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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之威扬于北原,岂是这么一个黄口小儿能阻挡的?”阿布勒家主一脸谄媚的笑,其余众家主不由皱了皱眉头。
“听说你那庶子又捉了一堆女人备用?”赫连凿凿瞥了阿布勒家主一眼。
他脸上一闪而过厌恶和恐惧的复杂神色:“这个逆子!本是不想带来的。”
也廓家主讥讽道:“阿布勒大人是怕回去自己那几个宠奴又被吃掉了是吧。这么一个畜生般的杂种,大人何况还心疼?”
阿布勒家主面有难堪,却没有反驳:“这个畜生从小喝狼血长大的,难得几分蛮力……”
“这个倒是,最好松开他的嘴套让他去好好撕咬一下那些懦弱的大烮人。”窝查家主赞同,他随之陷入兴致勃勃的想象:“这次一定可以大抢一笔了!”
赫连凿凿站起来,几乎毫不费力,就将身~下的宝石王座举起来,那是慕容昕王帐的宝座,象征着北营最高的权利和绝对的生杀予夺,而现在在赫连凿凿手上,就像稚子的玩物,他凌空一扔,长刀格档,王座应声碎成四块。
“不够。这些东西远远不够。”他的目光极目向前,几乎突破了层层黑色帷幔,仿佛在和后退百里的慕容昕遥遥相对,“我要的东西,在那里。”
即使那是一张猎网,那也要将它撕得米分碎。
翌日出发的时候,他分了三千骑兵给阿布勒,命令他分兵拿下安北城,作为此番进退的大本营。
没人愿意跟着阿布勒去,即使是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眼前。
阿布勒骑在马上,脸上挂着得体而温和的笑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那深处是猎豹般狰狞的笑意。
苏鲁家主满脸怒气:“我侄儿的庶子昨晚和他一起,结果现在尸骨无存,下落不明。单于,剖开他的肚子,我倒要看看里面有没有他的骨头。”
阿布勒右手抚胸,笑的温和,竟有几分大烮书生的脾性:“苏鲁大人,我已经说过,您的侄孙儿昨晚被那些狡猾的女人诱骗,掉进了河里。”他说着,转脸一看身后,一个木笼子里面挤挤挨挨十多个面色惨白的女人。
“况且,”他慢悠悠的开口,像在说着什么漫不经心的闲话,“说起这‘想肉’味道,那自然年轻美人最佳,稚子次之,男子再次之。既然已经有了最佳,我何必退而求其次呢。”
苏鲁家主脸色一变,几乎就要拔刀,被他旁边的心腹按住了马鬓,他看了看一直冷眼旁观的赫连凿凿,强压着怒气退了下去。
上一个在赫连凿凿面前拔刀的人,被囊刑处罚,尸骨无存。
阿布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拍马而行,而被赫连凿凿钦点的几个小部落,心不甘情不愿的紧跟了上去。
吱吱呀呀的木笼子被拖在马后。
昨夜离开浣衣房的时候,已经走了数十米的阿布勒突然停住了马步:“我记得刚刚那个女人说的是‘其他女子’。”
他转身,声音轻佻的扬起:“可是出来的,只有一个女人。派人去看看,一定有些好东西落在里面。”
“那木屋已经被烧掉,里面就算有人也早就……”
“不,去看看里面那汪水池。”
“水池?!”那水销骨化肉,怎么可能藏有人?
“那不是碱水。第一道碱水已经是陷阱,被识破之后第二道不会有人再敢下去,那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里面不会是碱水。”他想起路上看到的铁拐竹道,舔了舔嘴角,“如果我猜的没错,里面是汤泉。”
像是印证他的话,间歇的安静中,两人都听见了低低的气泡声。
——女奴们人数太多,挤挤挨挨的躲在温泉池里面,水温暖透人心,始终有人的定力不够好。
“温泉水暖洗凝脂,真是一道美味啊。”他笑起来。
——
宁卿一路纵马,凭着模糊的记忆,一直向安北城奔去。
她十指紧握缰绳,身体俯成流线的形状,最大程度减少风的阻力。
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还是因为计划的不够周详,或者是因为变化的太快?是人心难测,还是战局诡谲?究竟哪里不对?
为什么这一世,慕容昕没有丝毫抵抗直接弃营后退百里?她咬牙,不是应该殊死抵抗,最后几乎同归于尽吗?
上一世,她们龟缩在北营中,亲眼见证慕容昕杀红了眼睛,自己的战马被劈成两段,仍然寸土不让,直到最后亲信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她还可以记得是在密集的进攻和防守里:哪一场遭遇战中,慕容昕差点被敌军射中,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场偷袭,那一场冲锋,那一场陷阱。
这些原本是她可以作为赫赫功劳的先知和功劳,现在因为慕容昕的全面撤退而胎死腹中。
宁卿使劲一拍马臀,看见远处渐渐密集的芦苇荡,恨恨骂了一句:“懦夫!”
铺着金丝软垫的帐篷,慕容昕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风霜满脸忧虑:“王爷,仔细风寒,要不要请军医来看看?”
慕容昕随手拨了拨炭炉:“加点焚岘香进去调调味,这炭太粗,唐城的炭火总是不够细腻。”
他顿了顿:“不用,现在这会,不知道多少人在刻薄本王。让他们说说吧,或许心里痛快些。”
一只信鸦飞进来,剑雨将乌鸦脚上的纸条取下,双手恭敬呈上:“王爷,是安北城的消息。”
“吴越攸越发蠢了,不过是收粮,结果把自己收到了里面。”他看了看纸条,扔到炭火里,裹起一阵青烟,“吴参军说担心被王叔发现,不敢大张旗鼓,可是安北城现在的商户全部囤积居奇,一时难以筹措,要本王再给他三天时间。”
“我们离营不过数日,百只信鸦全数被杀,他现在拿到的还是三天前的消息。”慕容昕微微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浓重的阴影,“以前听民间说那句话,倒是贴切,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他看向剑雨:“那个暗骑可说了什么?”
