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泰安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一瞬的犹豫,便依循他的意思,歪下身子躺在了他的身边。
床褥松软,她像是睡在云彩上一样小心翼翼。
可她平平放在身侧的手却倏地一暖,是太子伸手过来,牢牢地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泰安……”太子说,“别拿我比李彦秀。我不是他。”
他的语气带了不易察觉的恳求。泰安心头一酸,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知道,我分的清。”
太子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轻声说:“母后那封手书里,说让我娶秦家女为后。”
秦家与太子的接触,来自于秦宝林失踪案中,太子最初的示好。
可是秦宝林失踪一案,却从头到尾都是皇后的手笔。
“秦家从一开始,便是母后千挑万选,为我择定的妻族。”太子说。
晋中豪绅,家财万贯,丝路上人脉广阔,进可攻退可守。
“那时恰逢陈克令因皇后长久未孕而盛怒,着皇后张罗有孕女子充入后宫替皇帝诞下儿女。”
皇后阳奉阴违,如同这许多年来所做的一样,一面对父亲的要求照单全收毫不拒绝,一面在宫中布局,想方设法踢爆孕女子入宫一事。
“那时,秦家便入了母后的眼。”太子说。
被伪装成秦宝林的孕女子,于事发当日死在永巷的厢房中。
再借由宋宫正的话语,将整件事踢爆开来。
太子领兵查案,皇后将李将军送到他手中。
太子猜到真相,皇后便将秦家欠的人情,当做送太子的礼物。
甚至在他带兵北征之前,秦大小姐一直充作女官,在含章殿的皇后身边,被她手把手地教着。
“不然你以为,秦家这么多年为何一点异心都没有?不是他们没能力做,而是秦家嫡女相英,一直被牢牢锁在含章殿中,成为了牵制秦家最大的法宝。”
母子二人虽未聊过,两人却还是做出了同样的布局:太子许了良娣之位给秦家,又要太子妃裴安素将秦二小姐长留府中。
而皇后却是看中了秦大小姐,将她设计留在身边牵制秦家,还手把手教成如今这般完美无缺的皇后人选。
“后来我北征,也是多亏了母亲与秦家周旋,才有财力支持军饷。”
他以为功臣是太子妃裴安素,却没想到真正的功臣一直都是藏在深宫中的他的母亲。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泰安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垂下眼睛。
太子却拨开她额前垂下的青丝,轻声说:“可我不会娶她。人生已经这般艰难,若连相伴身边的人都不由得我,这皇帝当得又有什么意思?”
“何况……”他笑了,“你如今,不也是秦家女?”
他笑得灿烂又坦荡,像是激荡的泉水叮咚滴入心房。
隔了这几日,两人终于有机会彻夜长谈。
泰安这才知道前朝因为皇后的丧仪早吵得不可开交。
第98章 博弈
泰安想到皇后; 心中百感交集,侧过脸来看着太子,小声道:“丧仪不过是为了慰藉活着的人,对她元神又无用,不过是替肉身找个栖处罢了。”
太子感受到她的目光; 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你莫担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棋局尚未布好; 我再不会此时想不开。”
他经过军中历练; 气质越发沉稳,逐渐更像一个男人而非孩子。
数次风雨中,他文武双全深谋远虑手段了得,其实这些年来相比较起担忧他,她更多的是在担忧自己。
怎么能不动心呢?
朝夕相处生死契阔; 况他一往情深痴心无两;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太子恰在此时又朝她的方向蹭了蹭,呼吸的气息羽毛一般落在她脸上。
泰安猛地惊醒,掩饰似的别过头; 下意识地提醒自己:“秦大小姐”
“秦氏?秦氏怎么了?”太子敏感,立刻追问。
泰安顿了一下,开口道:“喔不; 我是想问; 当日皇后接进宫中的本是秦二小姐; 为何又会变作了秦大小姐?”
太子倒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 沉默片刻才斟酌道:“我这些年,若说看不清的人,裴安素当算一个。”
以前觉得她聪明知礼懂事识大局,太子心中对她多少存了歉疚,北征时更是将秦家二小姐交由裴安素照看。
“当日母后怕是看出来裴家有些不妥,所以主动提出要将太子妃接入宫中,也是为了看管她。”太子说,“却没想到裴安素会当众揭出秦家与我有私,秦二小姐有意太子良娣一位之事。”
秦家暴露之后,皇帝对太子心生警惕,要皇后将秦二小姐一并接入宫中为质。
皇后将计就计,干脆就此将秦家大小姐李代桃僵,过了明路。
“皇后派遣身边女官,亲往裴家接人。秦家大小姐乔装之后,便是那前去接人的女官,待到裴府之后,再换上秦二小姐的衣服,带上她贴身的丫鬟一同进宫。从此皇后身边立着的太子良娣,便是真真正正的秦大小姐。”太子说。
泰安睁大了眼睛,问:“那秦二小姐呢?”
太子笑:“自然是被母后以我的名义送回了秦家。不然你以为,当日秦家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我明言,裴家已当我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死人呢?”
泰安想到她暂居秦府的那日,秦老淑人亲自迎接,亲切的神色中掩盖不住的惊讶和打量。
还有太子接她回宫时,秦老淑人身边的嬷嬷,那脱口而出的不赞同:“这怕是不合礼数”
秦家何时管得到太子身边人的礼数?
