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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公公锤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奴担惊受怕整整十六年啊……每天就等着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何时落下来……我整晚整晚做噩梦,梦见靖王殿下折磨我、报复我……拔了我的指甲、打断我的腿、用烧红的烙铁烙我、一刀一刀的凌迟……”
  萧倬言蹙眉,打断他继续幻想:“本王有那么可怕么?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至于吓成这样!”
  朱公公呆呆看着靖王:“老奴怕了整整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原来……原来……原来殿下竟然全忘了。”
  萧倬言掩口咳嗽两声:“本王仇人太多,一个个都记着,岂不累死!”你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跟我结仇的?
  “殿下忘了,十八年前,殿下刚到掖幽庭,那时殿下才十岁,是老奴招待的殿下……”
  萧倬言看了他好半响:“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命人打断我一根肋骨,还逼着我洗马桶的死胖子!”复又惊讶道:“你……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事情挑开,朱公公心头悬了十六年的石头咣当落地!
  他却未曾料到,靖王是用这般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起当年旧事,他惊讶的不是他是他的仇人,而是他为何“这般瘦了”!这……这是重点么!
  朱公公长叹一声:“老奴以为我早该死了,一直等着殿下来找我报仇……等啊等啊,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殿下权倾天下……殿下越是不来,老奴就越是害怕……老奴不知道殿下到底准备怎么折磨我……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从一个大胖子变成如今这般消瘦……”
  “噗”的一声,萧倬言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也算没白等。本王最终不也落到你手上了么!说吧,当年你收了多少银子,这回又收了多少?”
  朱公公伸出两个指头:“都是二百两!”
  “本王十八年都不涨价的么?”
  “不!十八年前是二百两白银,现在是二百两黄金!”
  萧倬言笑道:“这还差不多!这回本王让你赚了不少,连杯酒都不请我么?”
  朱公公道:“殿下想要什么酒?老奴即刻命人弄来。”
  萧倬言伸出一根指头:“烟雨楼的千日酿!一两银子一口酒,你舍得?”
  “殿下还在老奴手上,就不愁没有银子!”
  萧倬言歇了一会儿。
  朱公公重新拿起镣铐起身道:“殿下,上头有令,只好委屈您了。这回您要是还能出去,可别忘了回来找老奴报仇!”
  萧倬言重新将镣铐扣在手腕之上,微微蹙眉道:“下次别这么麻烦,反反复复地你真当我不怕疼么?”
  朱公公蹲下身子,亲自将脚镣扣在靖王脚踝之上,鲜血瞬间溢出:“这是陛下的意思,殿下只能忍着!”
  萧倬言微怒:“死奴才,本王懒得找你算账,你还真当我好懵么!你背后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攀扯陛下,你就不怕落个欺君之罪?”
  朱公公命人推他落水,锁链划过石阶哗啦啦作响。
  萧倬言被冰水呛的咳嗽连连,左肩剧痛难当,手却只能死死攀住池中把手,任刺骨寒凉一分分侵入骨血。
  “殿下就那么笃定?”
  “能……咳咳……能在深宫之中,刻意……刻意将本王的仇人找出来,并许以重利!……陛下可……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若我侥幸不死,总会揪出此人,到时你可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朱公公实在想不到,他落到这般田地还敢威胁他,临走时吩咐:“每两个时辰拉他上来歇一刻钟,吊着他一口气就是了。”
  ☆、千日之劫
  三日后,四名小太监将他从水里拽出来。
  萧倬言英雄一世,却也有趴在池边坐不起来的时候。他高烧数日,此刻却无法分辨清楚身体到底是火烧还是冰刺,连日来的折磨,消磨掉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连续数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小太监胆子渐大了:“磨蹭什么?皇后娘娘要见你!”
  萧倬言咳嗽连连,内心激荡。
  自太子死后,皇后这是第一次肯见他。
  娘娘也会像陛下一样误会他么?他内心隐隐期盼,皇后能够一如既往地信他,肯听他解释。
  萧倬言抬起手,镣铐哗哗作响,手腕脚腕处早已被泡得发白,露出根根隐刺,却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看看自己镣铐加身、披头散发的模样,他忽然不想就这样去见皇后。他勉强喘口气,靠着池壁解开发带,将散乱发髻重新挽好,又将衣衫上的水拧干。尽管这对于全身湿漉漉的他来说,根本于事无补,但至少衣衫上不会滴滴答答落水,看上去会好很多。
  小太监皱着眉头等他弄完,才带他出去。
  萧倬言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从水牢出来,太久没见到阳光,觉着有些刺眼,抬手遮住眼帘,穿过门廊,走过一个三进庭院,然后从地窖口顺阶而下,来到一间封闭的石室。
  石室内只有数盏油灯,光线昏暗。
  他看到石桌前背对着他的那个熟悉身影,屈膝跪下去:“拜见娘娘,娘娘大安。”
  耳边传来的,不是昔日般温文娴静的话语,而是带着凄厉、讽刺和无穷恨意的声音:
  “大安?……子桓不在了,本宫还能安么!”
  ……
  皇后以为自己会恨、会狠,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羞辱这个害死他孩儿的仇人。
  可甫一开口,却是泪水铺面。
  一提到子桓,眼泪就像开了闸口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萧倬言抬头看她,心如刀割。
  眼前这个目光凄绝、充满恨意的凄厉妇人,还是那个温婉娴雅、恬淡若水的三嫂么?
  那令人称羡的满头青丝如今竟已花白过半!
  这就是嬷嬷说的一夜青丝成雪。
  到底是怎样的伤、怎样的痛,让一个人瞬间充满死气,变得如此彻彻底底?
