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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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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笑道:“娘娘好好将息,奴婢会常来看望娘娘的,只愿娘娘一切平安。”
  如此又闲话一番,论及宫中情形,薛九数言寥寥,嘉敏也是意趣闲闲,国主的颓废、窅妃的得势,政局的危殆总像是笼罩在空中的连绵乌云,让人低迷,无情无绪。
  终究是别离时,薛九从别院中告辞,离开那长瀑竹林中隐蔽的别院,车马行到岔路口时候,却停了下来,侍婢黛烟问道:“姑娘,还回宫么?”
  薛九仰望雨后初霁的天空,心绪迷茫,淡淡道:“国主本已在出宫宫女的花笺上勾了我的名字,曾何几时,我也是如雀儿般期待出宫的那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却从未像如此迷惘空虚,我心心念念的他已经从我的心里面死了,我出宫还能依赖谁?何处又是我的归属?”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放下了车中的绣帘,叹一声道:“走吧。”
  “走去哪里?”
  “回宫。”
  ……
  窅妃新得了一批御赐之物,其中一双小巧的金莲鞋,以金丝缀成,其上又饰有来自异邦上献的各色宝石,尤以南洋盈盈碧绿的夜明珠尤为夺目,映照得殿阁中莹莹生辉,光华耀眼。
  裴嫔端凝着那一双价值连城的舞鞋,啧啧赞叹:“这一颗夜明珠已是无价之宝,偏也巧了,还有一颗珠宝与之一模一样,色泽成分都是相差无几。”
  窅妃问道:“与当年国主赠与国后的那一双金缕鞋相比,则如何?”
  裴嫔嗤地一声冷笑:“国后的那一双金缕鞋?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哪里能与娘娘这双金莲鞋相提并论呢?说来说去,还是国主最疼惜娘娘。也只有国主才能在娘娘的诞辰上送上如此大的手笔。”
  一番话说得的窅妃心情大好,指着那一箱箱的珍珠宝贝,“这些你只要看得上眼的,挑几样也好戴戴,也好配得上你这一张俏脸儿!”
  裴嫔喜上眉梢,笑颜逐开道:“谢娘娘赏赐!”
  正说着,外面突有小宫女禀报:“教坊舞娘求见。”
  窅妃和裴嫔都感到诧异,裴嫔细眉拧起,厌弃道:“薛九?她来做什么?”
  窅妃唇角勾起,“正因为从不相往的人来了,才大有来头。传!”
  薛九进来后,裴嫔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薛九,冷言讥诮道:“你这身的派头,也不像是给娘娘庆贺芳诞的。”
  薛九道:“奴婢自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娘娘做礼物,这也是娘娘今日最惦记上心的礼物。”
  窅妃饶挑了挑飞扬的长眉:“哦?不妨让本宫见识见识,看看是什么玩意能胜过国主赠与本宫的东海夜明珠?”
  薛九面带一丝淡淡的笑意:“奴婢刚从京郊的秣陵别野回来。”
  窅妃懒懒地靠在软塌上,搅动燕窝,红艳艳口唇轻轻地啜饮了一口,挑动眼角,颇为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你也知道国后没死了吧?”
  “是,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娘娘早就知道。”
  “本宫当然知道。国后得知是国主毒杀了林仁肇,想来她已是生不如死吧?听说她病怏怏的,离死不远了?”
  薛九摇头道:“非也!国后气色红润康健,而且,她腹中已怀有龙胎。”
  窅妃大惊,手中的银匙跌落在地,她乍然起身,喝问薛九道:“你说什么?她怀有龙胎!”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监视。”
  裴嫔尖酸问道:“本宫就不懂了。你与窅妃娘娘毫无结交,为何突然将这个消息告知娘娘?”