“回王爷,属下查得,当日司马将军回来,其实还带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被秘密隐在女闾,这名暗骑前去浣衣房,正是给这个女人送信,让她一起离开。”
“女人?”慕容昕诧异的挑了挑眉。
几乎瞬间,他脑子里面立刻想起一个身影,独立寒风,衣袂飘飘,那样的明亮的眼眸,那样窈窕动人的身姿,几乎不自觉的微微放软了口气。
可惜——就那样葬身冰河……红颜薄命,他眉间一闪而过的憾色。
“是的。”剑雨面色有些为难,顿了顿大着胆子道,“但是司马将军自小就在王府长大,属下不相信,他会是内贼。现在正是王爷用人之际,如果将军可以早早解毒,福王爷也可以尽快被接回来。”
“司马无情从小在王府长大,是父皇赐给本王的死士。二十多年,你们可曾看到他对哪个女人多看一眼?”慕容昕搅了搅木炭,火炭噼啪,衬得他一张雪白的脸也有了生机勃勃的红晕,“所以,他现在不但不能解毒,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本王现在怀疑他。”
“是。”霜风剑雨几乎立刻明白了慕容昕的打算,齐齐跪地领命。
让所有人都以为慕容昕怀疑司马无情,而他身中剧毒,甚至连军医都不肯为他请,这时候真正的叛徒要么会放松警惕,伺机而动,要么会想方设法让司马的背叛变得证据确凿。
“那那个去报信的暗骑?”霜风轻声问道。
“杀了他吧。”慕容昕淡淡说道,忽地想起什么,“不,让他去一趟北营,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杀了她。”
此刻的北营早已沦陷,回去和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
剑雨神色微澜,他看着慕容昕将滚烫的炭火棍举起,只是在面前巨大的山川沟壑沙盘中轻轻一点,一处营帐全数崩塌。
“谁会喜欢自己的刀,生锈呢?有时候,还是得要磨上一磨。”他轻声说,暗纹繁复的衣袖轻轻一动,整个帐内充满了浓烈而肃穆的香味。像是一场无声的哀悼。
霜风顺着剑雨的目光看去,已经被推演过数十次的沙盘上,那处倒塌的营帐军旗隐隐约约是一个昕字。
而因为这出营帐的倒塌,空出胭脂山下一片苍茫的山谷之地。
断望河在沙盘上~身姿款款,越过一大片苍茫的芦苇荡和沼泽,然后穿过孤零零的胭脂山角零落处的安北城。
男人挺拔的身姿站在雪白夹杂明黄点缀的王帐中,浑然的天家气派,这是自小耳濡目染的高贵和大权在握的沉静自得。
他需要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沙盘,就像曾经推演的那样,运筹帷幄,其他的,他不需要去想。
过了一会儿,他下了今天最后一个命令:“从暗部派一队人马,即日出发,将福王毫发无损的接回来,如果他还是不肯走,就绑回来。”
第25章 猫鼠游戏
宁卿越靠近安北城,越发谨慎,她专门拣芦苇稀松的小径,走走停停,越是往前,积雪越少。
苇荡只在安北城外一处,闲时安平时节,有附近的贫苦边民喜欢来采集,抽出新鲜的叶子包裹糯米,柔软的枝条鞣革后编制藤筐,可以在安北城里换些简单的吃食。
现在正是冬末,芦苇已经冒出新鲜的嫩芽。
嫩芽清炒加上一点点肉末是顶好的野味。
宁卿刚刚想到这里,肚子咕噜就响了一声。
奔波了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她顺手在芦苇枯叶上面团了一团雪,冷冰冰的嚼下去。
胃冻住后,四肢一个冷颤,饥饿的感觉顿时消失不少。
从这里,她已经可以远远看见安北城。
安北城原来是一个废弃的暗堡,听说最开始的主人是大烮出来的游侠,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荒废,而围着荒废的暗堡渐渐聚集了边境游民,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城镇,这样的小镇在胭脂河上有很多,与众不同的是安北的位置。
从安北城西出数十里,有一小小的天垫,从这里出去,可以进到辽阔的北狄疆域,越过这里,去到遥远的更西边,传说那是一个个黄金雕成的国度。
于是逐利的商人冒险从安北相邻的边塞出境,作为一个临时的补给点,安北渐渐兴盛起来。
渐渐的,因为北营的庇护和默许,这里开始有了行商,安北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边城。
作为一个夹缝中的边城,安北驻守了一个都,大烮的军队编制一百人为一个“都”,五个“都”为一个营,五个营为一个“军”,十个“军”为一个“厢”,左右厢便是一个战略方向的总兵力。
在北营便是左右厢和三王的亲信部队组成。
小小的一个都在北营不算什么,但是能被安排在安北城,维持当地的治安却是绰绰有余的。
四四方方一个小城,里面常年居住的也就几百人,关键是这里流动人口多,人多,钱就多,因此轮防的都军每次都是等不及换防,就急急的赶过来。
可是这次,似乎情况有点不对。
本届驻防姓王,排行老九人称王九九。这个名字一面来源于他的排行,一面也是隐射他打“小九九”的精算能力。
王九九长了一脸络腮胡子,满身兵气,偏偏却是商人做派,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比街上的行商还会刮油。
过了换防日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