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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乐家所有的姑子之中,原先的大娘子乐青凤的才学是最好的,无论是琴棋,还是书画,她一样也没有露下,而且几乎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学得好。
此时的她正画着眼前的一番美景:青山碧水,池中锦鲤,两岸拂柳,栩栩如生。
“大姐的画就是美,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可不正是应情应景。”其中一姑子说道。
几个姑子应合附是,突地一个声音道:“哪里应景了,现在可是秋天!”
大家一看,是乐五娘,都不屑的别过了头去:“这五娘成天就跟着那私生女一起瞎混,总有一天也要变得如她一般粗鄙不堪,令人耻笑!”
“可不是,听说那私生女唯一的特长就是宰鸡屠狗,可把母亲气得不轻,也不知她那个生母到底是干什么的,该不会是养鸡养狗的吧?”
一句话说完,几个姑子又凑在一起嘻嘻的笑。
乐五娘冷哼了一声:“智者自智,愚者自愚,你们不懂就不要嘲笑他人,姐姐那句话可是有寓意的!”
“有什么寓意?五娘你说说,宰鸡屠狗能有什么寓意?”乐四娘对着其他几个姑子说道,说完,又掩嘴吃吃的笑。
“跟你们说不清,我要找姐姐去了!”乐五娘气呼呼的说了一句便跑了。
而此时另一处偏僻幽静的院子中,乐宁朦也坐在一石墩边,一边饮着茶,一边看着院中红枫飘落。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因为此院四处飘落着红枫,乐宁朦便为之取名为枫亭院。
婢女阿弦提着一个食盒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大娘子,这是你要的肉松凤凰卷,做好了,不知道这次做得好不好吃,女郎尝尝吧!”
金黄色缀樱花的凤凰卷摆放到了乐宁朦面前,乐宁朦拿起来吃了一口,难得一次的赞许道:“还行,不过,这一次火候有些太过,下次注意了!”
婢女听完欣喜道:“谢谢大娘子,阿弦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乐宁朦嗯了一声,继续望着纷纷落下的枫叶,忽地拾起一根树枝,以迅雷不击掩耳之势向那飘落的枫叶击了过去。
连中三叶!
婢女惊得张大了嘴巴,还来不及称赞好,就听乐宁朦说了一句:“许久不练,还是有些生疏。”
“大娘子,原来你真的学过武技的!”婢女惊喜的叹了一句,忽地神情又变得沮丧,“可是她们那样说你,你不难过吗?”
“说我什么?”乐宁朦倒是有些讶然的看了这女婢一眼,训练了几天,这婢女不但厨艺渐长,说话也不像从前那般支唔哆嗦了,看来还是有可调教的空间,她笑了一笑,“是说我是乡下来的粗鄙之人吗?”
她这一笑,阿弦竟有些失神,仿佛这无边景色都被这一笑吸引了去,原来女郎笑起来竟是这般美,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并不归于流俗的风流。
婢女垂下了头去:“还不止,她们说的话比这还难听。”
“你是说宰鸡屠狗之事?”乐宁朦反问。
婢女更是垂下了头,又惶惑不安的抬眼问:“大娘子,你明明会写字,会画画,连五娘都说你的画好,为什么你要跟主母说你只会宰鸡屠狗呢?”
问完,见少女的脸上仍是那漫不经心的微笑,婢女又连忙屈膝说了声:“大娘子,对不起,奴婢口拙,奴婢不该这么问的。”
她话刚一说完,就见乐宁朦侧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怎么,你也觉得宰鸡屠狗是很丢人的事情?”她问。
婢女羞愧的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过是一女婢,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本不该质疑的,这般想着时,又听乐宁朦肃声说了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人表现得太聪明了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像我现在的身份地位。”
婢女听罢霍然抬头,似明白了什么,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
“大娘子,我明白了。”她道。
乐宁朦神情一缓,又笑道:“明白就好,你也一样,以后就唤我女郎吧!这府中已经有一位大娘子了,你这般唤我,讨不到什么好处。”
婢女听罢,鼻子一酸,竟是抹着眼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娘子……不,女郎,奴婢还是要感谢你那日的救命之恩。”
乐宁朦轻叹了一声,看了婢女良久,忽道:“你起来吧!那日我也是故意那么一说,没想到你会如此笨拙,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主母。”
“不过,笨拙也有笨拙的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别人枪打出头鸟。”
所以女郎说话虽然有些生硬听着让人不舒服,其实她真正的用意还是为她好的吧!不然,她也不会拒绝了主母赐给的其他所有使女而独独就选了她。
自小就没有享受过任何人关心的婢女忽觉心中一潮,有些受宠若惊的破涕而笑,缓缓的站起了身,看到只吃了一半扔到盘中的凤凰卷,忙道:“女郎,这凤凰卷已经冷了,我再去给你弄点热的小食来吧!”
“不用了,去收拾干净洗了吧!”言罢,又补充了一句,“你若觉得可惜就将剩下的吃了!”
“是,女郎。”婢女阿弦高高兴兴的收拾完盘子进了小厨房。
乐宁朦再次抬首望向了那于葱葱郁树间冒出斗拱飞檐一角的卫氏府邸,再次轻轻的笑了起来。
石氏的头脑还是这么简单,她怎么就不想一想,这所谓的宰鸡屠狗之事到底是何意呢?
回府已经三日,洛河之水应已下降,她等的人也该来了吧?
这心思刚刚一转,乐五娘的声音便传了来:“姐姐,姐姐,阿翁回来了!除了阿翁回来了,你猜猜看,还有谁跟着一起来了?”
“谁来了?”乐宁朦含笑问了一句。
乐五娘一脸欢喜的说道:“是王家郎君来了,姐姐,你还记得那日你在景华街上见过的那位王家郎君吗?”
