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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新安王世子妃明显与新安王妃水火不容,如今新安王妃失了势,想也知道世子妃一定会好生“关照”她的,所以许瑶光倒是不觉得自家还有什么好生气不忿的。
许夷光也并不觉得生气与不忿,她比许瑶光许流光还知道得多些。
当日她吐血晕倒时,自己知道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忽然心痛难当,引发了吐血,但心痛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还是她受了内伤,能吐出来反倒是好事。
镇国公老夫人和大太太颜曦等人却都吓坏了,七手八脚的抬了她进内室去,一面还一叠声的叫着:“太医,快请太医——”靖南侯太夫人看起来也吓得不轻,不过脸色却更凝重了,似是在震惊于傅御与许夷光之间的感情,竟然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一个只差喊出‘非卿不娶’,一个则嘴上是拒绝了,一转头却吐血晕倒了,也不知
道以后还会生出多少麻烦来?
这是许夷光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瞥见靖南侯太夫人的脸色,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等她醒来,恢复意识后,靖南侯太夫人已经回靖南侯府去了,不但她,靖南侯府的所有人都回去了,倒弄得许夷光没了机会告诉靖南侯太夫人,自己是真个没抱过任何奢望,好叫她安心。
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是说了,只怕靖南侯太夫人也不会信,所以说与不说,并没有任何差别,她只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也就是了。
至于她自己时不时便会隐隐作痛的心,就跟生病一样,虽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再长的丝,也总有抽尽那一日的,她能治好别人,自然也能治好自己!
只是当夜她们却不得不再在琉园留宿了一宿,就怕许夷光病体难支,还一路颠簸着进城回府,有个什么好歹。不想第二日大太太与许瑶光许流光起床后,刚收拾完毕,大太太正吩咐许瑶光许流光好生陪着许夷光,她去前面向镇国公老夫人辞行,——总归是别人家的地方,哪适合养病,且许夷光坚持说自己休息了
一晚,已经好多了,今日可以赶路,大太太拗不过她,自己也是满腹的心事,便同意了。
就听得下人说,昨儿便已回了城的新安王妃又来了琉园,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与昨儿的垂头丧气丢盔弃甲形成鲜明的对比,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太太立时纳罕道:“新安王妃还嫌昨儿脸丢得不够,今儿这是又上赶着自取其辱来了?”
许瑶光与许流光也忍不住冷笑:“见过上赶着讨好卖乖占便宜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上赶着找不自在来的,新安王妃的口味可真是有够独特的!”
惟独许夷光心里一动,约莫猜到了新安王妃的来意。
果然半个时辰后,镇国公老夫人便亲自见她来了,委婉的将大太太娘儿三个请出去后,镇国公老夫人一脸歉然的开口,把新安王妃的来意说了一遍。
却是舞阳县主在宗人府大狱待了两日,白天还好,好歹还有光线透进去,她又是县主,就算被关起来了,也还是县主,狱卒们也不敢太怠慢了她,她还觉得日子不是那么难熬。
可到了夜深人静时,狱卒们大多都回家了,剩下值夜的也只顾着睡自己的觉,谁还顾得上去管她?黑暗阴冷也就算了,最让舞阳县主难以忍受的,还是那些个趁夜出来的蛇鼠虫蚁们,她长这么大,几时见过这些个恶心的东西了,如今却岂止是见到,那些蛇鼠虫蚁甚至还时不时的啃咬她的脚,她恶心恐
惧得数度都恨不能死过去了才好,简直不知道那两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等好容易撑到第三日天亮后,便哭着与狱卒说要见新安王妃,还许了狱卒无数的好处。
那狱卒利欲熏心,想着只是带个口信给新安王妃,也不是什么罪过,便传了话给新安王妃。
正好新安王妃也急着见女儿,所以很快舞阳县主就见到了母妃,近乎崩溃的大哭过一场后,舞阳县主与新安王妃下了最后通牒,今日不能接她回府,她就死在牢里,让新安王妃白发人送黑发人。
新安王妃哪有法子,镇国公老夫人可是把话撩在那里,要关够她五日,略施薄惩,还传了话给自家王爷,自家王爷也已同意了的,她能怎么样呢?
只能把自己的难处说了,然后不停的宽慰舞阳县主,让她再忍几日,反正几日一眨眼就过去了。惹得舞阳县主又是一阵崩溃的大哭,大哭过后,情绪反倒平静了些,头脑也清明了些,把当日颜昕撺掇她找许夷光麻烦,还让自己的丫鬟帮她之事告诉了新安王妃,让新安王妃找镇国公老夫人去,说若镇
国公老夫人还敢关她,就把颜昕当日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大家都别想好过!镇国公老夫人越说脸上的歉疚之色越盛,末了低声道:“夷光丫头,我知道此番你是真受大委屈了,可昕姐儿到底是我的孙女,事情又已到了这一步,若再牵扯出她来,不但她名声扫地,我们整个镇国公府也将名声扫地,所以,我已答应新安王妃,让她今儿就接舞阳县主回王府了……你可别怪祖母啊。你也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轻饶昕姐儿的,她既做了错事,总要付出代价,如此也算是还了你一个迟得的公
道。”许夷光听得这番话,能说什么,新安王妃只怕心里已恨透镇国公老夫人了,明明手里也算是有了筹码,尚且不敢与镇国公府硬来,好歹为女儿挽回一些声誉,——被挑唆做下坏事与自己心肠歹毒做下坏事
,可是有本质区别的。何况她既没有新安王妃的地位与底气,也不觉得镇国公老夫人此举有什么不对,老夫人作为祖母和一个家族的大家长,做事情本就得从大局出发,不然她脱险后,听得春分说当日她没把颜三小姐牵扯出来
,也不会是赞许春分不枉跟了她这么多年,果然知道她的心,而是该直接去找老夫人告状了。
是以许夷光反过来开解了镇国公老夫人一番,然后,舞阳县主便顺利的被接回了王府去。也所以,这会儿许流光才会有此一说。
第156章 齐大非偶
许瑶光许流光几个又陪着许夷光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快到午时,她也面露疲色了,便与往日一样,起身告辞了,等回各自家里用过午膳,小憩一会儿后,她们还得去学堂上学。
近来天气不好,柳先生身体支撑不住,早间起不来身,所以男孩儿们倒是上午仍要去学堂,由许明孝监督着念书习字,女孩儿们却都将上学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至于傅烨,自重阳节后,也告了假一直没来许家上学,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家里长辈不愿意他再来了?
