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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衡低眼侧头冷笑,这样场景他这辈子已经不知看过多少回,只是叹姜毓那丫头真不会看人,这身边什么时候竟又让人给做了手脚。
祁衡打算赶紧让人进来,拖走了严刑拷打了事。还没来得及唤人,后头就有冷风灌进来,姜毓自己进来了,看着屋里的情形不仅愕然: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还真是不好说怎么了。可既然是姜毓的人,祁衡便还是容姜毓自己问的。
祁衡斜了翠袖一眼,眼刀锋锐,“把手里东西交出来。”
姜毓看了祁衡一眼,又看了翠袖一眼,心中迷雾深重,可还是走上了前,看着翠袖伸出手来,手里有一团捏皱的纸。
“这是什么?”姜毓下意识要伸手去拿,却让祁衡一把揪了回来。
“什么腌臜的东西都不知道,就敢伸手碰,不要命了。”
姜毓看出了祁衡眼中的冷意,他她就算再傻明显觉出了刚才进门时祁衡身上的那种杀意,可是她不信,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往他们的菜饭里下毒?
“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倘若还不老实说出来,我也保不住你们的小命!”
翠袖跪在地上,望着姜毓的眼神颤巍着,“回王妃的话,是……是太太给奴婢们的,让奴婢们找机会下在……下在王爷和王妃的晚膳里……”
“什么东西要下在我和王爷的晚膳里?”
姜毓不解?张氏给的到底什么东西?
“和合散。”
姜毓没法反应,不代表祁衡不知道反应,听着是从丈母娘那来的东西,还是这么特意交代的,这一听话头就给觉出味儿来了,把之间揩的那点子药末儿往鼻尖一嗅,那淡淡的旖旎香味儿……
祁衡狠狠抹了把鼻子,脸有点绿。
第60章
这大约是姜毓和祁衡吃过的最尴尬的一顿饭。
姜毓未曾料到张氏竟那般心细,那日其实看出了她与祁衡的蹊跷却未追问,只是回头又拘了翠袖和翠盈两个丫鬟过去盘问。
翠袖和翠盈都是不知事的,她与祁衡之间又着实是太过干净,张氏只不过随口问那两个丫鬟几句心中便明白了姜毓的底细,当下便弄了药出来交给翠袖,嘱咐翠袖和翠盈寻机会下在晚上的饭食里。
只是很不巧,让祁衡亲自给抓了一个现行。
张氏是好意的,虽觉得此举颇为不妥,可姜毓知道母亲那是真为了她心急的,成亲半年不曾圆房,若此事传出去,外头的唾沫星子能将她淹死。
可姜毓又有些怨怪,这下药一事说来着实有些下三滥,成与不成,她都是没法抬起头来看祁衡了,好像是她一个妇道人家熬不住怎么了似的,一张脸皮都不知要往何处安放。
玉箸扫过盘沿,热腾腾新做的羹汤很快就让厨下又端了上来。
祁衡接过丫鬟新递上来的汤碗舀了一口搁在桌上,“本王今日一早便听你吩咐门房套车,是上哪里去了?”
祁衡突然讲话,姜毓的心中猛地便跳了跳,偷偷抬起眼来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并未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妾身去福安公主府了。”姜毓道。
祁衡手中的玉箸闻言微微顿了一下,“你往那里去做什么?”
“妾身前两日看库房里有几盒好茶,便想起了福安公主精于茶道,想着转眼明年新茶就要上了,那几罐茶留在库房里也不过是积存下来,与其放着无用,不如送去给喜欢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哦。”
祁衡听着淡淡应了一声,眉眼不动的神色叫姜毓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其实姜毓原本便是打算在晚膳的时候与祁衡说说福安的事情的,让张氏下药那事儿一闹,羞得不敢同祁衡轻易开口了,现下见祁衡神态如常先与她说话,这胆子才算是回来了一些。
这祁衡都当没事了,她也该当没事了,他们俩一起当做没事儿,这事情才能真“没了”。
姜毓定了定心神,想了想要与祁衡说的那些话。
“妾身今日去的时候,公主的头疼病犯了,妾身瞧着公主的身子有些柔弱,改日妾身还得挑些补品过去,再请闫太医为公主把脉,好好为公主补补身子。”
祁衡夹了筷子菜,道:“她陪嫁的女官自有精通药膳之人,论千金方比闫太医都能调理人,你想着她,不如朝她把人借过来使两天,本王瞧你才是真的柔弱,多走两步都喘得厉害。”
姜毓觉着祁衡又在侮辱她了,三言两语总能攻击到她身上来,走两步就喘的是病西施,埋汰谁呢?再者,这说福安公主呢,扯到她头上来做什么?
