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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什么？”苏维打断他。
“没什么。”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难听，嗓子火烧火燎的。
“你的手不疼吗？”苏维刻意捏起他的左手。
虽然每个指头都被上了药，但失去了指甲的保护，依然有些尖锐的刺痛，燕七猛地将手往回抽，他不想苏维看到这些，暴露的指尖狠狠擦在苏维的手上。
不知怎的，苏维觉得怒火蹭蹭的，一把抓起他的左手，死死捏住指尖。你不怕疼是不是！
“嗯！”燕七猛地低头，鬓间瞬间冒出冷汗，他不知道苏维想做什么，又不敢再躲。苏维吓得赶紧松开。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燕七问道：“你还在生气么？”
“你把手给我，让我出出气，我就不生气了。”
燕七果然又乖乖把左手放到她掌心。
苏维无奈道：“你傻不傻呀！你很习惯认错么？昨日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一直说对不起？”
燕七一时语塞：“我……我怕你不开心。”
苏维嘻嘻笑道：“为了哄我开心，你什么都肯是不是？”
燕七点头，但心里着实有些不好的预感，苏维会做出些什么事，他完全没有把握。
“那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再把这些药吃了。”
燕七侧头看见桌上一字排开的四五碗药，着实有些头大，却只好认命地起身下床。
苏维奇道：“你要做什么？”
燕七也奇道：“吃药啊。”不是你说的么？
苏维按住他：“你不知道病人是可以躺在床上不动，等人来喂的么？”
燕七低头笑笑。
苏维端起粥递到他眼前，燕七很自然地伸出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来接。
果然。苏维摇头：“把手放下，嘴巴张开。”
燕七呆呆看着她，一口粥含在嘴里迟迟舍不得下咽。
苏维笑道：“粥是用来吃的，不是含着的。”
燕七任凭她一口一口喂他，心里突然堵得慌，眼眶微微泛红，险些落下泪来。
被人照顾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多久没有人喂他吃过东西了，久到这辈子都好像没有经历过。
两人都不说话，勺子碰碗，发出悦耳的叮咛声。
苏维笑嘻嘻喂他，很快一碗见底。她转身放碗，脸色瞬间变了。以前他生病的时候是怎么过的，没人喂他吃过东西吗，他为什么会这么生疏？
燕七没有再麻烦苏维喂他喝药，几碗药咕嘟咕嘟很快就下去了。
苏维扶他躺下，“你再休息一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要出门？”
苏维笑笑，故意刺激他道：“对啊，我还要去买东西呢。今天放过你，就不用你陪我了。”
燕七笑道：“那你自己小心点。”他今日也确实没有能力再陪她。
苏维心中叹气，果然！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她抛下重病的他，自己出去玩，有什么不对。
其实，燕七并非完全没有感觉，他没有认为苏维不对，却依然微微有些失落，他很想苏维陪着他，但又觉得这种想法太过自私。
燕十三进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病人不在，照顾病人的人也不在。
转了几圈，才在厨房里找到正在生火的燕七。
“你在干什么？”
“烧水洗澡。”
“苏维呢？”
“她出门去了，说是还有东西要买。”
燕十三奇道：“她就这么丢下你一个人，自己逛街去了？”不可能啊，那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她不可能还这么待你。
燕七道：“我已经没事了啊？”
燕十三揉揉眉心，路都走不太稳，这样就叫没事吗！算了，算了！“我帮你烧水，伺候到你满意为止，你一边歇着去。”
燕七顺手丢给燕十三，笑道：“谢了啊。”
燕七舒舒服服泡在木桶里，连头发都用皂角细细洗过，然后从里到外重新换了衣衫，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咳嗽也一直不断，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他半靠在床上，拿了本书随便翻翻，眼神不住地往外瞟。
苏维推门进来，“你是在等我么？”
燕七狠狠呆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苏维女装的模样。
苏维转了个圈：“怎么了？很怪么？其实我也不习惯……”
“真好看。”燕七开心笑笑，有人说过女为悦己者容，苏维是因为他才会刻意打扮的么？
“好看么？我觉得还差了点儿什么，要不；你帮我把这个插上？”苏维摊开掌心；一枚玉簪，中间镶着两段金箔。
燕七动容，簪子古朴典雅，分明就是昨日他神智模糊之际掐断的那支，苏维竟然留下了，还将它重新镶好。
苏维笑道：“怎么？你不是准备送给我的么？今日我去玉宝斋找老板帮我镶好，老板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昨日卖出去的簪子。他看我急着要，定是猜到这簪子有什么不得了的缘故，狮子大开口，要我二十两银子呢。”
燕七苦笑：“小维，簪子断了就不值钱了，这簪子本身才十两。”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样，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苏维宝贝地攥在手心里，伸到燕七眼前。
燕七帮他插上，有几分愧疚道：“对不起，都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以后，你每年送我一个礼物不就好了？”话一出口，苏维睁大眼睛，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
燕七默了一会儿，低声黯然道：“小维，师兄告诉过我，我生病了……可能活不了太久……对不起。”
“那有什么关系，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陪着我，每天快快乐乐的不就好了？”
“小维，我……”
“别你你我我的，从昨日起你就只喝了碗粥，都没正经吃过东西，我做了好吃的，端进来喂你可好？”