许夷光也不虚留姐妹们,让春分谷雨好生送了她们出去,便自己坐着,发起呆来。那日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吐血,只知道当傅御拿哀恸而绝望的目光对上她,似是在看她,又似是透过她,在看别人时,她的心一瞬间痛得不能自已,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可能是这辈子
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了。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傅御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到远远超出她自己的想象,也比他对她,并不差多少了。可她明明这辈子就只见过他寥寥几次,对他其实也并不真正的了解,为什么会产生那么深的感情呢,就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是真的用心用情至深,为了救她,跳崖都毫不犹豫,浑身都是铮铮铁骨,却也
是为了她,才会露出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一面,而她两辈子以来,都没被人这般珍视爱重过吗?
许夷光想到这里,心又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她不由微倾身体,捂住了胸口。傅御的双眼却不经意的再一次在眼前闪过,那双眼睛本来幽深而专注,笑起来时尤其好看,狭长的眼尾半眯着,黑眸明亮,好像藏了月亮的光芒在里面,能够将人给吸进去似的,让人只看一眼,便心悸不
已。
可如今,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哀恸与绝望,不再专注,不再明亮,只怕也不会……再有她,许夷光闭上了眼睛,她为什么要这么理智,这么瞻前顾后的,为什么就不能奋不顾身一次呢?
哪怕最后依然落得了与前世一样的下场,至少午夜梦回时,她不会后悔与心痛,并且这后悔与心痛极有可能将伴她至死方休!
“……敏敏,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你先挺一挺,我这就打发人请孙太医去,你千万挺一挺啊。”
李氏焦急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让许夷光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忙深吸了一口气,道:“娘,我没事儿,您别担心,您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你真的没事儿吗,我看你脸色那么难看,人也蜷缩成了一团,怎么会没事?还是得立时请孙太医来一趟才成,立夏,立夏……”李氏说着,叫起侯在外面的立夏来。当日许夷光重伤回府,李氏唬了个够呛,也心疼了个够呛,好在镇国公老夫人与新安王世子妃都发了话,让孙太医隔日来一趟许府为许夷光请脉诊治,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让师徒二人能光明正大的见面
,光明正大的传道授业了,所以李氏有此一说。
许夷光却仍是摆手:“娘,我真没事儿,就不必麻烦师父今儿也跑一趟了,他老人家每日里已经够忙了,况我自己也是大夫,如今人人都信服我的医术了,难道您这个亲娘反倒不信了?”
所以她怎么能再奋不顾身一次,又怎么敢再奋不顾身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娘,生她养她,爱她逾命的娘,她就算只为了娘,也绝不可能以此生为赌注,再冒一次险,踏进那个火坑了!李氏听得女儿的话,又见女儿脸色好看了些,便摆手叫已经进来候命的立夏出去了,方欲言又止的低声道:“敏敏,你不是身体不舒服,那难受的,是心了?难得傅将军……那般的坚定有担当,他的人品才
干又是有目共睹的,要不,我去求了你祖母和大伯父,试一试?娘这辈子不求你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只希望你能活得开心,只要你能开心,娘做什么都愿意。”许夷光攥紧拳头,笑起来:“娘,我心里也不难受,您想多了,且不说齐大非偶,只说做婆婆的要折腾媳妇,真是眼睛一眨间便有一万种法子,我可不是靖南侯太夫人那样一位老封君的对手,所以,‘试一试
’这样的话,您以后可别再说了啊,我再将养一阵子,也就能大好了。”怎么可能是她想多了,敏敏都因为傅将军吐血了,傅将军也能为了她毫不犹豫的跳崖,可见二人的感情很深,只冲这一点,李氏便觉得“齐大非偶”又如何,她愿意为女儿竭尽所能,只要女儿能开心,敏敏
这些年,真是活得太苦太累了,如今更是连心痛与黯然神伤,都得背着人,连为自己哭一场都不能够!
可想到靖南侯太夫人对女儿的避如蛇蝎,再想到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受的婆婆的各种磨搓,李氏又忍不住退缩,一旦傅将军哪日变了……真要让女儿以后也过与自己如今一样的生活吗?
好半晌,她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都是娘连累了你,若娘身份不是那般尴尬,若你没有托生在我的肚子里,若你外祖父当年……”
若父亲当年没有被贬,靖南侯太夫人此番又怎么会嫌弃敏敏,她一定会对此事乐见其成的!李氏想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怨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