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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雪越走出来,姬长便领着妹子出了门,在宣平侯等人目送下登车而去。
路上,姬长掀起车帘,频频往外打量。
雪越看的奇怪,便问:“王兄,你在看什么?”
姬长的眼神阴晴不定,半晌才说道:“紫薇垣中有一颗小星刚才化作白光消失了。”
“紫、紫什么?”雪越公主一惊,觉着很耳熟,仿佛才从哪里听过的。
“是紫薇垣,”姬长叹息了声,“消失了,怕是要出大事啊。”
“紫……消失了?大事?到底什么意思?”雪越一边问,一边想自己是从哪里听说过这个词的。
姬长浓眉紧锁,目光闪烁。
他看着雪越,却不便说出底下的话。
雪越公主不懂,但是姬长对于中原的历书,星象,卜算等自然有所研究。
这紫薇垣投射的便是地上的帝王家,方才突然间化作白光消失的紫薇垣中的这颗小星,虽非帝星,但也是帝裔一派。
这显然是说,近期内皇室之中会有人身亡!
此刻一阵夜风吹来,森然入骨,姬长浑身有些发冷。
如今他们正在京中,此刻皇室中若有动荡,却不知道是福是祸。
正在拧眉出神,突然间听到雪越叫道:“啊,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越王诧异地问。
雪越道:“紫薇垣啊!刚才我跟孟家二姑娘在内宅里说话,她送我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天上,说什么‘紫薇垣’之类的。”
“是、是吗?孟二姑娘也这么说?”越王先是好奇,对于孟吉他自然也有所耳闻,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懂星象之理吗?
雪越点头:“嗯,当时我没听清,她也没多说,现在想想,是故意不跟我说呢。”
姬长咽了口唾沫,身上又是一阵寒意:孟吉果然真的懂那些,所以才不敢跟雪越透露。既然孟吉也看出来了,就是说自己并没看错。
真的要出大事了!
姬长突然有点忐忑:却不知皇室之中出事的将是何人?
因为将近年关,那来买卖的老茶客本来约定了今日来签约。
赵元吉等了一个上午,总不见人来,只是他知道那老茶客是常年经商、最有经验的商人,虽然之前不过是口头约定,却也一定会信守诺言,如今突然无故失约,必有缘故。
若是不可抗拒之事,茶客自然会派个人来知会一声,解释原因,但居然连个人都没有。
这已经极为反常了。
赵元吉派了店内的小厮前去打听,去了那茶客常住的客栈里,却听小二说,客人昨日就退房走了。
小厮回来禀告了,赵元吉很是莫名。
他只得出了南街,一路往慈幼局而行,不过走到半路,忽然心血来潮的改变了主意。
安王问道:“那客人住的可是云来客栈?”
听侍从答“是”,赵元吉道:“转去云来客栈。”
王驾在客栈之前停下。只不过因为赵元吉这次出来并未穿王服,加上他又命侍从们不必惊扰百姓,所以倒也没有多少人惊动。
进了客栈,侍从奉命去问了老茶客们住的房间,伙计取了钥匙陪上了二楼。
伙计将门打开,自言自语说道:“真是古怪,九爷他们每次上京都住咱们这里,从来都是不拖不欠干净利落的,九爷的信誉又向来极好,为人也和气,买卖才做的大,只是昨儿退房的时候,人也没见到,只有一个随从扔了银子就匆匆地走了。”
赵元吉听了这话,心中暗跳,小二替他推开门,自己却退了后。赵元吉迈步而入,环顾这房间,只是寻常的包房而已,倒也没什么异样。
他又向内走了两步,到了床边,抬头看看床帐,又看看各色被褥,伸手掀起。
手一动,赵元吉却又觉着自己的动作有些可笑,不由笑着想道:“假如真的有什么异样,该叫大理寺或者顺天府来查才是,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自个儿亲自来了。”
赵元吉喃喃这句,正欲放手离开,目光一转,却突然间看到在那木板床靠边的缝隙之中塞着一样东西。
安王微怔,抬手将那东西拿了出来,他拿在手中看了片刻,脸色已经转作雪白。
赵元吉忙将那东西揉成一团,转身才要走,却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人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脚下无声,宛若鬼魅。
赵元吉看着他瞪大双眼:“怎么是、是你?”
那人盯着赵元吉,低低道:“对不住了,殿下!”
话音未落,雪亮凛冽的刀锋闪烁,直搠入赵元吉胸口,刀刃抽了出来,掀起血花飞溅。
而那雪色的利刃锋芒,正如那夜紫薇垣中陨落的星芒一抹。
第296章
事发的时候,安王府中却是一片祥和闲适。
郑适汝正在跟方秀伊龚如梅坐着闲话,龚如梅先前生了个小千金,今日还是第一次抱出来。
乳母带着宝言,正引着她去看那小女孩儿,只有方秀伊看着这两个小孩子,略有些愁眉不展。
郑适汝知道她必然是为江为功东南之行担心,便道:“不用怕,江为功先前可是水中漂流了几天几夜而仍大难不死的人,可见他是利于水的,这次去东南近水,对他来说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方秀伊叹息道:“但愿是这样。”
龚如梅道:“我听夫君说,原本是姚大人代替妹夫前去的,妹夫怎么又主动请缨了呢?”
