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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感叹，真是复杂莫名，只怕白筱汐自己都没能感觉出来。
这种既有为好朋友没事的喜极而泣，又为自己那一份压抑在心底的情缘不用斩断的如释重负。
燕青蕊看着伏在自己肩头，泪水瞬间就把她肩头打湿的白筱汐，喉中也是梗塞着，她含笑轻声道：“我自然没事，你们听谁说我有事了？”
冷煜源站在那里，他多想也像白筱汐一样扑过来，能将他的青儿抱在怀中，紧紧地揉进自己的怀里，感受她的存在。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含笑站在那里的燕青蕊，明明是熟悉的眉眼，明明是刻在心中的模样，他却感觉到不同。
那样清冽的，那样随性的，那样清雅如兰的，分明是他的青儿。
可是，那好像又不是他的青儿。
第1015章 饿了
那清冽的眼神那样深邃，看向他的目光那样平静，平静到不是他的青儿以前看着他的目光时的那份深情。
那样随性的，淡漠的，好像天地塌陷在她面前也不会引起她变色的，那不是他的青儿。
那到底，是不是他的青儿？
冷煜源呆在原地。
燕青蕊对他微微一笑，道：“煜源，过来坐吧！”
她对着翡翠看了一眼，翡翠会意，立刻退开去，过了片刻，就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给白筱汐净面之后，又去给冷煜源打了一盆。
冷煜源有些神思不属地洗干净脸上的灰尘，洗干净因为拍了许多的门而充血的手掌，洗干净他悲伤的眼睛……
然后，他看向燕青蕊。
燕青蕊已经拉着白筱汐坐下来，她微笑：“你们一定饿了，正好这里有现成的饭菜，还没怎么动过，先吃一点？”
白冷二人真的饿了，前天回京，冷煜源先去述了职，然后得到三天假期。
然而，当他纠结着是遵守诺言不去看青儿，还是偷偷看一眼时，他听到了两个人聊天，从他们的嘴里，知道清河王妃被清河王一纸休书休弃，还被赶出清河王府，住在外面的小宅子里，没想到天降大火，死得凄惨无比的事。
同时，白筱汐也从别处听见了。
白筱汐听到的第一时刻，心就沉到地底，她心中先是为好朋友的遭遇伤心难过，但她马上想到，她这样的伤心，一定有个人和她同样的伤心，不，也许更伤心更绝望更痛苦更难过，她立刻就跑来找冷煜源。
如她所想，冷煜源的确是伤心到绝望，伤心到生无可恋，伤心到已经不想活下去。
她担心，她害怕，她一边伤痛于好友的离世，一边心疼于冷煜源的自暴自弃。
从回京到现在，快三天了，他们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具体地说，是没有吃过饭。
巨大的悲痛之下，谁还记得吃饭这回事？
此刻，才发现真的已经前胸贴后背。
翡翠忙为二人盛饭。
燕青蕊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冷煜源机械般地接过翡翠递来的碗筷，机械地扒饭，一双眼睛却一直落在燕青蕊的身上。
那个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神色清浅的女子，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美，还是那么让他心醉神畅，可是，她看向他的眼神，那么浅淡，虽然温暖，却并没有深情。
以前的含情脉脉，以前的欲言又止，以前的欲说还休的羞怯去哪里了？以前的温柔浅笑，深情凝眸去哪里了？
他的青儿，明明就在眼前，在他的面前微笑，那笑容，那么那么近，却又让他觉得，那么那么远。
冷煜源食不知味地吃完一碗饭，翡翠立刻又为他装上一碗。
燕青蕊当然看到了冷煜源此刻呆怔的，难以掩饰的怀疑的目光。
但是，她却无法为他解惑。
倒是白筱汐，喜悦于好友的健在，一边吃饭，一边和燕青蕊聊起别后种种。
冷煜源在云州立了一个不小的军功。
如果冷煜源是在别的将军手下，这份军功落到他的头上，必然要打些折扣。
第1016章 打算
云州将军白明元，是白筱汐的哥哥。白家一门行武出行，粗率大气，本来对手底下的将士就极为厚待。
再加上见着自己妹妹如此欣赏冷煜源，白明元是一丝一毫的折扣都没打，把这份军功实实在在地上报朝廷，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回京述职。
其实就是回京来领功受赏的。
冷煜源有三天的假期，明日，就要上朝听赏。七日后，便要离京回去云州。
若不是听说这个“噩耗”，本来这三天假期，正是少年英雄初得志，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日子。
不过，不论是冷煜源和白筱汐，都有一种老天待他们不薄的想法。
冷煜源想，青儿还在，真好，她一定是受了惊吓，而且，他们已经这么久不见，又有白筱汐在一侧，所以她才不好意思表露出她心中的想法。
白筱汐想，青蕊还活着，真好，如果青蕊真的死了，不论她有多爱冷煜源，她都不会再动一丝一毫的念想，但是现在，只要青蕊真的对煜源不再爱，那她就大大方方地追寻自己的幸福。
当初，是青蕊鼓励她的。
现在，她还是想看看青蕊的心。
一顿饭，吃得倒是欢快。
燕青蕊笑道：“煜源，你和筱汐立功归来，有什么打算？”
白筱汐不好意思地道：“立功的是煜源，可不是我，我只是跟着回来玩的。”
她不是军职，所以来去自由，不像冷煜源，必须要有上司的许可，朝廷的宣召，才能进出京城。
冷煜源声音还有些嘶哑，那是因为伤心梗堵后的哑，也是因为拍遍了西城所有住户的门，出声太多而引起的哑。
他低声道：“应该会有几天在京城，但是，还是要回去云州的！”
他的声音苦涩而低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燕青蕊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笑容明丽温暖：“战场凶险，你们多多保重！”
你们，而不是你。
冷煜源始终觉得，燕青蕊待他，不如待白筱汐那么亲密。
这不应该，是青儿变了，还是他的感觉变了？
就算是青儿变了，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他低声道：“对不起，青儿！”
