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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听了凌曦的话，一改往日的卑微，到了金嬷嬷的厢房：“呦，金嬷嬷可是够享受的。”
荣宝看着上首罗汉榻上的金嬷嬷，一身褐色刻丝宫装，脚踏上跪了个小宫女，正在为金嬷嬷捏腿。
金嬷嬷作势摆了摆手，那小宫女就倒退着走了出去。
金嬷嬷坐起身来道：“这是哪阵风将咱们大总管吹来了？老奴这里庙小，大总管别嫌弃才是。”
荣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瞧金嬷嬷说的，这几年，金嬷嬷将西齐后宫统领的跟个铁桶一样，咱家这个大总管连个手指头缝都插不进去，谁敢说您这里庙小？
便是后宫妃嫔还有两个人挤在一处住着的呢，可没见谁跟嬷嬷抢厢房住。”
金嬷嬷深看荣宝一眼，发觉了荣宝不同以往的态度，淡淡笑了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奴拿着西齐的月例银子，若是半点活计不出，岂不成了那偷奸耍滑之辈？”
“荣公公若是想要接了老奴手里的差事，老奴绝无二话，双手奉上。”金嬷嬷盯着荣宝说道。
荣宝嬉皮笑脸的说道：“嬷嬷不必拿这样的话来试探咱家，咱家没有那争权逐利的心思，再者皇后娘娘也不同意。”
荣宝一甩拂尘道：“金嬷嬷请吧，皇后娘娘宣了您去晴水楼商议后宫事宜呢。”
金嬷嬷穿了绣鞋，用了些头油将发髻抿的纹丝不乱，大步往前行去。
荣宝与金嬷嬷擦身而过的时候，荣宝突然张口：“嬷嬷年岁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不知道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比如，皇后娘娘一直记得金嬷嬷的一饭之恩。”
金嬷嬷顿了顿，冷笑着道：“皇后娘娘是罪臣之女出身，跟老奴似乎没有过交集。”
“嬷嬷信也好，不信也好，咱家说这话，原也没指望着您能信，但人有心，皇后娘娘也有心，是真是假，自然能分辨个清楚，虚情假意的，嬷嬷这些年见得多了，又有哪个能骗得过嬷嬷？”
荣宝说完，当先往外走去：“咱家还是那句话，皇后娘娘执掌西齐是天定，或早或晚，这西齐最终还是在皇后娘娘手中，可见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管去外头转几个圈，最终还是得回到该拥有的人手里。”
荣宝撩开锦帘走了出去，毛毡的锦帘重新盖上，阻挡了外头的寒气，也阻挡了外头的光亮，金嬷嬷站在阴影里，容色看不真切，却渐渐的拢了些阴寒之气。
良久，金嬷嬷才走了出去，站在园子里头晒了晒阳光，低声与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什么，脚步稳健的去了晴水楼。
凌曦的茶盏换了一盏，正认真的看着勇王递上来的折子。
凌曦并不避讳着人，指着上头写的兵器与造价给温菱瞧：“这勇王倒是个厉害的，才去了兵部几日，就写了这样的奏折上来，若是早些被派到兵部去，说不得西齐的兵器一早就更上一层楼了。”
温菱眯着眼睛，瞧不真切，笑道：“奴婢这花眼愈发的重了，可是瞧不得这个，娘娘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粉蔻拿着忠王的折子随意翻看着，撇嘴道：“忠王这个可就不怎么样了，竟是说要重新修改史书呢，当娘娘是怎么不明不白的得了西齐的呢？这马屁可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提及忠王，凌曦揉了揉眉心：“也是个不争气的，扶都扶不起来，若是忠王妃有几分勇王妃的魄力，也不至于如此，可惜忠王妃实在是太贤良。”
粉蔻“噗嗤”一笑：“奴婢听着这‘贤良’一词，可是在骂人了。”
凌曦凤眸流转，嗔了粉蔻一眼，便听得宫人回禀，金嬷嬷到了。
