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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俊娘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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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铁臂排山倒海般拨开众人,突然将甘愿挨揍的人儿一把揪离原处。

  老大夫乘机凑上,手法无比利落,开针匣、取针,手起手落,往病人头顶连灸好几针,接着是面上、人中、颚处,接连下针。

  穆夫人喉中发出喝喝叫声,随银针落下,声音越来越小。

  老大夫落下最后一针时,她终于完全宁定,靠在韩姑身上极乏般交睫睡下。

  屋内从慌乱到定静。

  终于静下时,众人仍惊疑不定,目光慢吞吞晃移,最后全飘向自家的穆少,以及那个犹挟着穆少没放的高大男人身上。

  被挟抱在男人身侧,穆容华因太过愕然,忘记挣扎。

  她怔怔侧望,傻了似盯着仿佛凭空现身的珍二爷。

  此时老大夫正凝神把着穆夫人手脉,游石珍很快地环视在场所有婢子一眼,张口又闭起,一时间竟找不到话。

  忽地意会到自己众目睽睽下抢了什么“东西”入怀,他绷着脸皮放开穆大少。

  待站稳了,穆容华垂下眸,沈静对他道:“跟我出来。”

  游石珍在众人目送中随她步出。

  就知她会走进园子里,他亦步亦趋跟随,边走边解释——

  “今日甫进永宁城,就见你穆家马车在大街上狂赶,我策马追上,见穆家家仆冲进杏朝堂急嚷着要请老大夫过府救命,既是救命,还是快马加鞭为好,所以就把老大夫丢上马背,我一路挟他过来,这肯定比搭马车来得快啊……

  “唔,好吧,这样大剌剌闯进穆家,一闯还闯到穆家主母的内寝厢房,确实不妥,欸,但方才那么乱,闹得那样响,我才会明目张胆现身,下次不会了,偷偷摸摸乐趣多,偷偷摸摸才是你我的生存之道啊——”走在前面的穆大少突然止了步,她转过身,展袖抱住他。

  他们立在一座湖石之后,周遭尚植两棵垂柳,算是颇隐密的所在。

  游石珍气息一沈,慢慢探出手回抱她。

  “挨了揍也不跑,傻傻想任人打个够吗?”他语调一转幽沈,与方才半带玩笑的口吻已然不同。

  “不痛……”她嗓声闷闷的。“我还真希望娘能打痛我……”病者体弱气虚,无力,打人自然不疼。只是她身躯虽没被打疼,心却痛得很。

  男人能察觉她内心起伏,厚实大掌贴熨她的背心,缓缓拍抚。

  圈抱他腰际的两只阔袖收得更紧些,轻哑的声音闷闷泄出……

  “游石珍,我想,我娘其实一直知道我是哪一个……我不是容华,但,我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穆容华,娘她……她问我,我把容华带去哪里了……她不要我了吗?容华不见,娘连我也不要了,她不要我了,怎么办……”鼻音略浓。

  “我要。”他懒洋洋道。“别忘了,哥哥我守节操,这辈子专打一个姑娘。”

