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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谁道良人堪付
云惠眼珠一转,方才明白过来,顺势拍了一下头,笑道:“是,奴婢愚钝,这便去办。”
到了傍晚,便有内监来传旨召顾行珮侍寝,云惠服侍了她沐浴出来,见一个小宫女正收拾着宫妃们送来的贺仪,便恭维道:“郭充容心细,送的端砚和笔筒,娘娘应是喜欢的。”
顾行珮看着梳头宫女一丝不乱地给自己盘的发髻,指了一支金累丝云形宝簪,嘴角噙了一分笑意:“这宫里,充容倒是个明事理的。”
刚说完,收拾贺仪的宫女仿佛有些不知所措,犹疑着问了一句:“宝林送来的东西,如何处置?”
顾行珮看了一眼她手中粗陋的乌木盒子,神色略有些厌弃:“里头是什么东西?”
那宫女打开盒子,见是一盒香膏,闻了闻;讶道:“这时节如何还有玉兰?”说着便呈到顾行珮面前。
顾行珮轻嗅一番,果然闻到一缕幽香,袅袅传到鼻尖,直钻到心里去,不由也缓了神色,道:“她倒有这份新巧的心思——能以宫婢之身得到陛下的欢宠,果然不能小看。”
帐幔一重重落下,一室温存,博山炉里飘散出安宁柔和的龙涎香味,引得龙床上侧卧的女子羞得半闭了眼,向一旁看着她的男子嗔道:“陛下怎么这样看妾身?怪臊人的。”
李昭炽把玩着女子散在枕边的青丝,若有所思:“朕看着爱妃的脸,忽然想起了充仪……朕午后去看望她,可她怎么也没让我进去——爱妃可知充仪的脸如何了?”
顾行珮支起上身,满脸尽是叹息悲愤之意,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欲语还休:“说起来,充仪姐姐的脸……唉!陛下还是别知道为好,免得更令充仪姐姐伤心了。”
龙床边仅剩的一盏高烛吐着橘色的柔光,在无垠的黑夜里格外显眼,李昭炽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高声唤道:“来人!把西边的窗户开一扇。”
话落片刻,顾行珮连人影人声俱无察觉,而帷幔皆已满洒月华,次第随风拂起。在黑夜里,皇帝的脸色隐在重重阴翳下,心思也更加琢磨不透,顾行珮见皇帝不再置言,便又柔声道:“陛下可记得汉时李夫人不见武帝的故事?李夫人仅是因病而容颜憔悴便不愿面圣,何况充仪姐姐……这也是充仪姐姐的苦处啊。”
李昭炽微微点头,仿佛是赞许她的善解人意,继而又凝神问道:“我赏给你的那个宫女送去了掖庭么?”
“充仪怕是太过生气,李太医一证实确系为人故意设计,当下便派了长定宫里的人把那个宫女押到了掖庭去。”顾行珮抬眼看向皇帝,试探道:“陛下怪妾身没护好她吗?”
李昭炽并不答话,只令人熄了最后的烛火,伸手把她拥入怀里,深嗅一口:“嗯,是玉兰的香味,难为你记得。”他的唇轻轻印到她雪白滑腻的身体上,嘴里的话已然混沌不清:“不过是个宫女,既然犯了错,罚便罚了吧……”
掖庭的宫人做起审讯的事来往往得心应手,先是苏凰无论如何都不肯认罪,次日一早,便有人密告永和宫参与此事。掖庭女官荟瑛当即奏报长定宫,搜宫的意思一下,几十个小太监就随着进了南春宫中,那片有火熏痕迹的巢脾自然逃不过他们的法眼,被包得严严实实地送到了方灵舒面前。
方灵舒头上戴着一顶围笠,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从微微发抖的声音里,满室都能感受到她冲天的恨意和怒火:“把那个贱人带过来!”
南春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所以就算被掖庭的人震慑到,进了长定宫后还是不露惧色,先依礼问了安,才轻言细语问道:“娘娘叫妾身过来,所为何事?”