温菱与粉蔻脸色难看了几分，这几日，金嬷嬷可没少给她们添麻烦，偏凌曦还一直忍让着。
凌曦摆了摆手道：“你们去吧，本宫单独与金嬷嬷说会儿话。”
温菱不赞同的看了凌曦一眼，但见凌曦目光平和，神色淡然，只得将那满腔的话语咽了回去。
温菱语粉蔻退出来时，见金嬷嬷身后跟了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低垂着头，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温菱走了几步，突然顿住道：“站住。”
第328章 阁楼
金嬷嬷与那宫女同时脚步一顿，那宫女却是没有回头，反倒是金嬷嬷转过身来，挡在那宫女跟前，笑眯眯的问道：“温姑姑，有何指教？”
温菱微微侧首，看向金嬷嬷身后的宫女，说道：“这个宫女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不曾见过？”
金嬷嬷笑了笑道：“这是老奴才选进宫来，预备打理晴水楼的宫人，要送来给皇后娘娘过目，温姑姑自然没有见过。”
温菱与粉蔻盯着那宫女，说道：“你站出来，让我好生瞧瞧。”
那宫女低垂着眉眼，没有半分动作，金嬷嬷却是冷了脸，看向温菱道：“温姑姑这是何意？”
金嬷嬷越是阻拦，温菱便越不放心，登时就要上手，金嬷嬷却是一胳膊挡了回来：“温姑姑还请自重，若是让宫里头的人知道，温姑姑这样对老奴的人出手，老奴这个管事嬷嬷，也不必当了。”
温菱上前一步，正要质问，这是何人。
却是凌曦披了白狐兰花纹斗篷，走了出来，声音清润道：“怎么回事？”
温菱与粉蔻第一反应就是挡在凌曦跟前，防备着这个不知来路的宫女。
金嬷嬷见凌曦出来，也有些许紧张，却是微挪了身子，将那宫女放在明眼处，恭谨行礼道：“老奴（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凌曦神色一顿，看向那宫女的目光带着迟疑：“灵芝？”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子惊醒了冬眠的虫草，灵芝猛地抬起头来，金嬷嬷也不可置信的看向凌曦。
几人同时顿了一顿，凌曦经过方才的震惊后，也反应过来，这灵芝是金嬷嬷特意带来，试探自己的。
“温姑姑，粉蔻，你们在廊下守着，金嬷嬷，灵芝，随本宫来。”凌曦深看了金嬷嬷一眼，转身往内殿行去。
金嬷嬷脚步微滞，灵芝却是脚步有些踉跄的往里走去，眼神有些慌乱与惊奇。
“坐着说话吧。”凌曦解了斗篷，却是灵芝伸手接了过去，捧在怀里，定定的盯着凌曦瞧。
凌曦无声的叹了口气：“坐下说话吧，你先前不是出宫去，服侍你的姨娘了吗？怎么就回宫来了？”
凌曦一语落，灵芝大颗大颗的泪珠往外涌：“长公主，您还活着，您还活着啊……”
灵芝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捧着凌曦的斗篷，哭的不能自抑。
凌曦摇了摇头，亲自去红泥小炉处，想要斟了茶，递给灵芝，却是被金嬷嬷接过手来，什么也没说，只斟茶。
灵芝哭了一会儿，凌曦伸手去扶她：“起来坐着说，地上虽铺了绒毯，可终是凉的。”
灵芝没有松开凌曦的手，拽着凌曦的手，盯着凌曦的脸面看，哭着道：“长公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是有人害了您吗？您……您这些年到底遭了什么罪啊。”
凌曦抚了抚灵芝的手，拉了她起来，直接坐到自己身边来，轻声说道：“我挺好的，遇见了一些事，遇见了一些人，变成这个模样，可终究还活着，不是吗？”
凌曦简单的两句，
遇见了一些人，
遇见了一些事，
便将这一切浅浅带过。
那曾经的痛彻心扉，曾经的委屈与挣扎，早已经过去了。
灵芝还欲细问，却被金嬷嬷打断了：“娘娘说的没错，人活着就好，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凌曦莞尔：“嬷嬷这么快就信了本宫吗？”