自然是当秦家成为了太子的岳家的时候。
丝丝缕缕,原来早有端倪。
臣工与帝王之间的信任,从来都是绷紧了的琴弦,在一来一往的纠缠之间调整着音阶尺度。
太子曾忽略了的那些细节,早被藏匿在黑暗中的母亲一点一滴地考虑到,又细致妥帖地安排好。
泰安轻轻松开了太子的手。
两个人虽然未曾说话,却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秦家,是皇后使尽浑身解数安排给太子的外家。
而秦大小姐,更是皇后千方百计苦心积虑,定给太子的正妻。
————————————————
而另一方面,皇帝对皇后和陈家赶尽杀绝的态度尽显,开国县公陈继尧刑部下狱不过数日,皇帝便接连数次催促刑部尚书,言谈间颇有苛责刑部查案不利的怨怪之意。
到得此时,群臣哪里不知皇帝是何意图,便连一贯与陈家不合十年的清流一党,也有了兔死狐悲鸟尽弓藏之感。
裴郡之扛了数日,终于还是在皇帝的日日紧逼中松了口。
当夜,一杯毒酒送进了刑部的大狱,重创之后虚弱得连手都难抬的陈继尧,却“亲手”饮下毒酒“畏罪自尽”。
陈家上下数百口人,五岁以上男丁尽数流放,女子皆入教坊司,就连皇后的梓棺都被皇帝不咸不淡地塞进了嫔妃的地宫中。
礼部由太子主理,礼部尚书杨晋早知殿下对皇后丧仪十分看重,初初听到皇帝对丧仪的要求时,被震惊得哑口无言。
杨尚书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侧过身偷瞄身后站着的太子。
太子牙关紧咬,缓缓将脸抬起,对上皇帝挑衅般的目光,又沉沉地将头低了下去。
他两次丧母,一次连尸骨都未曾见过,只檐下一盆昙花聊藉相思;另外一次,却是父皇苦心积虑,只恨不能将母亲挫骨扬灰。
父子两人在朝堂上的争斗,已渐渐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皇帝步步紧逼,太子隐忍不发,明面上像是接连在数次交锋中败下阵来。
首当其冲便是太子妃裴安素的裴家,太子北征时数次发声,替太子在朝中立威争饷,在皇帝看来,不折不扣是太子的妻族。
前后不过数日,中书省与往常一般拟诏,却数次被皇帝当面斥责。“匿情求名”、“诬罔天下”、“好为大言”,一连数顶风马牛不相及的帽子扣下来,逼得拟诏的侍郎瑟瑟发抖,夹在中书令与皇帝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裴郡之一贯奸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称了病。
太傅死后,为与大司马相抗,皇帝曾对裴郡之多有扶持,清流一党在朝中势大,若真的全力扶持太子,未必不能成气候。
可是皇帝眼中太子最大的靠山裴郡之,却连反击都不曾,拱手将朝中局面让给了皇帝。
身为岳家,也不过如此。
皇帝不战而胜,对皇权的自信骤然爆棚,便于裴郡之称病不来上朝的时候,着手对付太子良娣的秦家。
秦家与裴家不同,豪绅之家,绣品绣庄独秀天下,却已多年未曾有人在朝中做官。
皇帝对秦家动手,手段十分简单粗暴,公然绕过户部,向各省派遣税监征税,范围涵盖绣庄、采矿、商贩等等。
皇帝久居内宫朝堂无势,身边可信赖的大多都是太监,尽数将身边的大监遣了出去。
可宫中太监眼界浅窄又十分贪财,首批前往晋中的大监,拿着皇帝的鸡毛当令箭。
税监聚敛财富中饱私囊,凡织机一架便加征税银两钱,凡绣布一匹便加税银两钱,这般狮子大开口,一时之间民怨沸腾,三晋人人自危。
秦家日子难熬,但是好歹底蕴还在,家中由秦老淑人带头削减用度,勒紧裤腰带,任凭皇帝予取予求,听话乖巧至极。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与皇帝在朝中不断动作的同时,五城兵马司和北衙六军中,却出现了太子的人马。
第99章 局定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 以往皆授驸马领任; 在京中算是肥差。
这职位与泰安颇有渊源。当日泰安备受恩宠; 驸马李彦秀指婚之后不及完婚,便早早领了都指挥使一职; 甚得中宗器重。
后来中宗病危; 李家谋逆,亦是由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李彦秀连夜关闭所有城门; 与羽林卫禁军在内城乱战; 直至清凉殿大火,镇国公主泰安香消玉殒; 李家登基成功方才打开城门。
定王登基之后数年,宫中再无成年公主更无驸马一职; 大司马陈克令掌权的十年间,五城兵马司由三万编制锐减至不足两千人,彻底沦落为皇家宗室为子弟谋闲饭的闲职。
大司马死后,太子北征突厥领兵七万; 京师精兵锐减骤然空虚,游民奸民多出许多,鸡鸣狗盗之事时有发生。
京师治安不佳,皇帝日夜不宁; 还是御史大夫沈知云提了建议“恢复祖制”; 要重振五城兵马司; 设指挥和吏目; 请饬整顿; 救火巡夜。
彼时清流势大,要从陈家手中一点点地将权柄抠出来。皇帝一面护着皇后,一面不置可否,末了只能点点头,应下了。
如今皇帝和太子在朝堂上争斗不休,礼部于皇后丧仪一事上日日受皇帝申饬,中书令裴郡之更是称病在家,连朝都不上了。危机四伏,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在这紧要关头站错了队。
太子在朝堂上异乎寻常地隐忍和退让,却渐渐在兵部的人事动荡上显露出锋芒和动向。
十五日,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郑振允与数位同僚,于城南一所暗娼寮中饮多了酒,遭了酒后风,眼歪嘴斜双目失明,险些丢了命去。
风雨飘扬的关头,兵部却出了这么个六品的“闲职”。
皇帝并未十分将此事放在心上。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不过是六品官职,在京师做些巡贼通渠灭火的小事,人数虽众,但品阶尽低,在皇帝眼中,着实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