在家等着你呢!”
陈延陵心情激荡,刚要点头,又生生顿住,转头看向辛螺。
辛螺冲他微微一笑:“你家里都担心着你呢,朝廷那边肯定也要有个交待的,你先回去,等把事情都办妥了再过来,我在阿吐谷城等着你。”
陈延陵用力握了握辛螺的手,看了眼紧跟在弟弟身后、正一脸激动盯着自己的陆学右,想到了远在燕京的亲人们,一瞬间心似归箭……
阿吐谷城。
“你说什么?”陆远腾地站起身来,因为太过激动,手头的公文被带翻了一大摞,噼哩啪啦地掉在地上。
陆远却丝毫不顾,一脚从上前跨了过去:“真的是大人?大人真的回来了?”
前来报信的护卫连连点头:“是大人回来了!上次陆大人您吩咐一有消息就飞鸽传书,属下刚刚接到飞信,确实是大人回来了!”
陆远一时喜形于色:“太好了——”只吐出这三个字,却突然顿了顿,“陈统领可与她同行?”
护卫连忙禀报:“陈统领与大人是被小陈将军的战船找回来了,大人在莲花港登了陆,陈统领和小陈将军赶往燕京复命去了。”
陆远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让人退下后唤了余天牛进来:“天牛,大人回来了,刚刚在莲花港上了岸,你和我一起即刻出发,去迎接大人。”
被陆远称作“大人”的,除了辛螺还能有谁?余天牛先是一喜,旋即又心虚地一惊:“陆大人,大人她会不会……”
吴冲几个不赞同重新自立的峒主刚刚被陆远设法软禁了起来,这个时候辛螺回来,那陆大人之前所筹划的那事——
“你跟着我,亲自去接大人回来!那件事,等大人回来了我自会慢慢跟她解释好的,”陆远负手往外走去,经过余天牛面前时脚下一顿,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在此之前,务必要保护好大人的安全,明白吗?”
余天牛心中凛然,神色肃重地大声应了:“是!”
新城城外的茗山上。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处处山花烂漫。辛螺用力铲起一铲新土,仔细培到了一座新坟上。
新坟坟头长满了一片杜鹃花,此时正值花期,红艳艳的花朵一片生机勃勃,仿佛在风中舞动的火焰,又好像杜鹃那张元气满满的笑脸。
“杜鹃……”辛螺恍惚中伸出手,碰到的却只是一朵杜鹃花,指尖轻轻抚了抚质感的花瓣,神色黯然地收了回来,静默地看向那块墓碑。
身后,一名护卫看了看天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大人,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杨树统领应该也得到大人平安回来的消息了,可能这时候都已经在阿吐谷城等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辛螺轻轻点了点头,脚步却是有些沉重:“杨树还好吗?”
护卫连忙答了:“幸好有陈统领当初给您留下来的那些金创药,杨树统领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现在还不能乱动,得继续养上半年才成。”
“等一回去我就先去看他。”辛螺心里稍稍安慰,不忘又叮嘱了一句,“对了,彭老统领还没有带船回来吗,今天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大人放心,莲花港那边都已经得了您的发话,等彭老统领一回来就会向他告知您的消息。”
护卫答了话,急走几步正要去取脚凳,陆学右将脚凳摆好了;陈延陵虽然和陈延冈两人回燕京去了,考虑到杨树还在阿吐谷城养伤,辛螺原来的那些心腹护卫几乎在那场偷袭中死伤殆尽,特意把陆学右留了下来,负责辛螺的安全。
陆学右候着辛螺上了马车坐稳了,这才招呼着队伍往阿吐谷城驶去。
照顾到辛螺的身体,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还没到傍晚,早早就先在辰州峒的勾平镇先停了下来准备休息。
辛螺当初再度统一夏依以后,就任了原来盘流寨的寨长尚鹏飞为辰州峒主,也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护卫队径直就护着辛螺往峒主府去了。
尚鹏飞的妻子吴氏得了消息连忙带着儿女迎了出来:“夫君前些日子被召去阿吐谷城商议政事去了,要是这会儿在这里看到大人,指不定该怎么高兴呢。
大人失踪这半年来,大家心里都难受得紧,天幸祖神庇佑,大人平安无恙地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接风宴了,请大人稍候务必要赏光,不然等夫君回来,肯定会怪我没有好好招待大人的。”
辛螺受了礼坐下,被吴氏这一番话给逗笑了:“那今天我就真不客气了,叨扰嫂子一回。”
吴氏一脸的“巴不得”,怕辛螺一路行来会肚子饿,殷勤地捧着一碟茶点递到辛螺手边:“大人一路辛苦,先吃点点心垫一垫。”却是一碟辰州特产的酥松鱼片干。
第418章 有孕
辛螺以前也喜欢吃这些咸口的鱼干当零食,欣然从碟子里捡了一片正要吃,却觉得这鱼片竟是不复以前的咸香鲜味,反而一股子浓重的鱼腥味,连忙把鱼片放了下来。
吴氏瞧见,连忙关切地问道:“大人是不喜欢吃这鱼片吗?这边还有甜口的茶点——”
辛螺摆了摆手刚要说话,瞧见吴氏手里端的甜酥果子汪的一层亮晃晃的油,突然就觉得一阵发腻,这恶心上来竟是怎么也忍不住,连忙掩了嘴干呕了几声。
吴氏先是一惊,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有些疑疑惑惑地看向辛螺:“大人莫不是……”
站在辛螺身后的陆学右不由面皮一绷,大公子跟辛螺在海岛上已经成了亲,难道说……陆学右虽然不动声色,却是下意识地又靠近了辛螺半步,要真是这样,那他肩上的担子可就更重了!
吴氏虽然跟着尚鹏飞走了运,成了峒主夫人,但是还是改不了说话不过脑子的傻直性子。
话都说出了口,才记起并没有听说过辛螺成亲,吴氏立时就后悔自己刚才嘴快说错了话,正想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