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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头,将李御史架起来,一道回邬州。
只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才到驿站门外,竟已有那腿长跑得快的士绅,逃到了邬州境内。见到驿馆想进来报个信兼寻个马匹继续逃。被夏偏将的人拦住了喝问,来人不忧反喜,哭着求官军去解救黎民于水火:“小人是下乡收账的,一看势头不好,不敢回家,先跑了来……”
还骑着那头下乡代步的驴,驴都累得蔫了。
燕御史与李内官将手一放,燕御史道:“李老弟,怎么样?”
李御史垂头丧气,嘟囔道:“也没亲见着呀。”
正哭的那位不乐意了,此人三十来岁年纪,跑得灰头土脸,听李御史这般讲似在疑他撒谎,跳起来道:“不是闹了教匪,谁个愿意舍家撇业的逃出来?”
这……好像也有道理哈?
三人挟着这位舍家撇业的,一道回了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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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州府衙,一片忙碌。谢麟压下了教匪的消息。此时第一要紧的是安定民心,百姓乱起来,不用弥勒教来,邬州就要先坏事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进来。见了谢麟,燕御史先抢着说:“使君,如之奈何?”
谢麟眼睛看到一个生人,先问:“这位是?”
燕御史随口道:“驿站里遇到逃教匪的。”
“这般快捷?”
燕御史道:“闲话咱们都甭讲啦,说实话吧,我已信了芳臣你屡次上书所言,回去必如实向圣上禀报——现在咱们怎么办?”他回到府衙喘上了气,才一阵阵的后怕,不讲蝗虫,单讲这教匪,都够他将那些瞒报灾情的人恨上一辈子了!差一步,就差一步,他燕某人就要落到教匪手里了!教匪是什么样的人,以杀戮为教义的!
谢麟将夏将领处发来的公文递给他:“燕兄先看看这个。夏偏将处接到的紧急军报,来寻我共商此事,已六百里加急上报朝廷了。照来人所言,此番教匪恐怕不易对付。”
燕御史将夏偏将那里的文书一看,上面转抄了急报所书的两行字,道是教匪来得极快,极有章法。后面有于秀才给添了两行送信人口述的句子——自发现有人进营盘,到写好两行急报,再到他跑出营盘,不到一个时辰,几乎全军覆没,送信的一共派出十个人。
谢麟道:“夏偏将只见到这一个。”
燕御史一揖到地,道:“我等实惊惶无计,唯芳臣曾随军出征,还请芳臣定夺。”
谢麟知道他的意思,道:“还请诸位速速还京,言明此间紧急,督促枢府。”
燕御史也不想在这危险的地方多做停留,他极有自知之明,自己不通军事也没有勇力,留在这里就是加菜的。听谢麟这么安排,道:“芳臣保重,我必进言圣上。”
李御史还不大乐意走,然而燕御史发了话,他又争不过这几个人,想了一想,问谢麟:“能否请程家妹子与我等同行?”李家与程家是通家之好,李丞相派他跟过来调查灾情,实有回护之意。现在而今遇到这样的事情,李御史秉承一贯的厚道家风,想将程素素也给带了走,也是给家里有个交待了。
谢麟咬着下唇不说话,他肯定乐意让程素素回京,邬州太危险了。然而!教匪还没过来呢,主官就先将家眷送走,怎么看也是不合适的。
李御史见他不说话,忙说:“一路我必照顾好她,我独个儿回去,是没法跟家里交待的!”
燕御史与李内官都说:“快些请娘子同往吧,细软也不必收拾了,回到京里,要什么没有?”
谢麟终于点点头:“少待,我这便与她说去。”
一拱手,便匆匆往后宅里去。
程素素正在点手头的家当,看到谢麟来,问道:“怎么?”
谢麟道:“这些都不用收拾了,你现在就动身。”
“做什么?”
“跟他们一道回京城,有李兄在,路上不会丢下不管的。”
“等等!”程素素一个手势止住了他,“你让我回京?御史他们寻回来了?军情紧急?要我去躲?”
“对。”谢麟点了点头,摸一把绣屏。在房里找笔墨,开始写起来:“我写封急信,你权当是回去报信的。”
“不走!”程素素果断地说,“你自己说,这个时候,你的家眷能走吗?”
谢麟眼睛往细软上一溜,程素素翻了个白眼:“我是点点有什么能用的,又不是要跑,真要跑回京城,谁带这些个东西?”看谢麟草草写了几行字,夺过笔来,又添了几句,写完一折。
谢麟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写的是情况紧急,程素素给添了一句,要与谢麟一道,与城共存亡,这不是添乱呢吗?
程素素道:“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好了,别吵了。”
谢麟虎着脸瞪她,程素素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喏,拿着给他们!”
谢麟被亲懵了,回过神来已经捏着信了,跳了起来:“你与我同去,跟他们讲。”
“好。”程素素痛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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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二人到了前衙,李御史正急得团团转,见了便笑道:“好了,来了,咱们现在就走……”
程素素道:“我不走的。”
谢麟往柱子后面一闪,叫道:“人呢?将娘子捆起来送到京里……”
话还没喊完,程素素一个箭步蹿到了他面前,将他揪了出来。李御史目瞪口呆:“这是要做什么?”程素素在谢麟身上一摸,摸出那封信来,一手提着丈夫、一手捏着信,对李御史笑道:“劳驾,给带个信回京里。”
拖着谢麟并不松手,将信递给了李御史:“你们快些走吧,甭矫情!等到教匪来了,你们想走都走不了,还指望你们回去搬救兵呢。千万别教他们扯皮派些不顶用的东西过来。谢了啊。”
李御史接过信,傻乎乎地看着被揪住拼命挣扎也挣不开的谢麟,呆呆地点头:“哦。”
“还不快走?等这儿讨打呢?”程素素将眼睛一立,衙役们匆匆地将这三位拥了出去。
程素素慢条厮理地松开手,给谢麟理理衣服:“谢先生,胆子越来越大啦,都敢叫人来捆我啦。”
谢麟脸色极其难看:“你!”
