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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哪还说得下去,恨恨盯着晋王殿下在那磨牙。
贺烨忽然大悟,拍拍额头:“啊!莫非王妃是欲迎还拒?”便张开怀抱,笑咪咪像只成了精的狐狸:“我不介意,王妃不需那些手段。”
十一娘善于雄论,从不惧与人争辩,可最不顶用的就是应付调情,完全落了下风,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贺烨大笑着险些仰倒,连连摇头:“不闹了不闹了,快些议完这事,让传膳入内,免得耽搁了春宵一刻。”
“究竟是谁在闹?”十一娘反驳一句,才意识到春宵一刻的涵义,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这一刻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嫁了个无赖……
眼前这人确定便是蒋公所卜帝星?
不过十一娘便是十一娘,小鸟依人的情态是在刁难她,一本正经的架势还是非常容易重新端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拾起被贺烨随手扔在地上的发簪,利落将散发规整,装作忽视了春宵一刻的提醒,很快言归正传。
“阿禄正是因为提起和畅,想起前些时候听她禀报一件事,因元氏苛待,惠风几乎忍无可忍,也只有惠风,现下急着摆脱元氏,才具有投诚秦氏之动机。”
贺烨颔首:“的确是这惠风。”便把秦霁交待的话如实道来,无一字隐瞒。
得他如此信任,十一娘心中微微有些不落忍,越发一本正经:“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王妃琢磨着,贺烨当然不会容忍惠风这么个居心险恶之人,不过此人却是太后耳目,贺烨倘若动手,担当风险甚大,应当需要她想个妥当的办法顺理成章清除。
“惠风大约亦如任氏一般,想要弄死我占据首功,将来母凭子贵。”贺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膝盖,微微一笑:“她与秦霁交易,只要离间你我成功,秦霁便会想法除掉身边宫人,元氏横竖已为废物,身边有无耳目皆不要紧,可对秦霁,太后势必不会放过,那么惠风便能顺理成章补替,一来她可以摆脱元氏折磨凌辱,二来还有望在秦霁相助下,进一步讨好王妃,用她牵制任氏与六姐,向我举荐。”
十一娘“心悦诚服”:“惠阿监的确野心勃勃。”
“可这回陷害王妃不成,秦霁看似不可能再助惠风,然而惠风却已然掌握秦霁把柄,大可威胁她按照原来计划,否则只要将秦霁罪行揭曝,晋王府可还有秦霁立足之地?”说到这里,贺烨脸色又是一黑,暗骂“蠢货”二字,拳头便向膝盖上一擂:“我令秦霁将计就计。”
十一娘稍稍一怔,转而明白过来:“殿下打算,一来可借惠风之手先除太后殿一耳目,再者可利用惠风对付任氏?”
“由得惠风自以为得逞,让她与任氏自相残杀。”贺烨冷笑道:“我拭目以待,两人为得刽子手之位,会有什么手段。”
十一娘思度一阵,觉得此计甚好:“太后应当乐见杀手更增一人,不会阻止惠风‘扶摇直上’,惠风这一手绝地反击孤注一掷,虽是逼不得已,倒也称不上愚狂无知。”
“伊伊。”男人忽然又靠近,将王妃搂入怀中,似叹息又似情动,在她耳畔轻唤一声,却良久不语,好半响才说道:“我警告了秦霁,却不能保证她今后便会收敛,然而明知她有害你之心,可看在武威侯情面上,我却不能将她处死,又兼今后,我也许不会常在府里,只能嘱你自己当心,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十一娘当然听得出殿下的歉疚之情,心中又是一软。
