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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肆笑了笑，不语。
慈和宫
明肃太后捂着胸口处，连喝了两碗安神汤也不起作用，脸色苍白，眯着眼打不起精神来。
“老夫人怎么样了？”明肃太后赶紧问道。
“回太后娘娘话，周太医说许是年纪大了，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很难醒过来。”
陈嬷嬷低声说着，到现在陈嬷嬷手心里还攥着汗呢，耳朵里嗡嗡作响，不得不咬着牙让自己清醒。
屋子里点燃了熏香，味道有些甜腻，小宫女手里端着用艾香浸泡的水，洒在慈和宫的每个角落，尽快地驱散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门外的空地上已经看不见一点血迹，都被清理的很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太后，母亲如何了？”陆赋一脸焦急地赶来，满头大汗喘着气。
陆赋身后跟着陆斐，陆斐的神色很平静，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受惊吓的那个人不是他的亲祖母一样。
明肃太后见二人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着说吧。”
两人坐在一旁，明肃太后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许是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这会儿还没醒过来，不过先别着急太医就在里面呢，会没事的。”
陆赋脸色有些难堪，眼眸瞥了眼里面，只能看见宫女忙碌的身影。
陆赋忽然重重的叹息，瞥了眼陆斐，“你先回去，别让你母亲担心，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
陆斐眼眸微动站起身，“是。”
陆赋看着陆斐的身影走远，才看向了明肃太后，自责的开口，“是我的错，不该听着母亲安排来京都城，若是在望城，又何必折腾她老人家，当初我就应该劝着。”
明肃太后摆摆手，“陆家培育哀家十几年，哀家没有帮衬陆家就罢了，反而还处处拖累了陆家，既是如此，哀家这个太后当着又有什么意思！”
明肃太后的语气里又是气愤又是失望，明肃太后未进宫之前，陆家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百年世家，门阀高贵，陆老爷子是百官之首的丞相，门生遍地，那时候的陆家蒸蒸日上。
明肃太后又是嫡长女，从小吃喝用度都是最上等的，光是首饰衣料花销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或许连宫里的公主也未必比得上自己。
后来明肃太后进宫了，而且是正宫皇后，没有哪一个嫔妃的家世能与之抗衡，后宫俨然就是明肃太后说了算，连当时的太后也要避让三分。
那是陆家最鼎盛时期，直到明肃太后进宫二十年后生下唯一的先帝血脉，陆家本应该更上一层楼。
先是陆老爷子突然暴毙而亡，陆家被贬，先帝似是存了心要铲除陆家，居然将皇位给了齐王世子，陆家宛若被连根拔起，斩断了枝桠，苟延残喘的回到了望城。
这是明肃太后一辈子的心结，先帝对陆家太狠了。
陆家开始败落，明肃太后这辈子有两个心愿，第一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赵曦登上皇位，君临天下！
第二就是重振陆家辉煌，让陆家重新崛起。
却没想到第一个跟陆家过不去的就是赵曦，明肃太后被重重的打击了，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这件事不怪你们，是哀家没有教好曦儿，曦儿对陆家接触的少之又少，性子孤僻倔强，越是勉强反弹的越厉害，做起事根本不计较后果，是哀家对他太苛刻了，从小不许他接近女色，以至于到现在被人蒙蔽了双眼还不自知。”
明肃太后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赵曦从小到大身边伺候的全都是小厮侍卫或太监，极少接触女子，每日只有学不完的帝王之道，明肃太后迫不及待的要让赵曦快些成长，所以绝不允许赵曦被女色耽误了。
一旦被明肃太后发现了，那下场极惨。
明肃太后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那样逼着赵曦的，赵曦是个气血方刚的男人，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或者是姬妾，再正常不过了。
宋婧生的妖娆妩媚，就是女子见了都动心，又何况是多年不近女色的赵曦呢。
陆赋沉默了一会，“不怪九王爷，是陆家太心急了，急着要让九王爷看清事实真相，九王爷一向顺从惯了，听不进去忠言逆耳也是正常的。”
明肃太后蹙眉，“什么真相？”
陆赋沉默了。
明肃太后有些着急了，“还不快说说，到现在还隐瞒什么呢？”
“是关于临裳郡主的。”陆赋缓缓才开口。
“临裳？”
陆赋点点头，“当年母亲病了些日子，夜夜梦靥，找了不少大夫都没瞧好，后来一个游方高人指点，让母亲亲自去佛祖面前还愿。”
这事明肃太后是知道的，后来陆老夫人被刺激袭击，是临裳郡主救了陆老夫人，明肃太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下旨将临裳郡主召回。
“后来母亲遇到了刺客，带去的侍卫都死了，唯独母亲受了些惊吓，临裳郡主孤身一人又如何救得了母亲？”
陆赋话落，明肃太后松了手坐直了身子，怔怔的看着陆赋，“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钟山寺从未出现过刺客，为何母亲刚去就引来了刺客，母亲年纪大了，能招惹什么人，若真的招了人，我绝对不会让母亲独自出门去钟山寺还愿，不仅如此我还查到了，华阳大长公主身边的暗卫曾去过望城，太后，这一步步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
明肃太后怔住了，“你是说咱们是被人算计了？”
“微臣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华阳大长公主必有所图，不得不防，若不是琅华郡主做了九王妃，华阳大长公主未必有机会回京都城。”
明肃太后陷入了沉思，很快又看向了陆赋，“可是兵权在华阳手中，针对临裳母女，岂不是惹恼了华阳？”
