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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良。
恰恰暗合了陈继尧和陈继良二字。
皇帝瞳孔轻震,尚未说话,已听见满庭讶异的窃窃私语。
光禄大夫沈知云的声音尤为刺耳,叽叽喳喳嘀咕着:“……都说陈继良将军死得蹊跷。好生生的,怎会莫名被突厥哥舒海俘虏?当日破城,听闻突厥哥舒海拿陈继良当人质欲与我大燕缔结和平,殿下却绝不相商,任由哥舒海将陈继良凌迟处死。”
沈知云为人直率,一拍大腿朝皇帝惊呼:“圣人理当彻查陈将军被俘一事,怎么看,都像是军中出了奸细啊!北地,胡狼,还有画中这两匹马,不是正正暗指突厥人吗?”
他转过睑,咋咋呼呼对裴安素嚷道:“只是单凭这图画,便是太子的笔迹,又怎知殿下是写给谁的?”
一唱一和,应答完美。
可惜演技稀烂,处处都是破绽。
分明是早有准备的一场局。
皇帝到得此时也才反应过来,也不看裴安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裴郡之,心中暗暗感慨。
原来这朝堂上,想太子死的,并不仅仅只他一人啊。
裴安素抿起嘴唇,接着说:“殿下诗句中还写曾了风莺移树啭啼这一句……”
风莺,奉英。正是秦家二小姐,太子良娣的闺名。
“秦家有商队啊!和西域突厥走得这么近,听闻秦家祖上曾与颉利可汗一道饮酒,还定下娃娃亲。”朝中有人借势叫出,“秦家在北境的商铺,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则为他国打探消息?”
这是多少有些拙劣又牵强的栽赃,却在这样完美的时机,由这样一个完美的人选爆出。
太子妃眼中泪水涟涟,口中仍说着冷酷的大义,脸上却是一副情深的表情。
青梅竹马的小儿女,自幼定亲。
若是太子登基,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若不是当真无法释怀的家国情怀,又怎会选择在此时大义灭亲?
太子死了,于她裴安素,又能有什么好处?
皇帝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看着裴郡之,良久之后才轻声道:“彻查秦家。”
此时要查,自然是想要查出什么便能查出什么。
秦家连夜被围,抄家,清晨未至,已经有流水般的“罪证”送至皇帝的手上。
正如太子提的那一句诗,分明来自于多年前他对秦宝林之死的提点和报信,却被东拼西凑成一封通敌的证据。
秦相英面色煞白,唇畔颤抖:“……秦家与太子妃私交甚笃,多年来与太子书信往来,都是借由太子妃的名义从朱雀门送入东宫。太子妃欲反水反咬,秦家再无反抗之力。”
没有人想得到,要杀秦家的,是裴家和裴安素。
亦没有人想得到,最想要太子死的,也是裴家和裴安素。
想通这点,秦相英已经心灰意冷,一直强撑的眼皮终于落下,眼泪夺眶而出。
“钱大人奉圣旨来此,是否要对相英动手?”她再没了坚持的精神,冷冷道,“秦家满门抄斩,只余我一个。刚好将我灭口,再拿两万援军去迷惑太子,潜入军中暗杀。”
钱大人却长叹一声,缓缓松开箍着她的手。
“秦小姐可记得,我与你父常于西市的茶寮丽水台对酌。殿下宫变当日,本轮到我亲往镇远门驻守……早在那时,我便与你父讲明了心事,一同支持血脉正统登基。”
钱大人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来自于秦家和太子的支持。
若是能杀太子,他也想将太子杀个干净。
可他最怕的,还是自己没那个本事。
两万“援军”,能否骗得过收复顺州的太子?
钱大人半点把握也没有,思来想去,仍是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不愿杀你。”他轻声说,“但是你我由现在开始,应当齐心协力。待殿下回来,我将会是真正的援军。”
再也没有这名为援军,实则杀机的杀人罢。
第126章 勤王
当日钱大人与秦缪交好,接下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本欲追随太子兵变逼宫。
可是突厥南下掠城夺地,太子箭在弦上却生生隐忍不发,于生死关头选择了家国大义,率七万燕军北上。
钱大人本是军人出身,胸中仍有一腔热血,得知太子所为,不由在心中赞他一声真汉子。
及至太子北伐连遇不利,皇帝在朝堂上几番发难讨伐太子败仗的原因,处处都有别有用心的痕迹。
朝中动态瞬息万变,人心惶惶。钱大人人在局中,虽然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亦知一夜之间,秦家就被安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连留宿秦家的太子良娣秦奉英也未能幸免。
他一向私下与秦缪交好,此时如同惊弓之鸟,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秦家哪里得罪了圣人,连相救的机会都没有就已覆宗绝嗣。
可皇帝却在此时召他进宫厚嘉奖赏,亲自封他为大将军,和颜悦色体贴入微,叮嘱他从城中抽调内城禁卫,组成两万人的燕军北上支援。
钱大人脑袋一根筋,以为“支援”是当真支援,苦心对皇帝进言:“殿下骑兵为主,五城兵马司以府兵步兵为主,比起殿下的大军精锐杯水车薪,还不如在太原府沿途布兵,若有万一,也好抵挡一二。”
哪知皇帝却握了他的手,半点亦不关心北境现状似的,将虎符与圣旨齐齐奉上,声音暗哑神色肃穆:“攘外必先安内……太子通敌叛国,今日你奉我圣旨,名为驰援,实则平叛,万不可打草惊蛇,务必将逆子卢睿一网打尽。”
钱大人未及回府便被心急如焚的皇帝送出了城,一路忐忑。
行军过半,他却接到一封老宅的下人送来的家书,含糊其辞地告诉他,老宅的庄头回府送节礼的时候发现京城中的钱府被官兵层层围住,几次三番欲打探消息而不得,只能连夜逃出京城给他递信。
钱大人宛如五雷轰顶。
威胁……临行之前诚恳真挚的皇帝,口口声声将大燕的江山托付给他。
却在他出征不久便将钱家牢牢看管,随时以家人性命相威胁防他反水。
钱大人不寒而栗。
皇帝登基十年,才干从无昏招不断,自裴太傅伊始连灭数位重臣,不惜自毁江山也要绞杀太子于阵前,甚至对于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半点信任。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人唯心变幻莫测。
“圣人心思捉摸不透,非大丈夫。”钱大人压低声音,手下力道又放松了些,“殿下北伐为国泰民安,平定州之乱解云州之困,无半点错处,仍要被圣人斩杀,焉知殿下的今天,不会是我的明天?秦家一夕覆灭,又焉知不会是我钱家的下场?”