“记得。”乐宁朦仍旧淡淡的答了一句。
乐五娘见她脸上并无太多欢喜之色,又有些沮丧道:“姐姐,你不高兴吗?”
“我为何要高兴?家中来客好像与我无关吧?”
这一问又令乐五娘皱起了眉头,这么一想,也是,不过是来了一位客人,姐姐为何要高兴?
“可是府里的其他姐姐们一听说王郎君来了,都高兴的快要发疯了,我大姐姐还说,王郎君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神仙中人,是世间真丈夫,我以为姐姐你也会和她们一样,喜欢王郎君呢!”
看到乐五娘一脸懵懂纯真的表情,乐宁朦却是真的被逗笑了。
“这世间真丈夫又不止他一人,王郎君固然容止华美气度不凡,可他不一定适合我们。”说到这里,乐宁朦又摸了摸五娘粉嘟嘟的脸,“何况世人有云,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五娘,你将来的夫君会比他更华美……”
“是吗?我将来的夫君会比王郎君更华美?”虽然还不太理解夫君二字的意义,女孩总是对赞扬的话有最为直接的欣喜,转念,她又偏了偏头,“可阿姐所说的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又是何意?卫家……”她思索了一会,问,“是指阿璪和阿虎他们吗?”
☆、第026章 王郎来了
没有想到这女孩的心思竟是如此剔透,乐宁朦嘴角的笑意微微收了一收,过了好半响,才若有所思的答了一句:“是,青鸾真聪明!”
长大了的青鸾会更美更聪明,只是可惜……
“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这三子之中也有包括我吗?”
突地一声清朗的语声打破了乐宁朦有些凄婉的沉思,乐五娘闻声率先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
“咦,是王郎君来了!”她脆生生的喊道。
垂花门前,一袭白衣正临风翩然而来,微风吹落两旁芍药,摇落满地芬芳,阳光从婆娑树影间落下一地金碎,如此盛景,落在人眼帘中,却也远不及这白衣的郎君夺目摄人。
果然不负琅琊王氏芝兰玉树之盛名,王澄此人的确有一种空山新雨后的山水清幽之美,又兼容止优雅,气度华贵,哪怕是一举一动都透着一丝慵懒而摄惑人心的风流,也不怪乎这满京洛的士女们都会被他这卓绝的容颜所迷惑。
可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清逸绝尘满目都含着笑意的人于西晋即将面临灭亡的乱世时期,在驻守荆州之时会沉杀八千流民以压制暴乱呢?
乐宁朦怔怔的看着他,正在入神之际,他便迈着轻缓的步子拂袖乘风而来,并顺手折了一枝芍药于指间,止步于离乐宁朦两步之距的梧桐树下,他慵懒的倚着梧桐树干,借着簌簌如雨而下的梧桐叶半掩半显,用那略带戏谑之意又深藏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卿何故看我如此入神?”他溥唇轻启,微笑着问。
刚从小厨房里跑出来的阿弦正好看见这如诗如画的画面,一时间竟是傻了眼,宛若做梦一般,直过了好半响,听到自家女郎的一声轻笑,她才猛然回了神。
“郎君甚美,恐是世间女子见了都要怔一会儿神。”乐宁朦如此答。
王澄便哈哈的一声清笑,那笑又仿若自天际传来,清朗爽阔直如玉磬弦振。
他振衣踏步而来,在乐宁朦对面,缓缓坐下,同时将目光打量向了那石桌上一只精致的酒杯,那酒杯甚小,也看不出是什么名贵的琉璃玉器所制,却是通体晶莹,看上去小巧而精美。
他拿起了这只酒杯,微笑的问:“女郎所用之物似与众不同?”说罢,又顿了一声,笑道,“正如女郎的心思一般。”
“王郎君过奖!”乐宁朦笑了笑,对阿弦吩咐道,“将刚温好的酒拿出来,给王郎君尝尝!”
阿弦呆呆的,怔了半响,方才道了声:“是!”然后便匆匆进了厨房。
“王郎君此番屈尊降贵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事相问?”阿弦一走,乐宁朦便开门见山的问。
王澄清秀的眉梢微微一挑,满含笑意与诧异的看向了乐宁朦。
“那日在景华街上,得女郎一句赠言,澄自恃清高,未能记放于心,因此而得了教训,想来这也全在女郎的意料之中?”王澄说道,“所以,澄今日前来,便是想问女郎,是如何得知那日会有暴雨倾盆?”
乐宁朦微微一笑,答道:“王郎君今日既能找到我这里来,想来便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个问题,我已经告知过另一人。”
王澄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确是有就那日之事去问过王显,也有向王显打听了一些有关于这小姑的一些事情,但却没有想到,对于他的此番前来,这小姑亦是心知肚明。
王澄笑了一笑,又道:“女郎果然与我所见不同,也不负武子所称赞的聪慧二字,不过,澄还是不明白,你又怎知那日我的踏雪宝马会出事情?”
这时,阿弦已将一壶酒提了来,正要给王澄倒酒的时候,乐宁朦将其接了过去,并亲自为其斟了一小杯,递于王澄面前。
嫣红色的酒,宛若上好的胭脂,又透着清淡若有若无的香甜。
王澄轻饮了一口,神情又是略微惊讶的一变,只觉这一口饮下,竟是余香缭绕,神清气爽,纵是他尝过天下美酒,都不及这一口来得回味香甜。
当他正想问这是什么酒时,乐宁朦紧接着他上一个问题道:“不知王郎君可听说过一个故事,我听说骁骑将军有一匹最爱的宝马名追风,有一次王将军骑着那匹宝马过溪涧,那追风硬是不肯过去,王将军好奇,以为那追风是爱惜身上的鞍具,裙围,便命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