方灵舒冷笑两声,语气森冷,连一旁侍立的宫人也不禁毛骨悚然:“宝林这般招人怜爱,本宫叫你过来,自然是有赏赐,难不成还会像对你旧日的主子那样,立时关到掖庭去享福吗?”
语毕,便有宫女端了朱漆的方盘过来,上面用鸭黄的绸子遮盖着,看不到里面盛着什么。南春久久不肯去揭开绸子,宫女也为难,低声提醒道:“娘娘的赏赐,宝林切勿失礼!”
一屋子静悄悄的,目光全在南春与那方漆盘上,南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些灼灼的目光燃成灰烬,在宫里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如她从未来过。她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揭起那片鸭黄,遮盖着的东西也现于人前:那是一把锋利的剪子,刀口上冒着寒光,尽管两弯手柄上雕鸾镂凤,镀上的黄金闪耀着华丽的光芒,可到底是一把剪子。
南春的呼吸都停住了似的,心在胸腔里砰砰乱撞,不甘和恐惧像海浪一样袭来,轻易地就将她拍倒在地,她扑通一下跪下去,泣涕如雨:“娘娘明鉴,妾身冤枉啊!”
“方才进来不是还什么都不知情么?本宫不过赏赐点儿东西给你,你这么着慌做什么?又为了什么事要喊‘冤枉’?”方灵舒愈加疾言厉色,斥道:“若是心里不揣着腌臜事,何必一开始便装痴作傻?”她气得胸闷,咳嗽几声,又指着荟瑛道:“还愣着干什么?还要本宫教你们怎么用剪子吗!”
荟瑛虽是雷厉风行的人,可掖庭的领事女官再如何也只是奴婢,以奴婢之身冒犯皇帝的嫔妃,无论如何都是冒险的事。而其他宫女太监见荟瑛都不敢领命,自然知道轻重,故而也无一人上前去。方灵舒半晌都没见人动手,愤恨之外又兼脸上挂不住,立时恨声道:“你们都反了么!再不动手,受刑的便是你们!”
荟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奴婢们卑贱,若伤了宝林,陛下怪罪下来……”
“她算哪门子的宝林,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贱婢罢了!最大的能耐不过是在御前侍奉了几天,偶然被陛下临幸一回,你们就真把她当主子了?”方灵舒气极反笑,“且不说陛下会不会管她的死活,就算陛下问起来,自有本宫回话,你们又怕什么?”
荟瑛这才勉强领命,让几个宫女拿起剪子。南春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道:“求娘娘饶命,奴婢卑贱,不应与娘娘同列,可奴婢万万没有过害人的心思呀!奴婢冤枉!”
宫女一边按住她,一边拿着剪子要往她脸上划,南春拼命挣扎,到底是被划了一下。额上的伤痛一下刺进心里,疼得她说不出话来,几个宫女死死地按住她,把她围得密不透风,无法动弹。伤口沁出细小的血珠,不一会儿又汇成了一条细细的溪流,红色的血和脸上的泪融为一体,织成了一片苦涩的湖,湖水是没有尽头的泪水和绝望。南春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成十分虚无缥缈的模样,她突然发现世界安静了下来,像最静谧的夜晚,那个坐拥四海的男子把她压在身下热烈亲吻的夜晚……
尖细的嗓音落下,大殿顿时鸦雀无声。玄履沉沉地踏上殿内平滑如镜的大理石,燕居服下摆衣缘上的五彩龙纹张牙舞爪地向两侧伏身叩拜的人炫耀着威仪,待走到大殿上手,皇帝的声音才响起:“平身吧。”
方灵舒起身站到皇帝身边,声音里也有了喜气:“陛下可算是来了!”她又娇滴滴地道:“妾身被这个贱人害得好苦!陛下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李昭炽在主位上坐了,并不去看地下的情形,神色关切道:“舒儿的脸可好些了?今日太医可来看过?”