“妾身今日去瞧见驸马了。”
姜毓不跟着祁衡扯偏,一门心思扯着她自己的,“妾身瞧着,公主对驸马甚是有情意,只是那个驸马性子好像很是冷漠,虽然瞧着说话恭敬,却都是只是表面的敷衍,其中心中并不耐烦。倒是妾身让她给那姨娘朱氏立规矩,他都一一应下得爽快,就这么一点儿瞧着,驸马心中应该也是有公主的。”
所以呢?
祁衡抬起眼皮子睨姜毓,“你倒是同别人的事很是费心,不知你可还从那封晏身上看出别的什么没有?”
她还瞧出,封晏里眼里有野心。
就像前世叶恪心中要振兴康乐伯府所以雄心勃勃,那种暗潮激涌伺机而动的野心,姜毓也能在封晏身上看出一样的感觉。大抵每一个背负着利益功名的人身上都有一样的东西吧。
“安邑侯府的处境是不是很糟糕?”
姜毓没有直接说,却旁敲侧击地问出了口。明明娶了祁衡的亲妹妹,却投向了太子,难道安邑侯府就没有考虑过……
祁衡眸底的暗光一闪,抬起眼来却皱了眉,“你一个小丫头将一个外男看得这么仔细,也不闲臊得慌,封晏可还比你大好几岁,你平日里离他远点。”
她也没有离封晏很近啊。
姜毓瞅了眼祁衡,低下眼睛没吭声。
祁衡瞧着姜毓低头扒饭的样子,眸里有光动了动,带着些狠心,又裹挟着恻隐,终是都掩盖了在复杂的暗波之下。
倘若划开一块地蛮横决绝的圈养能够保护一个人,那么便让他将这个姑娘永远放在那个他划出来的圈子里吧。
即使他也很可能无法触碰到,但总归也不会让别人轻易伤害到。
祁衡深吸一口气两口将碗中剩下的米饭胡乱塞进嘴里,傻丫头,瞎和他提什么政事。
一顿饭,吃得有些闷,不过姜毓也早就习惯了与祁衡之间没什么话,虽然福安那个话题让祁衡因为封晏是外男这一点给截了让她不好重复提起,可到底下药的尴尬已经过去了。用完膳祁衡也照常那了本游记躺在榻上嗑瓜子,姜毓却没去书房翻账本,拿了很久不打的络子出来在妆台前拾掇着。
“王妃……”
眼看祁衡在外间待着,翠袖打开了妆奁抽出一个小胭脂盒来,小声道:“这也是太太给的。”
吃饭前才来了那么一出,两个丫鬟才让祁衡狠狠斥过差点拖走当刺客言行拷问,可到底是上有命,翠袖和翠盈少不得还是得硬了头皮将张氏吩咐的剩下的事儿都与姜毓说了。
“太太说,这个胭脂让王妃就寝前擦。”
翠袖压低着嗓音,原先张氏也没明说,她们做事也只是朦朦胧胧,现下是知道了,再做起来那真是羞得脸上通红。
“你好大的胆子。”
姜毓也没想到妆奁里头还藏着东西,心虚得赶紧将那小胭脂盒子捂在了手心里,生怕再让祁衡给逮了现行。
姜毓从镜子里偷偷瞧外头,见祁衡那里没动静,咬着牙根问翠袖:“到底给了你多少?你不如一回都拿出来。”
翠袖低着头道:“就这一样了,太太既然给了,奴婢不敢不拿出来。”
真是……
手心里的胭脂盒子好像会发烫,姜毓真想把这玩意儿从窗户里扔出去干净,可祁衡就在外头,她心虚反倒不敢乱动。
姜毓捏着那胭脂盒子,手心里火辣辣地灼着心头烦乱。烦着烦着,却又不怎么烦了。
姜毓将那胭脂盒子打开了,挑了一点儿在指尖。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羞赧的,她是祁衡的王妃,都是原本就应该发生的事情,只是她入府之后的形势特殊,只当祁衡宠爱妾室,不到她屋中过夜才将事情一直搁置了。