至少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愿意对她坦诚相见毫无隐瞒,若论真挚,是她辜负在先了。
也许,的确对他应当更加信任一些。
可是贺烨,我不会为你,便放过秦霁,在我达成目的之前,凡是对我形成威胁者,我都会一一铲除,只是要等合适的时机而已。
“秦姬手段不过如此,不需担心。”十一娘垂眸,语气有若那光滑的镜面,平静得听不出一点情绪:“现下需要筹谋是,如何向太后交待这出事故。”
第884章 毛大尹躺枪
贺烨的草率了断固然不至于让太后起疑,可凭十一娘的睿智,当婷而与任氏先后来到溯洄馆,又怎会想不到背后有人算计?纵然因为贺烨干预,十一娘察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又纵然因为陆离转危为安,并没有引发任何恶果,十一娘不至于不依不饶,但既然发生了这多蹊跷,即便十一娘不以为意,任氏也绝对不会保持缄默,更不要说,还有包括阿禄在内的六宫人。
好在一切已经水落石出,可这事的难度是不能将秦霁牵连在内,所以也要力保惠风的背叛不被太后察觉。
陆离呕血昏厥并非中毒而是突发急症的说法,不能解释那个神秘的婢女利用任氏计诱婷而到场的原因。
不过凭晋王夫妇的智计,要解决这个难题其实并不艰难。
而当溯洄馆的警戒解除之后,十一娘终于可以前往探望陆离。
那一天天色阴沉,布满炭暖又不能开窗透风的房间里烛照一直未熄,昏昏有若傍晚。
陆离肩上一袭青裘,不带乌幞,发髻只用一支檀木簪挽固,他努力坐正身体,然而实在无能让灰青的脸色好转,当见经历这么一桩让人难堪的意外,十一娘依然落落大方孤身入内,甚至替他整了整榻上靠枕,说着“陆哥不用拘礼”的话,就这么跽坐在榻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与她还能如从前般相处,陆离庆幸,可分明感觉心底某个角落,悄悄泛起酸涩的意味。
不久人世的秘密告诉了贺烨,包括他对她的爱慕之情,两人没有约定,但各自都清楚,这事谁也不愿对十一娘说穿,而关于他的情意,贺湛看在眼里,连贺烨也已洞悉,只有她,一直一直懵懂不察。
这是好事。
他理应如释重负才对。
有限的日子,他不愿活在难堪里,不愿他们之间连知己与亲人都做不成。
他努力让目中平静,唯有贪婪地竖起耳朵,将她的关切与愤怒一一听进耳里,铭记心上,直到她发泄一尽,微笑着安慰。
“我已无大礙,五妹息怒。”
“有朝一日,我必取秦霁性命。”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你死我活,十一娘的确更加愤怒那个女人,险些毁了她与陆离之间的情谊,因为十一娘简直难以想象,倘若秦霁奸计得逞,她与陆离日后应当如何相处?
“是,这隐患不能放过。”陆离甚是认真:“不过……晋王恐怕会顾及武威侯祖孙情面。”
“这事陆哥不用废心。”十一娘立即说道:“太后不会容忍秦霁苟活多久,惠风已然与其狼狈为奸,大有机会借刀杀人……至于殿下,只要无损大业前提下,再兼我能置身事外,相信他有许多办法安抚武威侯,并不如何在意秦霁生死。”
陆离又问这事如何才能在太后面前结案,十一娘自然也不隐瞒:“我与殿下商量,觉得应当如此密报太后……”
未隔多久,长安大明宫篷莱殿中,便收到了数封密报,除十一娘与任氏、谢氏亲书以外,其余几封皆为高玉祥拆阅,他看得眉头挑起又蹙紧,终是难有判断,干脆呈上,摇头叹息道:“晋王府里发生这起事故,实在让奴婢如坠五云雾里,觞咏、修竹、和畅不提,惠风也是语焉不详,茂林坚称是有人意欲陷害王妃。”
太后这日心情甚是愉悦,一双蛾眉下,眼睛里满是笑意:“阿禄如何说?”
