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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心急呀!”
苏凰听出又是薛炎的声音,顿时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便停了筝,不耐道:“这首是我练得最熟的,大人要是点别的曲子,或许我还不会。”
薛炎灌进一口酒,眯了眼睛向同桌的几人提议:“哥几个是到教坊来找乐子,既然这个小娘子连小曲儿都不会弹,又有什么乐的?不如让小娘子出来陪着喝几杯如何?”
苏凰在帘子里已经又惊又惧,两只手抚在筝上不知该怎么办。天气热得很,屋里又不透气,她手心里也渐渐生出汗来。她正打算就这样推门而去,珠帘却“唰”地一声被人打起来,帘子边上的那个男人回头谄媚道:“薛大人果然好眼光,这小娘子生得楚楚动人,又是一身素衣,更叫人想好好怜爱一番呐。啊?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人连声附和着,打起珠帘的男人故意把帘子又拨开许多,用银钩子挂上了,回桌上吹嘘起来:“豆蔻梢头二月初,卷上珠帘总不如。果然今日见了才知道!这还多亏薛大人神勇过人,要是苏文德那老匹夫不死,这小娘子如今肯定还千尊万贵的,不定日后便宜了哪个小子。怎么比得上今日我们人人都能看上几眼的爽快?”
苏凰气急,本想咬牙忍一忍就会过去,结果又听见他们把父亲说得这样不堪,终于忍无可忍:“住嘴!不许你们这样议论我父亲!”
薛炎丝毫不以为意,一壁自在地斟着酒,更加猖狂地笑出声来:“瞧瞧!这才是有气性儿的,薛某一介武夫,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却最喜欢这样烈性子的娘们儿!小娘子不会弹曲儿没什么要紧的,只要脾气对我的眼,薛某照样喜欢。你们看,我要是把她纳做第八房小妾,芸娘舍得不舍得?”
一个男人恭维道:“薛大人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芸娘一向最识眼色,大人发话,芸娘岂有不应的?”
苏凰又气又急,又不想再说什么让他们更有话头取笑,便起身径直向门外走过去。刚走几步,薛炎一个箭步便挡到了身前:“小娘子想自己走吗?哥几个可没尽兴哪!回头我要是一个不小心说给芸娘听了,小娘子岂不是要受皮肉之苦?”
苏凰瞪他一眼,绕过他仍往门外走,薛炎却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她挣脱不得,反而被越钳越紧,就像螃蟹夹住了猎物,一用力就要被拧断。薛炎一只手钳住她,一只手将手里的酒杯举到她面前:“今天助兴的乐伎实在该让芸娘好好调教一番。不过你要是饮尽此杯,今天便算你陪得尽兴,你想走也随你。”
苏凰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大人果然是不知人伦的,我却不敢不遵礼仪。服丧之人三年不饮甘醴、不衣锦食荤,恕我不能让您尽兴了。”
薛炎的脸在摇曳着的烛光里如夜煞一般狰狞:“是吗?人伦是什么?还请小娘子赐教。”说着,直掰过她的脸,将一杯酒硬生生灌到她嘴里。她拼命摇着头,纵有清酒泼洒出来,仍然还有一些倔强地奔进喉咙,她的泪一下子被呛了下来。
☆、27觏闵
薛炎灌完了酒,便悠然自得地走回酒桌,苏凰失魂落魄地往门外去,里面有男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是满屋子令人作呕的淫笑,然而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快点跑回去。教坊的回廊真多,一道道雕梁曲栏好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明亮的日光投到她身上,却像一把利剑刺向心里,烧得五脏都灼痛。
跑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看到自己住的院子,便冲进去直舀了清水来漱口。南春见她哭着跑回来,忙问:“小姐怎么了?”苏凰只不做声。
萧怀倾被楚姬请过去听她弹筝,却一直放心不下苏凰,从窗里看见她急冲冲地跑了回来,连忙出来进了苏凰的屋子。他听南春在问缘由,便也立于一旁静静等着,然而苏凰只一味舀了清水来漱口。他过去夺下苏凰手中的瓷碗,按在她不住颤栗的肩上:“凰儿,没事了,没事了。”
苏凰慢慢软下来,倒进他怀里:“怎么会没事?爹娘和哥嫂尸骨未寒,我却已经喝进了酒……”
萧怀倾嗅到她身上清幽疏淡的辛夷花香,又欢喜又心疼:“是谁欺负你?我去给芸娘说说,让她不要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好不好?”