可现在知道,之前的事实都不是事实,祁衡并没有宠爱的妾室,他甚至都可能从来没有过女人……
从礼还是理,她再没有理由拖下去的,既然张氏把东西都给她送来了,那她不如便乘此机会……
姜毓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轻轻颤抖着,带着几分飘摇的惶恐,还有……疯狂。
烛光摇曳,映射着珠帘晶莹,姜毓狠下心将指尖的胭脂点上了唇间,惊魂未定里,却见铜镜中映出外头的人影动了动。
“王爷?”
姜毓猛地回头,觉着反应有些过了,缓了缓神才问道:“王爷要做什么去?”
祁衡已经放下游记站起来了,随手掸了掸衣衫上的褶皱,穿过摇曳的珠帘看向姜毓,淡淡道:“适才想起书房里还搁着一份公文,得去看看,你自己好好休息,本王便去了。”
说着,抬步便打了帘子出去。
姜毓看着沉沉落下的门帘子,眸里的光闪烁黯淡,就像是滑落了的流星。姜毓顿了顿,然后拿了帕子狠狠地将唇上刚点上的胭脂擦去。
第61章
北风卷地,转眼年关就在眼前,往年姜毓还未出嫁的这个时候,大约是和两三族中姊妹在张氏的房中绣花叙话,或是做一些闺阁里的小游戏度这年前的热闹时光。今岁身在禄王府,没了一起凑热闹的小姐妹,也没有什么内务要处理,这愈是临近年关,便显得府中愈发冷清,姜毓闲来无事,便领着下人往府中各处挂些红灯笼,好歹让这王府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烟火气。
窗户洞开,给屋内让炭火捂了一天的浊气寻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冷风寒气交互着从外头流窜进书房,吹得桌上正滚滚冒着烟气儿的茶水热气忽的魂飞魄散。
祁衡靠着窗口透气儿,这一没注意的,眼见着天色又开始四合了,不知觉一日就要过去了。
薛阳站在桌前头,手里拿着一沓密信一张张翻着,嘴里没停地同祁衡禀着:“令州沿岸河堤报了竣工了,工部也去验过了,只是咱们的人看了,说河堤里十有七八填的都是破烂稻草,等到明年汛期的时候肯定是撑不过的。”
祁衡的眸里阴郁,明明朝着外头,可眼里却并没有映入外头的景色,“让人先去收了证据,倒时候看看谁做事儿最得力,再帮他一把就是。”
“是了,”薛阳笑道:“逸王府那里已经查出了端倪,只是叫线报,好像冀王殿下那里也知道了此事,那去验收的工部的人里头,就有冀王殿下的人,想必比起让太子他们严防死守的逸王殿下,冀王那里应该将事情了解地更清楚。”
祁衡的唇角冷嘲地勾了勾,“那就看他们两个谁更争气了。”
自古那个宝座都是可以让人前赴后继地去死的,哪怕朱家的本事再大也挡不住别人对那个位置的窥伺之心,都是皇子,野心这个东西谁没有呢?朱家最大的败笔,大概是没能一早让皇帝在太子之后断子绝孙,现在就算往各王府的后宅院里送人搅和,也晚了点。
冷风迎面吹来,刮地脸上刺刺的疼,晦暗的天幕下,有一个鲜红的点在眼角的余光里晃动过。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