这日谢莹亦在跟前,高玉祥睨去一眼,见她炯炯有神地竖耳倾听,一点没有回避的自觉,当然明白是得了太后授意,故而也没有丝毫犹豫,详细禀道:“说王妃早有察觉,薛少尹身边有个仆役被陈姓仆妪买通,在薰香中落下媚药,王妃不动声色,意欲引君入瓮,却不曾料到竟然将柳氏、任姬网罗,那柳氏立即通知了晋王,导致王妃没法严察,晋王只为柳氏开脱,再者薛少尹又确无大礙,这案子只能稀里糊涂了结,王妃欲审陈妪,不料这仆妇竟然是个死士,一无所获,不过阿禄听王妃料断,应是……应是毛大尹意欲离间之策。”
他话音刚落,便听谢莹长叹一声:“姨祖母料事如神,莹儿心悦诚服。”
太后笑道:“我就说吧,伊伊纵然没有如实禀奏,将矛头指向毛维,但却不会瞒着阿禄,毕竟阿禄曾救伊伊于危难之中,伊伊对她还是信得过。”
谢莹瞄了一眼高玉祥,犹豫数息,终是悻悻:“可十一姐为何不对姨祖母坦言她疑心毛公呢?岂不表明机心暗藏。”
太后斜靠引枕,微闭了眼:“伊伊若如你一般任性,也难以担当治政太原重任了,她虽怀疑毛维,可一来没有实据,二来嘛……毛维这等手段,她并不放在眼里,斤斤计较只能加重内耗,伊伊当然明白,她真正敌对是谁。”
高玉祥谄媚道:“晋王妃如今一心针对潘辽,哪里会分心内耗。”
“她年纪小小,却知轻重缓急,通达明理,实属难得,可惜我身边如伊伊这般贤才,太少了。”
谢莹便警慎地再也不敢言语。
只次日,她便寻了机会密见徐修能:“我无能为力,柳十一娘行事滴水不漏,又有贺湛、高玉祥为她说好话,太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居心叵测。”
徐修能蹙眉,甚带怀疑:“六娘子莫不是对晋王旧情难忘,故而才不尽力罢?”
谢莹冷笑两声:“徐世子真当我是愚昧妇孺?我固然期望过晋王妃之位,可眼下贺烨已经另娶他人,我哪里还会为他死心踏地?我之所以愿助徐世子,确也认为……”她微一倾身,眉梢挑起,眼中秋波荡漾:“眼下你我想要出人投地,唯有力助太后临朝之势不改,我不管贺烨是当真居心叵测,还是徐世子你因为错失爱人才有意诽谤,宁可错杀,不容放过!铲除晋王夫妇于我而言有益无害,我才愿与徐世子结为同盟。”
徐修能看了谢莹一阵,一笑拱手:“是我冒犯了,咱们两人,的确利益相同,原本不该相互怀疑。”
“我是察觉,太原时局如今离不开柳伊水镇定,太后未必是当真信任她,不过不愿因小失大而已,眼下的确不到离间时机,徐世子也总不能只让我冲锋在前,你隐身在后,不担任何风险,还嫌弃我没有尽力吧?”谢莹勾起唇角:“别忘了你之所以还能有今日,到底是谁之功劳,徐世子对我,仿佛有失恭敬了!”
徐修能看着谢莹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梅红渐落处,冷冷一笑。
这女子如此狂妄,必然有轻敌之意,她又哪能想到,等她觉得到了时机,说不定晋王早已经羽翼丰满,再也无可奈何了。
可是……
晋王夫妻虽然远在太原,莫说晋王妃如此机警狡诈,又留下贺湛这么一个强大后援,不管怎么用尽心机,也没有办法让太后疏远贺湛,有贺湛在朝,离间太后与晋王妃谈何容易?
就在这一日,远在太原,十一娘眼睁睁地看着阿禄撞在一棵树上险些仰面朝天摔倒,忍不住扶额:“说吧,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王妃那说法虽然妥当,可是……婢子想来想去,万一要是太后询问惠风,岂不一下子被拆穿?”
“阿禄你比惠风更得太后信重吧?”十一娘不答反问。
“那是自然。”
“可你为何不知公羊氏遗后早已为太后所用?”
阿禄怔住。
“如此要紧之人,太后必然不会泄露给惠风知情,可惠风手中有双机引,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与公羊氏另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