  薛九冷冷道:“因为奴婢知道窅妃娘娘不会放过国后和她腹中的龙胎。”
  窅妃微微一笑,红唇烈烈如焰,她轻轻地拨弄着手上一串玛瑙珠子,“不错,本宫的确不会放过她和她腹中的龙胎。可是,你呢?”窅妃走近薛九,以尖锐的红指甲轻轻划过薛九的圆脸,幽幽道,“你虽一介女官,但向来与国后姐妹相称,为何会帮着本宫残害国后?除非,你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来坐实本宫害国后之名!”
  薛九反问道:“难道窅妃娘娘没有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敌人?朋友?”
  “不错!好花不常有,更何况是人之情伦?奴婢与国后情分非比寻常,可那是在从前;从今以后,她就是与我薛九不共戴天的仇敌!”
  窅妃眯着细长深邃的眼,似信非信:“国后与你何时、有什么深仇?”
  裴嫔娇笑一声,“能有什么仇?女人之间的仇,总归是因为男人。”
  窅妃道:“如此,本宫也就不再过问你与国后的深仇大恨从何而来,本宫权当信你一回。只是这害人的事情,还得要依赖你去做成。你若是做成了,本宫就看得起你;你若是做不成,本宫可就真当你是颗废棋。”
  薛九在情路重挫之下,心中又痛又恨,回宫路上,一想到曹仲玄的对她的冷,对国后的宠爱和在乎,便犹如噩梦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她,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她的性情大变。
  今日本来只是想给窅妃带来消息,至于窅妃如何去害国后,她本不想插手,可如今的情形已让她骑虎难下,她肩头微微一凛,抬起眼眸,有些仓惶地躲避窅妃灼灼如毒蝎的目光。
  窅妃的面上带着洞察一切的笑意:“怎么?不敢了?”
  薛九垂首不语,心湖翻天覆地激荡着波涛,她明白,窅妃是想让她亲手害死国后和她腹中孩子。
  是啊,国后死了,她的情敌就不再了,她心爱的男子就会永远地属于自己了。
  想到此,她心下一横,蓦然抬头,目光坚定,杀气逼人:“有何不敢!”
  窅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冲身侧的菁芜点了点头,菁芜从寝阁里间取了一个青黑色、布满灰尘的小瓶,递给了薛九,阴恻恻地笑道:“这小瓶虽是置弃了多年未用,可是时间越久,药效越强。若是给孕妇喝了,无论那孕妇是孕育了几个月的胎儿,都能慢慢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能一尸两命!”
  薛九的身子猛然一震,在窅妃阴毒狠辣目光的逼迫下,双手颤抖而迟疑地接过那个青黑色的小瓶。
  ……
  薛九再次来到秣陵山别野时,看见曹仲玄一边喝酒,一边正在溪边的岩石上画着的瀑布流水,薛九五味陈杂,跳上了石头。
  曹仲玄扭头见是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的?”
  薛九却不说话,只是凄迷、炯炯却又极为不甘地望着他,这让曹仲玄很是不自在,别过了头,轻咳数声道:“姑娘出宫了吗?”
  薛九深情注目于他,幽幽问道:“我出宫后嫁给你,可好?”
  曹仲玄呛了一大口酒:“姑娘的终身大事,可不要随意玩笑。”
  “公子,难道到现在你还看不懂我的心吗?”薛九几欲泫然而涕,她是委屈到了骨子里,可是她还没有绝望,只要曹仲玄肯给予她一点点希望,她都会拼命地抓住这一点点希冀之光,不再加害嘉敏。
  曹仲玄无奈地掷下画笔,饮了一大口酒,叹道:“姑娘的心,我懂,可是我只能让姑娘失望了,我并不是值得姑娘托付的那个人。”
  薛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滴坠落,晶莹如珠,落在了唇角畔,是那么的咸涩。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对我有几分情意,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只要与你日夜相伴,那就是我此生以来最大的幸福、最大的意义,我不要你这么狠心,这么狠心地将我推到一边。”薛九情难自禁,从曹仲玄的身后紧紧地将他拥住,恨不能将自己的身体揉进他的身躯中。
  曹仲玄掰开了薛九,将她轻轻推开,说出口的唯有冷冷淡淡的三个字:“对不起。”说罢,拿起画板,欲要匆匆离开。
  薛九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曹仲玄背对着她,沉沉道:“我心已有所属。”
  薛九的心都已经碎了,痛苦地问道:“是国后,对不对?”