燕青蕊挑了挑眉，道：“怎么了？”
冷煜源痛苦地道：“如果不是我那么冲动，你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燕青蕊眨了眨眼睛，想起之前他对“银面郎君”说的话，他说，如果他不去找上官千羽比武，上官千羽就不会休弃她，她若不遭休弃，也不会被上官千羽赶出清河王府，不会遭遇那样的惨事。
燕青蕊笑道：“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轻轻地笑着，道：“上官千羽给我休书，不是因为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冷煜源痛声又愧疚地道：“怎么不是因为我。我真是笨，明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我光想着要帮你要到自由，却高估了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把你推到这样的境地！”
燕青蕊：“……”
第1017章 对不起
燕青蕊无语地道：“那休书不是上官千羽给的，是我要的。是我逼他写下来的。所以，休书的事与你无关。我现在住在这里也很好，你不必自责！”
这话一出，不但冷煜源吃了一惊，连白筱汐也惊讶了。
冷煜源却不禁怔住，接着，一丝狂喜涌上心头。
青儿自己要来休书，那是因为她终于要自己追寻自己的幸福？他没用，没能帮助青儿，可青儿自己办到了。
他早该知道，青儿是个有主见的女子。
不知道，青儿向上官千羽要了休书，心中有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他？
白筱汐心中一惊，唇边就泛起一丝苦笑。
看来，她真是太自私了，当初，青蕊鼓励她去追寻冷煜源，她怎么就真的去了，怎么就真的任由这份感情发展了呢？
她竟从未想过，那时候的青蕊，心中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却因为看出她的心思，反倒大方地劝她去追冷煜源。
青蕊敢在上官千羽面前要休书，必然是对冷煜源还没有忘情，她也必然是为了冷煜源才这么做。
可是她都做了什么？她陪着冷煜源在军营里，同息同止，朝夕相对，她把青蕊置于何地？
看到白筱汐脸上的尴尬和后悔，燕青蕊又无语了，她只得继续解释道：“我和上官千羽之间的事，一言难尽。不过，休书真是我自己要的，所以，现在这样的日子，是我想要的，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
冷煜源颤声道：“青儿……”
燕青蕊看向他，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抱歉，却又坦然而明净，她轻声道：“煜源，对不起，我也不是因为你！”
冷煜源的一颗心原本带着几分雀跃，此刻却被这一句话打入谷底。
白筱汐心中一惊，不由道：“青蕊，你不用以我为念，我和煜源只是……只是好朋友，好兄弟！”
燕青蕊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笑着摇头道：“对不起，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休书的事，与任何人无关。煜源，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当你是兄长，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也仅此而已。”
冷煜源的一张脸没有半分血色，燕青蕊的话说得已经无比明白。
他又不蠢，哪里听不出来。
其实不用听出来，他其实早就有了预感。
自从青儿嫁给了上官千羽之后，他的青儿好像就变了。
以前他没能察觉，但是在这次初见她之时，他就觉得，他与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他再也走不到青儿的心里了。
青儿的眼里，也再没有以前看他时候的那种深情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里一片死寂。
他觉得，青儿这么想是应该的，他无能，他没用。
如果他早些决断，青儿哪里需要嫁给上官千羽？
如果他打得过上官千羽，又何必被逼着远走云州？
如果他有本事，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这么多的磨难？
……
他怎么配爱青儿？
青儿不爱他了，他本来就不值得青儿爱。
第1018章 缘悭？
燕青蕊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说很残忍，然而，现在无疑也是最好的时机。
冷煜源已经经历了无可复加的殇恸，现在告诉他这个真相，虽然残忍，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而现在斩断冷煜源心中的情缘，让他可以从新开始，难道不是慈悲吗？她不是原身，给不了冷煜源深情，就让冷煜源可以接受能给他同样深情的人。
冷煜源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窝深陷，表情有些呆滞，他的脑子里，却走马灯一样地出现许许多多和青儿在一起的场景。
青儿的笑，青儿的泪，青儿的眼神，青儿的孤独无助，青儿的平静坚强……
还有现在，青儿的清冷淡漠，青儿的轻言浅笑，青儿的淡然从容，青儿的清浅疏远……
两个青儿，一样的容貌，却无法在他脑中重合。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脑中就浮上那四句签文：
真作假时假亦真，
有情无情难分明。
既已缘悭情何深，
不如惜取眼前人。
难道，从菩提寺抽签时起，他和青儿，就已经远到连菩萨都已经知道了吗？
难道，他和青儿真的就再也无缘了吗？
缘悭，缘悭？
为何是缘悭？
他心尖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