  至于用什么“玩意儿”打,彼此心知肚明啊。

  原以为她又会被他闹得恼羞成怒,见她发怒总比看她失意落泪来得好,但她似乎微地一愣,跟着竟哑哑逸出几声笑。

  “游石珍……”似叹似笑。

  她藏着脸不敢抬起,因为泪湿双睫。

  他也一定知道她哭了,因为她把他胸前弄湿了一片。

  让我抱抱你。

  她没说,他却乖乖由着她抱,她亦喜欢他大掌一下下的拍抚。

  她将他抱得更紧,深深吸食他身上安定的气味,汲取那仿佛源源不绝的力量。

  你不知,能见到你,我是如何又如何的欢喜……

  “杏朝堂”的老大夫仔细号过穆夫人脉象后,重新开下一帖药。

  老大夫最后也把事说明白了,药是培元固本的方子,然,穆夫人心病已成魔,心魔拖累肉身,若非心内自觉,用再多再好的药亦属枉然。

  来到正月,十五元宵将至,穆夫人没撑到那时候。

  门口两盏大红灯笼被取下,改而挂上“奠”字样的白纸灯笼。

  家中安灵,刚贴上不久的福祥春联、剪纸花儿等等过年应景之物也都二除下,长长的白色挽巾悬挂在穆家门楣和正堂之上。

  得了府内老管事示意,家仆在穆家大门旁贴上“慈制”二字示丧,又将红纸分贴于对门和左右邻居的门上表示“吉门”。

  穆家广丰号在江北商会里亦有些脸面,穆大少慈制,前去穆家吊唁的商会人士不在少数,就连一向对着干的游家太川行亦送上奠仪,游家主母顾禾良更是拖着游家秀大爷一块来灵堂拈香致意。

  守灵。作功果。大敛。封棺。出殡。

  直到最后除灵,脱下孝服,整理过仪容,正月早已结束。

  广丰号这些时日仍按常运作,穆大少暂将总号、码头区以及铺头营生放给几位可靠的大小管事管着,除账房送来的几笔大账目,她勉强费了点心神瞧过外,余下的事,她几乎没怎么理。

  就是觉得乏,提不起劲。

  以往为了让爹夸她一句、说她好,想让爹安心,她很努力学着生意场上的事,然后因娘亲的心病,她从不敢多想,只晓得这样走下去便是了,她没悔的,她可以走到底。

  但这条路还不见尽头,爹和娘却都不在了,她该怎么走?

  慈制间,她全靠一股气撑持,该做什么就做,该如何办就办,心一直搁在一个无情无绪的所在,她知道那里安全些,思潮不动,就不会掀浪,不会太难受。

  如今除灵,大事了结,绷住的那股气像在瞬间泄尽。

  她茫茫然广,仿佛像这样斜倚在临窗的罗汉榻度完余生,那也很好。

  天寒地冻的,窗子却被她大大敞开,“雪霁堂”书斋外头的花木山石皆覆着一层薄雪,她面上泛寒,鼻头双颊早冻出淡红,却仍盯着一园雪景静看。

  “穆容华。”

  当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陡现于窗外,取代雪景霸道地映入她眸底,再听得那一声淡淡却似缠情的叫唤,对于珍二又摸进穆府里来,她不觉惊讶,仅定定然望他,拔不开眼。

  窗外的男人垂目看着她许久,探出一手抚上她冻红的颊。

  他的手既厚且暖,她脸容一偏偎入那份温暖里,禁不住叹息。

  自年前娘亲那一次发病,老大夫被他快马送进穆府,到后来娘病逝、穆家慈制,他仿佛能知她心中事……知道,便也不过问,他这些时日回永宁与兄嫂侄儿一起过年节,更时不时摸进她的“雪霁堂”,旁人或者还能瞒过,但她想,如今都一十有五岁的宝绵应该瞧出一些什么,只装作不知。

  “游石珍……”她掩了眸,吐气般泄出那声唤。

  “你想不想见见我娘?”

  她……听到什么?

  刚掩下的双睫忽又掀开!

  见她阵圆口也圆的呆怔模样,他嘴角起了极淡笑纹,两条健长臂膀已探进。

  “来吧。”他替她作决定,将她从窗子偷出,挟持而去。

  墨龙仍记得她这个旧主,见到她,鼻头一直亲昵蹭近。

  但现任主人没让她跟爱驹温存多久,将她丢上马背后,还用厚厚大披风裹了她全身,随即策马往永宁城西郊去。

  此时节,西郊林子梅花满开,林中一大一小相靠的湖泊结出薄薄冰霜。

  他们在此下马。

  穆容华还没从白梅雪林的美景中回过神,一袖已被拉着,跟他走上一条隐密的窄长石径。

  约莫爬小节炷香时间,尽头处别有天地,她见到一座默林深处的精致别苑,取名为“芝兰”。

  “芝兰别苑,我娘隐居之所。”游石珍声音淡然。

  “……隐居?”她略感惊奇,眸线从那雅致的别苑门楣缓缓调向身旁的他,见那侧颜神色偏冷,她心一跳,隐约觉得古怪。

  “我娘原是官家千金,后来因族中亲人犯了事,遭到牵连,家道中落了才会嫁商人为妻。我爹一见她就喜欢的,喜爱得不得了,因我阿娘生得极美,而美之物,人人爱,不是吗?”