  曹仲玄的身子猛然一震,一刹那之间已然失语,对于这个他挚爱一生、并默默呵护的女人,他却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语才能形容自己对她的爱。
  薛九痛苦地近乎哀求道:“放弃她好不好,她是国主的女人,怀有国主的孩子,她这一生到死都烙上了国主的印记。你和她没有结果的,放弃她好不好?”
  曹仲玄闭了眼,声音沉郁,却无比坚定:“哪怕我和她没有结果,我也不会放弃她。这就是我的宿命,没有更改的轨迹。”
  薛九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巨石上,那是一种比死都可怕的绝望,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听得自己低低饮泣的声音:“那我呢?我呢?我又何曾想过要放弃你?”

  ☆、第六十五章 狼与狈(3)

  心被狠狠地戳伤了,就再也没有愈合的能力,薛九听不到自己血滴的声音,抚慰她受伤心灵的只有溪瀑的淙淙水声,以及林间聒噪的鸟儿鸣声,她精疲力尽地站起来,也几乎在同时,她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怜悯之意都已然被滔滔不绝的恨意所代替。
  薛九来到嘉敏的闺阁之房时,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嘉敏正问询吕太医安胎之事,见到薛九的模样,倒是有些惊讶,她忙让元英给薛九端茶递水,关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就这么红?”
  薛九勉强地笑了笑:“没事的,来的时候贪看路上风景,不小心就让眼睛迷了沙子。”
  嘉敏道:“路上风尘大,劳顿了你。”
  薛九道:“娘娘身怀龙胎,这才是最顶要的事,奴婢在宫中思念娘娘,实在是煎熬难耐,这会子看到娘娘母子安好,心中才定定的。”
  听得薛九的这番话,嘉敏感动之至,“总是你这样惦记着我,也让这里的日子不再孤清寂寥。”
  薛九笑了一笑,从侍婢手中取过一叠果脯点心,笑道:“娘娘也知道奴婢最馋嘴最爱玩闹的性子,旁的给你带不了什么,这些果子点心都是奴婢亲手做的,在吃上一两颗,酸甜沁心。”
  嘉敏揭开了食盒,果然一阵花果香气袭来,食盒中翠的碧绿经营,红的鲜妍如桃,黄的澄澄溢金,嘉敏取了一颗翠色果干,她身边的吕太医适时问道:“娘娘,宫里来的东西,还请卑职验毒。”
  嘉敏道:“不必了,这是薛妹妹的心意,怎会不在饮食果脯上用心?”她将那片果干放在口中吃了,赞道:“薛妹妹的手艺更精进了,这果干酸酸甜甜,多一份酸便是涩了,多一份甜又是腻了,偏偏这果脯的味道恰如其分,滋味刚刚好。”
  薛九的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低头饮了手中那一杯茶盏。
  ……
  嘉敏略觉不适是在那一天夜半时分,这一晚极其平常,山麓静谧如跌入了沉沉的黑渊中,只有偶尔有枭鸟发出的嘎嘎粗粝声响,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分外惊心。
  她是在窒闷的午夜惊醒,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如浪一次次席卷,痛得她打翻了竹枕,元英惊醒,点亮灯烛一看,惊得讶然失声:“娘……娘子……血……,床上都是血……”
  嘉敏痛得说不出话,浑身都是涔涔冷汗,她紧紧揪住锦被,一双红彤彤的眼瞪大了望着元英。
  元英有些心慌,强自镇定道:“娘子,你别怕,你撑一撑……奴婢这就去找吕太医来。”
  嘉敏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地极为费力道:“来不……及了,去找稳婆……”
  元英紧紧握住嘉敏的手,拼命地点头:“奴婢知道了。”
  元英让府中奴婢去找稳婆,又想了想,旋风一般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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