“芸娘怎么愿意得罪薛炎?”苏凰咬一咬唇,喃喃道:“薛炎如果真把我买去做妾,芸娘只怕也不会拦着。”
楚姬也跟了进来,听了这句,惊叫道:“怎么又是薛炎?上次他已经在正堂羞辱了苏姐姐,今日又是他?他明明知道苏姐姐在热孝里,还要让她饮酒,真是禽兽不如!”
萧怀倾看向楚姬:“薛炎时常骚扰苏姑娘吗?”
“是啊,上次在正堂,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楚姬歪头想了想,“还不远,就是昨日。”
萧怀倾把苏凰抱得更紧一些:“凰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有微微的清风穿堂而过,把她吹得清醒起来。她红了脸挣开萧怀倾的手臂,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已经到了这里,即便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如今能帮我几次,可往后只怕更难过。”
萧怀倾像被冷水当头泼下,沉默半晌,终于低低开口:“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出延庆坊,七月底的天气,真是骄阳似火,坊前的几株芭蕉都怏怏地垂下了叶子,连知了的鸣叫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教人听得也没了精神。带出来的长随正牵了马在大门右边的石狮子脚下坐着等他,见他出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恭敬道:“公子出来了。”
萧怀倾翻身上了马,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问了一句:“霄宁,我是不是很无用?”
霄宁在前头牵着马,回头道:“公子说笑呢,公子是萧家的嫡长子,家世高贵,怎么会是无用的人?”
萧怀倾却仿佛并不高兴,愈加苦了脸,自语道:“是啊,怨不得凰儿看不上我。我所有的,也不过是家世罢了。”
他到家时萧明远正在书房与人议事,好不容易等到客人都走了,天色就晚了下来。他踏着月色映出的萧疏错落的树影,站在父亲的院子里,远处传来不知哪家的凤箫声,婉转幽咽,像女子凄哀的饮泣,与摇摆不定的树影一起印到他的心上,让他更坚定几分。
等了好久,书房的门终于开了。萧明远背着手站在廊前的暗影里,脸色阴喜不明,只有淡淡一句话传来:“若是想清楚了便进来。”
他跟在父亲身后进去,几支银烛暖黄的光在行动时生出的微风里轻轻晃动着,像有细细的绒毛拂在心上。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不容易开口要求些什么。踌躇片刻,萧怀倾还是跪下了:“爹,我要把凰儿赎出来。”
☆、28离京(一)
“哦,”萧明远头也不抬,手里的青玉紫毫也不曾停下来,“赎出来以后,你如何打算?”
萧怀倾见父亲没有反对,更大了胆子:“我要娶她为妻。”
萧明远像是听见三岁幼孩说了一个玩笑,反问他:“萧家是什么门第?苏家是什么门第?”
他惊讶地看向父亲,道:“可我们与苏家世代交好,从前爹娘不也是想要把妹妹嫁与苏家么?”
“从前是从前。从前她父亲是先帝钦命的辅政大臣,吏部尚书,是三代世袭的一等国公,现在是什么?是陛下所厌弃的谋反罪人。我身为国之宰辅,却让嫡子娶一个罪臣之女,你猜陛下会如何看我们家?”
萧明远的语气极柔和,却让他全身都发冷。他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求道:“可是凰儿一向清贵,如何能久留教坊?今日薛炎……今日薛大人又侮辱她,还说要让她做妾,凰儿怎么能做妾?”