  他话里似带嘲讽,她心又一颤,瞬也不瞬看他。

  “我以前听过一些传言,有人说珍爷的娘亲被娘家人接往南方赡养,也有人说……她其实在很早以前就香消玉须了,却不知她竟隐居于此。”抿抿唇。“但不管传言如何,众人皆道,珍爷的阿娘真的生得很美很美,美若天仙……”她见他嘴角扬起,峻瞳之中却无笑意。

  他道:“那等会儿见到她,你可得好好瞧这位天仙了。”

  第九章

  进入别苑,一路来到小雅厅,游石珍是闯着进来的。

  穆容华任他拉着,他快她便努力跟上,不挣扎,乖乖跟他走,因在这座华美的别苑内,她惊觉,只有她跟他是“同一国”。

  明明是游家别业,里边的婆子、姑姑和婢子们皆是领游家发下的薪酬,那些人明明也知来者是主子之一的珍二爷,却还是频频来挡。

  游石珍想见他阿娘一面,须得经过一道道通报,报到近身服侍游夫人的大丫鬟那儿,再看游夫人给不给见。

  结果游夫人不愿见。

  游石珍冷笑一声,直直便闯。

  而珍二爷要闯,有谁拦得住?!

  一群女护院围堵过来,他连衣角都没让那些人碰着,带上她使了轻身功夫,一下子就把人甩在身后。

  前院事情闹开,应是丫鬟们将事快快往后头深院里传报,才逼得游夫人不得不出来“见客”,因她若坚持不见,游石珍绝对会把“芝兰别苑”闹个天翻地覆,两相权衡之下,两害取其轻,这才让婢子将人带进小雅厅内。

  然虽愿见了,雅厅里仍垂着一帘薄纱,娇贵的主子坐在纱帘后,婢子们在厅的四个边角燃起净心净身的熏香,仿佛来者带进太多异样气味,染污了这一精美雅厅,令人嫌恶。

  他说,要她好好看着,看一位天仙是如何之美。

  穆容华终于见到别苑主人了,虽隔着一层纱帘,依旧能瞧出对方容貌和身姿,并被深深震慑。

  游夫人拥有沈鱼落雁之貌,且年轻得不可思议。

  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在帘后真如一尊完美无瑕的玉雕观音,是很美,美得夺目,却也令她内心冷意阵阵。

  “娘——”

  听到珍二爷带笑低柔的唤音,她暗暗屏息,侧眸望了他一眼……果然,那注视别苑主人的眼神偏冷,甚至湛着微狠的光。

  他这是要干什么呢?何必这样……

  她替他犯急,但也知此时此刻此地,根本无她置喙余地。

  纱帘后的女子不应声,似也听出珍二那声调里的嘲弄之意。

  一会儿才听别苑主人冷幽幽、极勉强问:“何事?”

  游石珍咧嘴笑。“我记得当年家里秀大爷成亲时,把自个儿媳妇带来给娘瞧过,我今日亦是啊。”穆容华突然被他以单臂圈住,紧贴他身侧……

  “娘,这位是穆家广丰号的穆大少,她瞧上我,我也愿跟了她,我俩情比石坚,决定今生相守,我带来的人,娘看着喜欢吗?”

  此话一出,惊震雅厅里的众婢,尤其游石珍为了坐实与穆大少真有“奸情”,当众侧颜低首,重重地、响亮地吻了穆容华唇角一记。

  抽气声纷纷响起!

  穆容华一开始确实惊住,下意识欲挣扎,但一想自己是他仅有的“战友”,心随即软了,试图扳动他臂膀的手也就跟着松了劲,变成贴握在他粗腕上,倒像似柔情一起,想与他十指交握,而那记朝她倾下的吻,她真真是躲不开、避不掉,直到被亲了才意会到发生何事。

  她说不出话,别苑主人更说不出话。

  真被气得不行似,玉雕观音终于染了凡间生气,她倏地撑扶手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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