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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讨回公道!
“姑娘,您要往哪里去?”吴妈妈看她面色不善,急得忙一把拉住了她。
许夷光冷冷道:“当然是去找父亲为我娘讨回一个公道!他若是不肯还我娘一个公道,我就去找祖母,再不行了,我就去找大伯父,若大伯父再不管了,就别怪我用自己的法子了。父亲敢打我娘,仗的不就是我娘好性儿吗,可他别忘了,还有我在,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他再羞辱我娘!”
说完甩开吴妈妈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咳咳咳……”床上的李氏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还朝许夷光颤巍巍的伸着手,显然是被吵醒,听见了许夷光的话,想要阻止她。
许夷光再是悲愤,再是恨不能立刻去找父亲算账,也做不到丢下这样的母亲,只得忍气含泪的坐到李氏床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给她抚胸顺起气来。
感觉到母亲又瘦了些似的,心里就更是刀绞一般疼痛难当了。
李氏又咳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许夷光忙喂她喝了半杯水,才哽声问道:“娘,您好些了吗?是不是昨晚上的事,您为什么不打发个人过去叫我呢?我也是个糊涂的,昨晚上睡得死也就罢了,竟然一直到刚才,也什么都不知道,娘,从今晚开始,我就睡在您屋里了,有我在,谁也休想再欺负您!”
一面说,一面给李氏把起脉来,见李氏的脉象果然比昨儿虚浮无力了许多,心里就更恨父亲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男人。
她活了两世,哪怕前世在夫家靖南侯府受了婆婆不少的气,而丈夫靖南侯府的二少爷傅烨,几乎从来没明着回护过她,到最后,她更是青天白日的死在了自己的内室,却连是谁害死了自己都不知道,她也没恨傅烨恨到过像恨父亲这样的地步!
第3章 前尘过往
许夷光上辈子过得不能算不好。
官家千金、侯府少奶奶,是这世间九成以上的女子,都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也可望而不可即,艳羡妒忌的存在。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风光表象下的她,日子到底过得如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母亲在她八岁时就因被积年的病痛和忧思过度折磨,早早离开了人世,父亲一心宠着先是他最宠爱的姨娘、后来又扶正成了继室的继母郭氏,并郭氏生的三子一女,只差忘了自己还有她这么个嫡长女。
她野草一般长到十四岁,眼见父亲听了继母的撺掇,要给她说亲了。
她惟恐继母面甜心苦,不知道给她说一门什么样黄连镀金的亲事,只得开始临时抱佛脚的讨好祖母,希望能把祖母哄高兴了,给她选一门好点的亲事。
毕竟女子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譬如她母亲,嫁错了人,嫁错了人家,不过十来年,便熬了个油尽灯枯,多么可怕?
幸好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许夷光到底还是哄得许老太太喜欢上了她这个孙女儿,然后费心为她谋得了靖南侯府的亲事,还给她置办了还算像样的嫁妆,许夷光方得以脱离许府这个困死了她娘,也困了她十几年的大牢笼。
却没想到,嫁进靖南侯府,不过是她从一个大牢笼,跳进了另一个大牢笼里去而已。
她过门后才知道,原来她能嫁进靖南侯府做二少奶奶,不是她祖母费心替她筹谋的结果,而是傅烨无意中见过她两次,惊为天人,回去后软硬兼施的磨了傅夫人两个月,才磨得傅夫人同意了为他求娶她。
不然两家一文一武,以往素无交集,彼此门第也不相当,一家是如日中天,圣眷隆重的一品勋贵人家,一家虽号称侍郎府,其实在她祖父去世后,家里最大的官大伯父也只得四品,她父亲更是只得五品,根本门不当户不对,傅夫人怎么会愿意为最疼爱的儿子,求娶她这样一个她根本就看不上的儿媳妇?
所以傅夫人待她这个迷了她从来乖巧听话的儿子心窍的‘狐媚子’,是真不算好。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和不屑,因为太过轻蔑不屑,甚至连厌恶都懒得厌恶,觉得是降低了自己身份的感觉,许夷光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浑身发寒。
而傅烨一开始倒是真对她不错,至少他知道她的委屈,心疼她的委屈。
不过从来最珍贵的,就是得不到的,都已得到了,就算再是稀世珍宝,也不觉得有那么名贵了,何况她还不是稀世珍宝。
渐渐的,许夷光跟傅烨夫妻之间,也开始有了来自各方面的矛盾和隔阂,傅烨也越来越多的,歇到了通房屋里去,理由都是现成的,她一直都没能怀上身孕,总不能让傅烨断后吧?
他没直接抬两个通房为姨娘,而是打算等到她们生下孩子后,再抬举她们,孩子也由她这个做嫡母的来教养,已经够给她体面,够尊重她了!