金嬷嬷目光停留在凌曦的面上，说道：“凌曦再怎么被荣宝教导，也不可能知道灵芝的容貌。”
熙和身边的四个大宫女，灵芝是最体贴的那个，妙芝，莹芝跟随她去了东楚，媚芝到了熙桩身边，如今，只剩下个灵芝。
“我当年……”凌曦正要细说，却被金嬷嬷打断：“娘娘什么都不用说，您现在就是东楚的皇后娘娘，西齐的执政者，其余的，什么也不必说，要知道，有些时候，祸从口出。”
凌曦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金嬷嬷生怕凌曦不当回事，抿唇道：“去年西齐还处死了一个宫女，用的是火刑，就因为她怪力乱神，被西齐王下令，活活烧死了。”
西齐不比东楚，还曾有过南诏的上官文泽去做钦天监，终究是信一点点，但西齐，是半分不信这样的东西的。
一旦凌曦这件事情，透露出半点口风去，凌曦怕是要立刻身首异处了。
凌曦闭上了樱唇，微微颔首：“也没什么可与人道的了，本宫原不想再告诉了谁，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荣宝是一个，东楚的皇上是一个，还有……”
凌曦没说完，就摇了摇头，北汉的几个人知晓，但金嬷嬷与灵芝不会与北汉的人有交集，没必要给她们添了烦扰。
金嬷嬷颔首道：“这件事情，以后娘娘烂在肚子里就是，这次，是老奴的过错。”
“嬷嬷心里记挂着本宫，才会如此执拗。”凌曦感叹道，这宫里肯这样记挂着她的人，怕是再也没有了。
凌曦拉着灵芝的手问道：“你怎么又入宫了？你的姨娘可好？”
灵芝哭着道：“长公主走后不久，姨娘的院子就着了火，人死在了大火里头，奴婢出去买菜，才躲过一劫，后来金嬷嬷偷偷的将奴婢带进宫来，一直住在偏院里，宫里未记档。”
凌曦眉头一蹙，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只冷笑着道：“本宫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他的，要他这样赶尽杀绝？”
金嬷嬷道：“这里头，怕是有媚芝的手段在，当初您身边，灵芝是最得力的，媚芝一直嫉恨着，再加上，后来媚芝在西齐王面前并不得脸，还没有灵芝在宫外的日子自在，她怕是就起了杀心。”
金嬷嬷说起这个来，问道：“那媚芝后来去了东楚……”
“被本宫杀了。”凌曦言简意赅的说道。
毒死她的毒，是出自媚芝之手，若不是她成为凌曦，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样的秘密。
“人心叵测，娘娘经历这样大的磨难，日后定会否极泰来。”金嬷嬷感叹道。
三人正说着话，温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指着上面：“娘娘，阁楼上……阁楼上……”
第329章 灵柔
阁楼上，是程子谦，凌曦没有任何迟疑的提裙就往阁楼跑去。
金嬷嬷目光微闪，对灵芝道：“你在这里守着，再不许任何人上了阁楼去，我跟着上去瞧瞧。”
灵芝使劲的点头，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能让长公主慌成这个模样，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温菱在前头跑，粉蔻半搀扶着凌曦在后面，金嬷嬷紧随其后。
阁楼的门打开，温菱才看到了凌曦身后的金嬷嬷，伸手挡了道：“金嬷嬷，皇后娘娘吩咐过，任何人没有得到懿旨，是不能上了阁楼的，你是要抗旨不成？”
凌曦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摆手道：“金嬷嬷也跟着进来吧。”
温菱一跺脚：“娘娘，皇上他……”
“没事。”凌曦没工夫说了太多的话，提裙先进了阁楼里。
刘彦庆激动的说道：“娘娘，奴才刚刚看见皇上的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