“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照顾的，我没那么虚弱，叫上师兄我们去院子里吃。”燕七笑笑，伸出右手攥着苏维的手出门。
苏维低头看看他的掌心，本想避开伤处，最终却还是任凭他握着了。
燕十三见苏维一身女装，二人手拉手出来，满脸写着甜蜜二字，着实有捂脸的冲动。在他这位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也不用秀得这么明显吧。
然后，他看见了那只十分碍眼的簪子，内心几乎要为苏维竖起拇指了。敢情您今日是去修簪子去了，一根破簪子就能把燕七哄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打蛇打七寸，您这是直击软肋，比做什么都强。姐姐，高，您实在是高！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苏维不停往燕七碗里夹菜，眼看堆成一座山了。二人旁若无人、眉目传情，简直当他是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燕七眉眼弯弯，那种笑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从心底溢出来的喜悦像喷涌而出的泉水，汩汩地往外直冒、刹都刹不住。
燕七端起碗，左手微微发抖，掌心一滑，整个碗砸在地上。
……
“对不起。”他试图去捡，肩上剧痛难耐，手抖得越发厉害。
燕十三心里咯噔一下，喜悦之情瞬间寂灭。
“没事，没事，我再帮你换一个”，苏维笑容不改，将碗重新换过，又重新帮燕七夹过一轮，压低声音调戏道：“你是想要我喂你，才将碗砸了的么？”
“不……不是……”
苏维大咧咧道：“那你还愣着干嘛，把碗放桌上，用右手吃饭不就行了？”复又嘻嘻笑：“虽然我也很想喂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但你师兄在旁边看着，总归……总归有些难为情……”
燕十三抓狂，这个死女人，她竟然还露出无限娇羞的模样，她几时学会的啊！
燕七赶紧埋头默默吃饭，再听苏维说下去，他一定会脸红。
苏维不停夹菜，燕七一直微笑着，细嚼慢咽。
“你这么瘦，要多吃点儿才行，养胖了抱起来才舒服。”
燕七默默低头，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苏维又夹了几只小巧玲珑的糯米团子给他，燕七微微顿了一下，依旧夹起一只咬了一小口。
苏维用哄孩子的语气道：“要大口吃哦。”
燕七笑笑，虽然吃得斯文好看，到底将几只团子一一咽了下去。
燕十三兴致勃勃地看他一路被调戏，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燕七今日似乎吃得太多了点儿。本来这样的饭量对一名成年男子来说并不算太过分，只是，他一次吃不下这么多。
燕十三抬头看燕七一眼。
算了，他这么开心，给他什么他都照单全收。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反正苏维迟早都会发现。
燕七忽然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去喝点水。”然后匆匆而去，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苏维一愣：“他那么急做什么？”
燕十三叹气，又看了苏维一眼。
苏维即刻察觉不对劲，几步跟了过去。
燕七趴在厨房边，吐得脸色惨白。他漱漱口，洗了把脸，又将水珠擦拭干净，微微喘息，右手死死压住胃部，回头就看见身后的苏维。
“你不舒服？”苏维冷冷看着他。
燕七有些忐忑不安，低头道：“对……对不起，糟蹋你的一番心意了。”
苏维几步上前，拉住他左手，微微往上抬，“疼么？”
燕七摇头，有些不明所以，强忍着肩上的尖锐痛楚。
“这样呢？”苏维又抬高了几分。
“没……没事。”只要苏维高兴，怎样都好。
“这样呢？”苏维再度抬高了几分。
“嗯……”脸色煞白。
苏维脸色如霜，怒道：“我问你疼不疼！”
燕七有几分无措，他应该回答疼还是不疼呢？“你生气了？”
苏维将他的手甩开：“我是生气了！”
燕七抬手捂住左肩，小心问道：“那你怎样才能不生气？”
苏维正色道：“我是你什么人？”
“妻子。”
“夫妻本就该患难与共、赤诚以待，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你左手痛得抬不起来，你不告诉我；你的胃不舒服吃不下东西，你也不告诉我；你身上难受知道要下雨了，你还是不告诉我；今早我出门的时候，你明明想让我留下来，你依旧不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对不起。”
苏维吼道：“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干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才更让人担心！我时时刻刻都必须去想，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是不是哪里痛了，是不是不开心了……就因为你什么都不肯说，我自己想出来的事情才更可怕！”
燕七上前一步，紧紧搂住发怒的苏维，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担心，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你别总把事情往坏处想，今日我只是吃得太多……”
苏维抬头怒视他。
燕七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无奈道：“我的胃好像的确有些毛病，似乎吃不了太辛辣的东西。平日里，只要一次不要吃太多，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苏维担心道：“手呢？是因为我推了你，撞伤了么？”
“傻瓜！你别什么事情都怪在自己头上。其实已经有好些时日了，有些使不上劲，有时候能抬起来，有时候不行。”
苏维伸手紧紧圈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
燕七安慰道：“小维，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好好陪你到最后一天为止。
苏维闷闷道：“其实你不是生病了，你是中了一种叫千日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