于是二人越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终于到了她被人毒死在自己内室那一日。
她却连到底是谁要她的命都不知道,只能在剧痛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为庆祝傅烨庶长子满月的丝竹声,满心不甘的陷入了黑暗中……
没想到再睁开眼时,许夷光却回到了六岁时,她不慎掉进了家里的池塘里,差点儿就一命呜呼的那个冬天。
这一次,她亲眼看到了母亲在所有人都放弃了她之后,是怎么一点一点将她从鬼门关里,给生生拉回了人间的。
求医问药不管用了,偏方土方也不管用了,那就求神佛,对着大慈大悲的观音像,头磕破了,鲜血直流,也在所不惜,只求菩萨能大发慈悲,饶她女儿一条性命,她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
就是这样,用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许夷光的命给救了回来,给了她第二次,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第三次生命才是,毕竟母亲不但前世今生两次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了她,给了她最初的生命。
许夷光那些对李氏曾有过的怨恨,怨恨她只知道维护娘家人,从来不考虑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处境和未来,从来不想着为母则强,哪怕只为了她这个女儿,也该争上一争的念头,也自此烟消云散。
开始反过来照顾维护李氏,为她调养身体,为她分忧了。
话说回来,若李氏不是那样不计自己健康生死的照顾了许夷光一个多月,她的身体,也不至坏成那样,本来她生许夷光时,就已经伤了身体。
也亏得许夷光前世死得不明不白,让她心里执念太深,从醒来后,就开始谋划起学医的事来,能不能查出前世到底是谁害死了自己,自己又该怎么报仇雪恨且先不说。
至少,她学了医后,这辈子不会再不明不白的被人毒死,她也可以亲自为母亲调养身体,让母亲可以熬过两年后那一关,多活几年了。
所以许夷光趁太医——那时候她祖父还在,以从二品侍郎的身份,嫡出孙女儿又命悬一线,他虽知道不合规矩,仍厚着老脸,求了皇上,让皇上派了太医到许府,为许夷光治病。
那名太医,便是许夷光如今的师父、太医院的副院正孙太医了。
孙太医一开始哪肯收许夷光一个六岁的小女娃做徒弟,直接拒绝了,他教自己的儿子徒弟们且忙不过来了,哪有那空闲去教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医术?
何况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娃,知道医术是什么,学了医术又意味着什么吗,别不是一时脑热,过几天就因为太过枯燥,打退堂鼓了,他才懒得陪她玩儿。
却没想到,许夷光被他拒绝后,竟自己开始看起医书来,下次他再来时,就问他这个药有什么功效,那个药又是治什么的,小小年纪,连字都认不得多少,竟然真将枯燥无味的医书看进去了,且真难得有几分学医的天分。
孙太医起了爱才之心,开始指点许夷光了,拜师的事,却仍是不松口。
许夷光也不气馁,只在孙太医再来时,越发谦逊的请教他,等她病好得差不多了,孙太医不再来许府后,仍隔几日就会写下自己的疑问和见解,偷偷打发人送去孙太医府上去,请孙太医过目指教。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年多,孙太医终于被许夷光的毅力所感动,正式收了她做自己的入室弟子,一年里除了师徒间从不间断的书信往来以外,总会找几次机会,当面教授许夷光医术。
自去年春上许夷光满了十一周岁后,更是过几日就会让人送一沓病陈过来,让许夷光开方子,以此等同于实战的办法,来让许夷光学以致用,真正提升自己的医术。
这也是许夷光上午会一气看那么多张病陈,开那么多张方子的缘故。
她却没想到,自己忙着时,她娘正承受什么样的难过与痛苦,还有羞辱!
第4章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氏见女儿满脸的心疼与自责,强挤出一抹笑容,虚弱道:“我没事儿,敏敏别担心,也别想着要去替我讨回公道什么的,本来只吴妈妈和你知道的,不是要弄得阖府都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何况你父亲不是故意的,他是伸手想拂其他东西,结果不小心打到了我,我真没事儿,你就别担心,也别说要睡在我屋里的傻话儿了啊,过了病气给你,不是闹着玩儿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娘还要替父亲开脱,还要反过来劝她息事宁人!
许夷光又是哀其不幸,又是怒其不争,忍不住说道:“娘,父亲到底是不是故意,您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凡事都是有一便有二,有二定有三的,不一开始就把这股歪风给刹住了,以后怎么办?这事儿只管交给我,您就别管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娘的身体养得好了些,让她多活了四年,一直到今日,可不是为了让她受更多的委屈,而是为了让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的!
李氏却再次拉住了许夷光,仍不让她走,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哀求:“好敏敏,娘知道你都是心疼娘,可娘真不觉得委屈,有你这么好的女儿,娘就算再苦,心里也是甜的,何况娘还一点也不苦,至少比起你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来说,娘这已经算是生活在天宫里了,你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好吗?”
说完见许夷光不说话,又道:“你父亲他真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他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到这一步,我愿意再信他一次,到底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做女儿的,也不该有那样不孝的行径甚至念头,我是你的娘,他难道就不是你的爹了?况且,不是他当年娶了我,这么多年,让我一直顶着许二太太的名号,也让我一直照拂你外祖母和舅舅他们,他们只怕早就……只冲这一点,我也不愿意跟他计较,敏敏,就当娘求你了,好吗?”
李氏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许夷光还能怎么着?
只能攥紧拳头,点了头:“娘,您别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我答应您便是,只是我话也说在前头,仅此一次,若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心里却跟堵了一团破布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是,她父亲,乃至整个许府都对她娘,还有她外祖家有大恩。
当年她外祖李阁老获罪时,李许两家虽然已定亲两年多了,但离李氏及笄同样还有两年多,这种情况下,许府要退亲虽然显得有些不厚道,可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放到谁家,谁家也都能感同身受,所以许府纵会因此事名声受损,受损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