程素素并不怕他,拣把椅子坐了,托着腮笑问他:“我怎么了?我能走吗?要是老邹问你,能不能将家眷送走,你想不想剁了他?”
谢麟黑着脸,在她对面坐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盼着教匪能晚几天到吧!”
程素素不盼着闹教匪,一旦闹起来了,她也不怕,来呗,有城有兵有粮还有后援,撑过这一阵儿,功劳是一定的,有甚好怕的?偷偷看了两眼谢麟,脚步轻轻地走过去:“谢先生?好先生,别生气了,好不好?”
谢麟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有一个算一个,我看比我能打的没几个。”
谢麟:……
“好啦,还是合计合计,咱们得顶几天吧。”
谢麟道:“请江先生吧,啊,对了,老邹、老夏,他们几个都得来,合计合计。这调兵呐……”
合计起来,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不是夏偏将,居然是谢麟。盖因谢麟接触的层次都比较高,以前是在皇帝身边起草诏书等等,前番出征又是与高层在一起。夏偏将多的是底层的经验,讲起布局,也推让谢麟说话。
谢麟推算一下:“最快,也要一个月后了。”夏偏将点点头:“人少了不顶事,人多了可不就来得慢了么?”
邹县令平日天天骂府县同城,最是难做,现在看到顶头上司也在,头回感谢府县同城,不用自己来顶雷,像老陶他们,自己守着个小县城,这会儿得自己愁喽。
谢麟果然是有办法了:“加强戒备,就说,得到了消息,灾民作乱!”
“咦?”邹县令惊讶了一声。
江先生解释道:“直说教匪,怕现在就有人要跑了。说灾民么,百姓会安心些。”教匪都是红眉毛绿眼睛拿刀的,灾民都是面黄肌瘦芦柴棒似的拿着锄头木棍的,这心理压力是完全不同的。
邹县令一挑大拇指:“高!”
既然有灾民为盗,那么加高城墙、加强警戒、征集乡勇、管理粮食……都统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才闹完蝗虫,地里庄稼也不用管了,大家都躲起来就好了嘛!都不用担心庄稼长成了给教匪当口粮,真是谢谢蝗虫了!
教匪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以大众对教匪的厌恶,不是逼急了,谁也不会跟着教匪走不是?
邹县令原本是想将家眷送走的,至少,将儿子给送出去,对吧?见眼前这个样子,又改了主意,让家里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有一样——不许浪费粮食。而后该忽悠百姓的忽悠百姓,该对士绅说假话的时候也不含糊。
谢麟又向寺庙、道观提出要求,要他们收容部分灾民,寺、观无不应允。
下面的人不明白,谢麟心里清楚,现在就看朝廷和教匪哪一个先到了。依常理推测,教匪乍拿下了这么大的地方,无论是扩军还是准备粮草都需要时间,但是,如果对手是释空的话,还真不好讲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麟最担心的,无过于教匪来得太快,又或者教匪的消息来得太快。不出十日,已有零星传言——又闹弥勒教了,打灾区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颇有家财、乃至于有秀才、举人头衔的,逃出来便要见当地官长陈情。消息越来越捂不住了。
这些人对谢麟唯一的用处就是,终于确定了这次闹的就是弥勒教、教匪的头子依旧是释空这个一点也不好的消息。以及,大家怀疑的圆信,他也是教匪。又带来了几个教匪头目的名字,仅此而已。
便在这此,枢府的命令下到了夏偏将的手里,比谢麟接到政事堂的公文还要早上一天。
不许主动出击,原地待命,等候齐王。
第144章 真的是他
再讨厌齐王的人也不能否认他在军事上的天份; 就如同无论朝廷如何鄙夷教匪也无法无视释空一样。
齐王是主动请缨奔赴前线的; 吴太后不舍得小儿子再赴险; 国家大事上却没人听她的意见了。
“越早赶过去越好,”这是齐王的判断,“今时不同往日; 再迟一迟; 情势会比当年还要糟。”
政事堂里几位丞相执政多年,哪怕以前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书生,现在也懂了一些军事的常识; 听齐王说了原因就知道他是对的。一则是地势,没有地势的阻挡,弥勒教以有心算无心,扩张的速度会非常快!二则是灾情; 经验告诉他们,每逢这个时候; 正是士庶迷信得最厉害的时候。盛世的宗教; 多了几分优雅,是打发时间用的,此时的宗教却足以致命。百姓六神无主,谁先站出来; 他们就最先信谁。至于可靠不可靠; 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此时信了,就是朝廷的大麻烦。
李丞相阴着脸:“诸位不要忘了还有玩忽职守的那几个,谢麟屡次上书报急; 他们却在攻讦谢麟。这样的东西,谁敢信他们爱民如子呢?教匪但凡长个脑子,说一句‘杀贪官’,饿昏了头的蠢材就会云集响应的。”
此时凑到御前的都不是傻瓜,枢密使接口道:“前番匪首释空不知所踪,今次若还是他主持,恐怕教匪行进会比齐王殿下预料的还要快些。”
“不止,”燕丞相也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