方灵舒含羞带笑,也不去挂念着南春了,温声曼语道:“多谢陛下记挂着,太医来看过,开的药方也管用得很,不出半月便能好了。”她忽又黯然,声音也带了哭腔:“只恨妾身这半月都不能好好儿地一睹圣颜了!”
李昭炽伸手欲去拉方灵舒的手,她却触电一般缩回袖中,笼得严严的,凄哀道:“陛下,妾身的手……”李昭炽顿时意会,不着痕迹地移上去,轻抚着她的肩,温柔道:“好好儿养着,不要老是为那些下贱的奴婢伤神,不然伤就好不了。”他顿一顿,含情脉脉地盯着她,仿佛这样能透过围布看到她的眼睛:“舒儿,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咱们的日子还很长。”
南春悠悠转醒时,便闻到浓浓的药味,等睁眼一看,自己已然是躺在永和宫的床上。她轻抚上额头,刺痛感毫不留情地传来,她才相信之前经历的不是梦。贴身宫女宝筝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正拧了热手巾要给南春擦脸,忽见她睁开了眼睛,惊喜过望:“娘娘可算是醒了,可有大喜事要告诉娘娘呢!”
☆、92囹圄(上)
南春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喜事?别哄我了。”
药吊子咕噜咕噜地煮着,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味,闻得人心里都是苦的。可再苦的药也苦不过伤人的冷语——她记得是在长定宫的大殿里,她被随意放在地上,其间似乎是朦朦胧胧地醒过一次,冰凉的大理石上倒影着上座成双的人影,她听见自己魂牵梦萦的温柔的男声在对把自己视为蝼蚁的女子温情脉脉:“不要老是为那些下贱的奴婢伤神,不然伤就好不了了。”他还说:“舒儿,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咱们的日子还很长。”……多么可笑的事啊!她以为他只是对苏凰念念不忘,她以为那天他看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只对她一人说过,她以为得到了名分就可以慢慢得到他的真心,却原来一切都如此荒诞可笑!南春眼里又沁出泪来,颓丧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
宝筝慢慢把热手巾轻轻贴到她脸上,给她擦掉泪,本来是笑着的唇突然就瘪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了泪,哽咽道:“娘娘白受这么多委屈,就算陛下不知道,老天爷也是知道的。娘娘,您已经有了一月的身孕了!”
仿佛一切都成了静止的模样,南春缓缓将手抚上小腹,偏头看向她:“你……你说什么?”
宝筝扯出一道温顺的笑意,又拧了一块热手巾轻轻给南春擦脸,娓娓道:“太医本是陛下召来给娘娘看脸上的伤的,不曾想竟把出了喜脉——陛下已昭告六宫,要晋娘娘为美人呢!”
“美人么?”南春苦笑两声,一垂眼又泪落如雨,黯然道:“哪里是美人呢?在他们眼里,我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即使是陛下,竟也会疑心我用阴毒之计加害妃嫔。如果不是恰好有了孩子,我现在又将置身何处?”
宝筝心里一阵发酸,一不留神眼泪便落了下来,哽咽道:“娘娘既身在后宫,这些委屈怕是少不得了,只愿陛下能体察娘娘一片真心……不然,连奴婢看着也寒心!”她擦了脸上的泪,又勉强安慰道:“不过人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娘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日后必将大贵的。娘娘只要好好倚靠这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便可一切都好么?”南春自顾自摇了摇头,苦笑道:“他日终将有更多的孩子出世,而我的孩子,因为有我这样一个卑贱的母妃,只怕也是要被连累了。”
宝筝听了,也只能默默无言。这样静默一会儿,忽听得外面齐齐问安之声,南春只好让宝筝搀扶着下床,在床边恭恭敬敬地跪下请安。
进来的却只有皇帝一人,连素常陪着的赵吉也没跟来,南春请了安,心中犹自不自在,便只梗着脖子跪在地上。
皇帝让人把她扶起身,一边关切道:“你才受了伤,怎么还老跪在地上?”
南春红了眼眶,低着头不去看他,咬着唇道:“妾身卑贱,不敢擅自起身。至于伤势,与充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