“她不能做妾,你便能娶她了?”萧明远放下公文,把笔搁到粉彩海水云蝠纹笔架上,慢慢踱过去把他扶起来,语气里满是爱怜:“果然是个专情的孩子,爹没教错了你!”
萧怀倾顿时高兴起来:“爹是答应了?”
萧明远把他按到旁边一张花梨木雕双蝠纹官帽椅上坐下,依旧是一脸慈和笑意:“虽是这样,你也要问问凰儿的意思,要是她不情愿,也是不能强求的,别忘了你妹妹的例子。唉,也亏得你妹妹没嫁到苏家,不然现在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的,不就是她了?”
萧明远说起怀柳的婚事,愈发显得精神多了,不免又多说几句:“我记得你跟段将军的长子良珣关系匪浅,说起来也是缘分——你妹妹当时以死拒婚,为的就是良珣的二弟,良琮。如今我跟你娘也在商量着与段家的婚事了,你与良珣的关系自然会更近几分。”
苏凰为着薛炎的事伤心了一夜,一想到那杯酒,她眼前就会浮现出爹娘死前的情景,爹娘就是这样端了酒杯,一饮而尽。虽是那样淡然从容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在她身边慢慢停了呼吸,停了心跳,冷了温度。而今自己明知薛炎是陷害父亲的奸人,却无能为力,还要生生忍受种种欺辱与折磨,这是她不会应对的,也是没有希望去应对的。困守在教坊里的一个小小乐伎能有什么用?活着也是平添愁苦罢了。想到这里,她不由问起自己:“苏凰,此生你便要这样荒废了么?”
种种思绪一纠缠,便到了日出时分,她想起点墨还在马厩里头,它初来,也是和自己一样无亲无故,孤苦伶仃,便自起来梳洗过,一个人去了马厩。
日头初出,透过冰片一样的薄云照出来的光红彤彤的,她迎着红光踩在巷子的青石板上,想着日子虽难过,好歹也有南春和点墨陪着,只要不碰上薛炎,忍忍也能过去。延庆坊里多的是获罪充进来的官家女子,难不成个个一想不通就去寻死觅活吗?
她穿过两条青石板的巷子路,进了马厩。马厩里的马并不少,但像点墨这样浑身雪白的却只有它一个,所以她一进去就看见它正在最边上靠墙站着。苏凰走到它身边,摸着它的头,问道:“点墨,你有没有想着我?”
点墨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汪在水里的墨玉,盯着人看的时候都会让人觉得这样温柔体贴的眼神不该是一匹马拥有的。点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几下,舔得她痒痒的。她被逗得笑起来,用手臂箍住点墨的脖子,把脸在点墨头上蹭了蹭,嗔道:“好了,点墨,我知道你想我。可是你怎么学得和小猫小狗一样了呢?”
点墨被蹭得很高兴,愈发要来舔她,她把手伸过去,无奈道:“可只许你舔手,不能舔我的脸了!”
这样玩了一会儿,她想着该到练筝的时候了,给点墨喂了一些草料就回了院子。南春正在院门口翘首望着,见她来,忙迎过去:“小姐去了哪里?让萧公子好等呢。”
☆、29离京(二)
她想起萧怀倾前日说的“明日再来看你”,心里也不做多想,只与南春一同进去。甫进门,就看见一个一身鸦青色丝绸深衣的男子,衣上绣有细密的四合如意云纹,衣缘是竹青色,衬得他如一株挺拔俊秀的翠竹一般。她行了礼,问道:“怀倾哥哥来得好早,是有什么事情吗?”
萧怀倾走到她身前,眉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凰儿,我昨晚上向我爹说了,我想娶你为妻。我爹很高兴,我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吗?”
苏凰才知道为何他今日穿得稍稍隆重些,但没来由这么一句话,她心里也乱了,只道:“凰儿已为乐户,身属下籍,实在配不上萧家。”
萧怀倾呆了片刻,随即又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