  萧倬言嘴唇颤抖半响,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此时此刻,皇后信与不信,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子桓死了,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
  即便不是他杀的,对于一位母亲来说,也毫无差别!
  此时此刻,他愿意用一切的一切,去交换他的三嫂能回到从前,哪怕为此下十八层地狱都在所不惜。
  “你答应过我!一定带他回来。你答应过的……”皇后蹲下,拼命摇晃萧倬言,
  根根指节惨白,指甲几乎扣入他的肩膀。
  萧倬言低下头,心痛难当:“是……是臣弟的错……臣弟对不起娘娘。”
  “是你杀了他,是不是?”皇后盯着他,言语像毒蛇吐信一般凄厉地撕咬在他的心脏之上。
  萧倬言一阵猛咳,咳得惊天动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嘴唇抖了几次,微弱地声音传出来:“不……臣弟没有……”
  皇后一掌煽在他脸上,指甲划出一粒粒小血珠:“事到如今,你还骗我……你答应过我,我只求你保他一命……只要……只要你永远不让他上战场,他就不会死!”声音凄厉,如夜鬼嚎哭!
  萧倬言无言以对,这是他根本没法解释的地方。是啊,当时如果他再狠心一点,也许,也许子桓就不会死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面对因丧子之痛几乎崩溃的皇后,萧倬言终于率先冷静下来。
  他可以死,但不能中奸人之计,如果认下杀太子一事,对陛下、对皇后、对炽焰军、对整个大渝,都将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萧倬言俯身叩首道:“娘娘,一切都是臣弟的错,要杀要剐臣弟都愿意承受!但臣弟没有勾结林云、杀害太子!”
  “你怎么证明?”
  ……
  皇后变得神色冷冽:“你如今……权倾天下,即便是陛下,都不敢轻易动你!你说你没有害子桓,那就拿你的命来证明!”
  “娘娘要臣弟怎么做?”
  皇后拿出一只檀木匣子,双手微微有些抖,但依旧稳定了声音道:“这里面是千日劫,你吃了它。据说剧毒会一点一点侵蚀你的五脏六腑,一千个日夜之后,肠穿肚烂,暴毙而亡。”
  萧倬言神色淡然,从匣中取出那粒乌黑色的药丸,放入口中。一千日吗?足够了……
  皇后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此毒无药可解,你会生不如死,你可想清楚了?”
  萧倬言用冰冷的手指握住皇后的掌心,居然淡淡笑了:“臣弟决定了,我证明给娘娘看。”三嫂到底会有些不忍呢。
  皇后眼睁睁看着他吞下千日劫。
  看着他一口一口呕血。
  看着他疼得冷汗淋漓。
  看着他按住胃部倒在眼前……
  药性发作很快,剧痛像一团烈火、瞬间燎原。
  萧倬言见识过很多种伤、很多种毒,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在皇后面前忍住,却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他忍不了的痛。
  他蜷缩成一团,呻吟出声。
  皇后吓得蹲下来、扶住他,几分慌乱:“你……”
  萧倬言想开口说话,剧痛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汗透重衣,缓过最初的那阵儿他才勉强开口,却是气若游丝:“娘……娘娘……臣弟没事……”
  皇后突然甩开他。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是杀她儿子的仇人,她怎能同情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她怎么对得起子桓!
  萧倬言被摔在地上,右手勉强支起身子,苦笑道:“娘娘……臣弟会证明给您看……臣弟没有害太子……没有背叛陛下……”
  皇后慌忙离开掖幽庭,几乎是逃开。
  她怕再待下去,她会后悔。
  他肯以死来证明!
  她是不是错了。
  好在她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来看清。
  可如果真的错了,还有挽回的可能么?
  靖王消失整整七日,被囚禁于掖幽庭的消息终于传遍朝堂。
  萧倬云未曾料到,率先在朝堂之上发难的不是武将,而是刑部尚书沈清河。
  沈清河义正辞严:“陛下不能单凭敌国降将一面之词就囚禁当朝七珠亲王。即便真有真凭实据,也该经刑部、御史台会同大理寺三司会审,有错或有失者,当明正典刑、昭告天下、加以追究,而不是这样私下囚禁不明不白,让人无端怀疑是陛下鸟尽弓藏、容不得靖王功高震主!”
  右相方仲谋听得一身冷汗,不得不赞沈清河真是个不要命的愣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武将之首韩烈当庭一跪:“作为武将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但因事涉秦渝之战,为免人心浮动、军中胡乱猜疑,求陛下令三司会审,还靖王一个清白、还炽焰一个公道!”时至今日,靖王生死不明,他已顾不得此举是否有携军功威逼陛下之嫌了。为了兄弟、为了军心、为了对靖王的承诺、为了守护炽焰、为了稳定大渝,他已忍了太久太久。今日,他若不为靖王一争,将愧对所有阵亡的兄弟们。
  群情激奋之下,皇帝最终决定,将靖王涉嫌私纵敌首、谋杀太子一事,交由三司会审。
  主审官由三人担任,分别是速来与萧倬言不合的左相郑庭玉,持中立态度的右相方仲谋,以及当庭为萧倬言喊冤的御史大夫兼九王爷萧倬雨。
  刑部尚书沈清河、大理寺正卿何赛飞陪审。
  军中则请五人听审:一人自然是当下的武将之首炽焰军主帅韩烈。另外,皇帝召回了现下正镇守南楚的三朝老将长平军主帅韩毅。长林军及其主帅沐清因要守住燕渝边境,则不召回了。其余听审的三个名额则由众武将自行商议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