陆赋听这话瞳孔猛然一缩，震惊的久久不能动弹，许久低着头掩去了惊讶。
“太后如何得知兵权在华阳大长公主手中，微臣之前还在猜测是不是六王中的其中一个呢。”
明肃太后好半天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怎么一着急就把兵权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明儿华阳就要入京都了，临裳母女两个不能动，哀家不管华阳有什么动机，临裳母女有什么目的，一切等曦儿登上皇位再提，这日子还长着呢。”
明肃太后忽然想起了赵曦的叮嘱，记忆犹新，母子两之间肯定存了嫌隙，明肃太后暂时不想再针对宋婧，后院起火让人笑话。
陆赋看的出明肃太后的纠结，点点头，“太后放心，陆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明肃太后淡淡的嗯了声。
陆赋这一趟没白来，他总算知道了另一半兵权的事了，原本还有意挑拨临裳母女和明肃太后之间的关系，明肃太后越是针对临裳母女，赵曦和明肃太后之间的矛盾就越大，渐渐的，明肃太后最后的依靠也只有陆家了。
至于赵曦的反常，陆赋一时半刻又想不通，不过可以确定了一点，赵曦从未替陆家着想过，甚至根本就不在乎陆家的生死，如此，陆赋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许久，陆老夫人才悠悠然醒来，不过状态极差，嘴里大喊着救命，紧紧拽着宫女的胳膊不松，折腾了一会身上就是湿透了。
“救命啊，狮子……啊……”陆老夫人警惕的看着四周的人，宛若疯妇，情绪激动的厉害，被周太医扎了一针，两眼一闭倒在了宫女怀里。
明肃太后又气又心疼，换成是旁人，明肃太后肯定饶不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陆老夫人受惊过度，需要好好休养些日子，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极有可能会一病不起。”
周太医低声说着，别说是陆老夫人了，就是见惯了生死的周太医也被吓得不轻。
直白点就是被吓傻了，要是再受点刺激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不过这话周太医是不敢提的，只能挑轻地说，就怕明肃太后也跟着受刺激。
明肃太后深吸口气，“这些日子就有劳周太医多多费心了，周太医暂时不必进宫伺候了，直到老夫人康复再回来复命吧。”
“是！”
陆斐刚回陆家，陆瑕和陆璇两人就围住了陆斐，“大哥，祖母怎么样了？”
陆斐抬眸，闵氏也站在不远处观望，身旁还站着一名少女，少女虽然没有笑，可眼眸中并没有关心，很平淡地站在那里，陆斐惊讶。
“斐表哥。”
元瑜冲着陆斐微微一笑，笑容转瞬即逝，但那笑容明媚阳光却又清澈见底，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了，荣辱不惊。
陆斐收回神色，清了清嗓子，“应该没什么大碍，母亲不必担心，有父亲在宫里陪着呢。”
元瑜看向了闵氏，“舅母放心吧，外祖母身子强健，没那么容易垮下来的，顶多……受了些惊吓。”
元瑜避重就轻，几乎都能想象的到陆老夫人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才几日好了伤疤忘了疼，偏要去招惹赵曦。
闵氏脸色缓和了些，一听说陆老夫人差点被扔进狮子笼中，吓的两腿发软。
“没事就好，你们两个也不要跟着操心了，这些日子就乖巧的呆在院子里，哪也不许去。”
陆瑕和陆璇愣了下，然后点点头，第一次赵曦为了宋婧，杖毙了冷嬷嬷给了陆家难堪。
这次又是为了宋婧，连太后的颜面也不顾及了，可见心里是真的装着宋婧的。
“别多想了，九王爷不是个喜欢迁怒的人，不会累及无辜。”陆斐伸手揉了揉两个妹妹的发鬓。
陆瑕和陆璇悬着的心缓缓松懈了。
临走前元瑜经过陆斐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斐，“九王爷明明被太后调虎离山，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九王爷肯定赶不回来，等舅舅反应过来，查到了什么，肯定会有人要倒霉了。”
陆斐闻言嘴角扭头认真的看着元瑜，之前陆斐从未悉心打量过元瑜，元瑜从小就喜欢低着头，性子寡淡不争不抢，也很容易让人忽略。
而如今元瑜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聪慧狡黠，不缓不急，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灵动。
元瑜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陆斐，前世今生她最爱的男人，她就不信重来一次，还不将陆斐手到擒来！
“陆家倒霉，瑜表妹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上火，怎么还会笑得出来？”
陆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元瑜的话，反而挑眉问，“什么通风报信？是不是瑜表妹听到什么消息了？咱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瑜表妹可不要藏着掖着。”
元瑜勾唇哼了哼，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斐表哥何必试探我，我是不会乱说的，回头舅舅舅母若是和离了，记得带上我一个，吃糠咽菜也行，我是一点也不挑食的。”
陆斐瞳孔猛的缩了缩，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元瑜，这件事连陆瑕和陆璇都不知道，甚至闵氏也不知情，元瑜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
元瑜龇牙笑的灿烂，一脸无辜的看着陆斐，“不是说了么，咱们是一家人，陆家倒霉算什么，九王爷不是一样的信任斐表哥你么，估计舅舅死也想不到斐表哥的大义灭亲……。”
陆斐忍不住倒抽口凉气，这丫头嘴里蹦出的话，让他忍不住心惊肉跳，眼皮按都按不住，跳的邪乎。
陆斐捉住了元瑜的胳膊，声音冷了三分，“你跟我来！”
元瑜撇撇嘴，“斐表哥，你这样会容易让人误会的，我一个小女子就剩下那点好听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