方秀伊才郁郁不乐道:“江大哥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他跟我说了,姚大哥是故意照顾他新婚,他自然承这份情,可对他来说却没有让兄弟去顶风冒雨,自己安安稳稳呆在京城的道理,所以宁肯跟他一起去。”
龚如梅笑道:“原来江大人是这样真性情的人,怪不得妹妹竟如此钟情于他。”
方秀伊抿嘴一笑。
正说到这里,就见一名内侍惊慌失措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双眼通红,脸色惶然。
郑适汝治下有道,王府里的人从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此刻见内侍如此情形,心中一怔,那一颗心突然间突突地跳了起来,只是仍按捺着不动声色。
内侍跑进堂下,向着郑适汝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道:“王妃,出大事了!王爷、王爷给人谋害身故了!”说着便伏低身子,流着泪磕下头去。
方秀伊跟龚如梅都惊呆了,龚如梅睁大双眸道:“你说什么?”
“你、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方秀伊更是猛然站了起来,不能相信地厉声呵斥。
内侍哭道:“是真的,听说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以及大理寺镇抚司等已经赶去了。”
在这一刻,郑适汝突然听见耳畔雷鸣。
顺天府的人是最先赶到的,因为正有一队衙差在周围巡逻,然后是五城兵马司,而后才是镇抚司跟大理寺的人。
事发的时候赵世禛正在内阁同杨时毅等商议同南洋贸易的那一批货物该如何处理善后,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交货的日期自然是耽误定了,甚至后续能不能如约交付,希望也极渺茫。
但假如不能顺利交货,按照约定,至少要按照货价的三成给予赔付。
在座各位之中,李尚书的脸色最差,毕竟若要赔偿,还是得从他的钱袋子里掏钱,他好不容易从跟南洋的贸易以及滇南的锡矿里弄了些银子,如今预期的银两到不了袋子里不说,还要往外赔,这简直比挖他的肉都要痛苦。
但是南洋各国也都有使官驻扎在京师,听说事发之后就紧急“关切”,屡次询问此事,每次找到户部,李尚书先打哈哈说天下无事只是流言而已,后来风声太大无法掩盖了,便改了口风只说正在派人调查,还不知究竟等等……最后借口都说烂了,干脆地称病不去见那些人了。
但是这“拖”字诀显然并非长久之计。
李尚书皱眉道:“为今之计是快商议出一个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我户部可扛不起这么一大笔银子。”
兵部游尚书瞥他一眼,道:“既然是跟人家定好了的,当然不能毁约,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总不能让南洋人以为咱们言而无信吧。”
李尚书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白白地掏出那几十万两银子?你不如杀了我!”
游尚书便皱眉不言语了。
鸿胪寺卿在旁边轻声说道:“李大人,这不止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假如真的毁约不赔付,消息传出去,别说是南洋,其他的周边各国也都会瞧不起我□□的,这是信誉问题,是国体。”
李尚书眨眨眼,显然是铁了心了,眉头深锁道:“不管怎么样,钱我是掏不出那么多。”
鸿胪寺卿悄悄地看向杨时毅,又看向在座一言不发的赵世禛。
此刻杨时毅才说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赵世禛跟杨首辅目光一对:“首辅大人呢?”
杨时毅略微沉默,这让李尚书有些担心,他生怕杨时毅说出赔钱的话,便小声提醒说道:“杨大人……”
杨首辅看他一眼,重又垂眸道:“既然有约在先,自然是不能毁的,该赔的一定得赔。”
李尚书目瞪口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杨时毅道:“但是目前船只是处在失踪不明的状态,货物是否毁损等等尚且不知。且船上还有南洋方面的人,所以我觉着,在查到船只下落以及真相之前就急着谈赔付,却是操之过急了。”
李尚书听到这里才总算松了口气,脸上稍微露出一点晴色。
其他众位内阁人等闻言,面面相觑,显然也觉着这话有理。
鸿胪寺卿道:“杨大人所说有理,但如果将来查明了之后……”
杨时毅果断道:“若是查明,那属于我们的责任自然是责无旁贷。”
他说了这句又看向赵世禛:“太子殿下以为呢?”
赵世禛才一笑点头道:“杨大人所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既然如此,那就让鸿胪寺卿跟南洋使官交涉便是……”
话未说完,外头有一名太监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大为张皇。
他躬身道:“太子殿下,首辅大人,各位大人……出、出事了。”
赵世禛到场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将整条街戒严,顺天府、镇抚司跟大理寺的人里里外外地将客栈包围起来了。
客栈内的住客跟掌柜小二等皆都给囚禁关押。
赵世禛疾步入内,飞快冲到二楼。
杨时毅跟兵部的游尚书刑部张尚书是同他一起来的,却到底慢了一步,也急忙拾级而上。
当赵世禛走进房中,看到地上赵元吉的尸首的时候,向来冷静自持的赵世禛竟有种“这不可能”的感觉,仿佛眼前所见是个怪异的玩笑。
他睁大双眼,盯着赵元吉:“二哥?”
赵世禛看到赵元吉胸口殷红的血渍,血已经凝固了,颜色有些深,甚至有些发黑了。
他也看见了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以赵世禛的经验,自然看得出那是一刀致命。
缓步走到赵元吉身旁,他的脸色已经开始透出死者的铁青,虽然如此,赵世禛仍是缓缓半跪在地,伸手握住了赵元吉的手腕,试图找他的脉。
可手底所碰到的肌肤已经有些冰凉了。
赵世禛僵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候,身后楼梯响动,是杨时毅同兵部刑部两位大人赶到了。
杨时毅率先进了房中,当看清地上赵元吉尸首的时候,素来泰然自若如他,在瞬间竟也变了脸色。
游尚书更是惊呼了声:“真的是王爷?!”
杨时毅喉头动了动,往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