这样昏招迭出的皇帝,要忠心又有何用?
这样的太子,他手头带来的两万燕军,又能抵得上什么?
钱大人目光沉沉,深深冲秦相英点了头。
秦相英久久不动,已是信了他七分。
钱大人慢慢地彻底松开她,后退半步,问:“待殿下得胜归来,还须仰仗姑娘替我美言。秦家这封焦页的丧报,便是钱某的投名状。”
并不是人人都如云州郑将军与他有旧,又直爽毫无心机。
钱大人欲投诚,必得一向谨慎周全的太子放下戒心。
秦相英淡淡抬头望向他,四目相对,已知彼此所求是为何事。
亲人尽数覆灭的痛苦被强烈的求生欲所覆盖,若不齐心协力扭转败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印在皇帝生死簿一样的圣旨上,怕是早死晚死也没甚区别。
“钱将军尽可放心。”秦相英轻轻说,“相英知道了。”
太子的戒心比钱将军预料之中还要重。
援军入城不过两日,燕军先行部队班师回营,却驻扎云州城门之前而不入。
云州守将郑将军甚是奇怪,数次遣将前去询问,得来的答复均是“殿下此时不在军中,待他归来再行入城”。
太子不入城,必是已经知道京中“援军”到来一事,怕是已经对钱将军此行目的起了疑心。在城外扎营,分明是给钱将军表心迹的机会。
秦相英与钱将军对视一眼,轻叹一声,低声说道:“郑将军莫担忧,待我亲自出城,替殿下接风洗尘。”
她与钱将军同行,身旁只带三五个随从,亲自出城前往太子的营帐。
而这次,终于见到了“不在军中”的太子。
“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为天地之所不容!殿下万勿徘徊歧路错失先机,待燕祚之衰尽而悔之晚矣!”
太子端正坐着,面无表情听完钱将军涕泪交加的控诉,手中捏着这封焦了一角的残信,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将军。
“钱大人武将出身,这番话说得倒是文采斐然惊采绝艳,我佩服得紧。”
只这一句话,便止住了钱大人的呜咽与眼泪,脸色唰地通红,连番瞄向身边的秦相英。
太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默默在心中轻叹。
好冷静,好文采,好样貌,亦好聪明。
难怪当日母亲在宫中境遇这般艰险,亦要择定秦家嫡女为自己作正妻。
一朝之中,她秦相英由枝梢跌落谷底,满门屠尽再无依傍,亦能于绝境之中翻身,替钱大人出谋划策取其信任,为自己谋求靠山和资本。
和他心里的那个小姑娘,形成了那般鲜明的对比。
三十年前,若是秦相英在宫中,说不定当真能杀出一条血路,哪会沦落到被李氏逆贼围困至死?
不,若是秦相英在宫中,甚至根本走不到兵变那一步。与李彦秀虚与委蛇,再与定王暗中携手,若换了她做泰安公主,怕是连登基做了女帝也未尝不可。
太子轻轻地笑了。
泰安……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千万遍那样,软弱又怯懦,天真又懵懂,像一张薄薄的小纸片,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伤害旁人。
可他爱的,不正是这样从不让他设防的她吗?
“待我君临天下册你为后昭告世间,你才会回来吗?”太子垂下眸子,“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太子抬起眼睛,灼灼看着钱大人说:“钱将军受顾命于危急,无忘燕君之命,我甚是感动,愿以你为骠骑大将军伴我左右,共立勤王之勋。”
七万燕军顺利进入云州城中,两万援军被一一打散编入军中。
君臣同乐,在云州城中彻夜庆贺。
而京城中的皇帝日日焦心,期待着太子于北境之中被钱大人诛杀,近十万北境的燕军顺利交接,落入钱将军的掌握之中。
可他等来的,却是太子卢睿于云州城起兵勤王的消息。
十万燕军浩浩荡荡,自太原府一路向南,连拔数十州府径穿三晋直逼京师,眼看就要自蒲州攻入长安城。
太子,终于反了。
而一直自以为稳操胜券的皇帝到得此时方知惊慌,连夜将裴郡之召入宫中相商。
“如今怎生是好?当真打过来了!”皇帝急得如同油锅上的蚂蚁,“突厥人为何这般没用?不是说那个哥舒海天降神将,为何连区区小儿都拖不住?”
裴郡之面上波澜不惊,慢条斯理道:“攘外必先安内,不是连陛下都懂得的道理?殿下已经重创阿咄苾,何必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在此关头,与突厥大军默契休战,南下勤王攻入京师,不是最好的时机?”
父子一战已经无可避免,即便太子将突厥全歼,凯旋回京之后亦要与皇帝就兵权拼个你死我活。
既然都是要拼,何不趁着手上有兵的时候拼?
皇帝恨得心焦,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