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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有点苏-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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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未晏微微咧开嘴,笑了。
  他抬起左手,雪亮的玉衡剑光,像手中一道自由自在的流水。
  他目光幽然,静默半晌,启口漫道:
  “出了太初楼,你自然是规矩,今日你来了,客随主便,我就是规矩。有我活一日,谁也不可从我太初楼拿人。你有话说,不妨刀刃相见。”


第62章 破阵子心如止水
  云未晏双目发红; 战意已起。
  李揽洲却没有直迎锋芒。
  他只是,微微笑了一笑; 下一刻; 还往后退让了一步。
  嘴唇张合,用只有他和云未晏的距离听得到的语调; 低声道:
  “云统领,礼法循则社稷定,律令行则天下安; 这个道理你比我清楚。”
  “以武胁人、以下犯上这等事,在白玉京决不可有第一个先例。倘若此风一开,后果不堪设想。”
  “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再想一想,是要我派兵进来拿人; 还是你担上统领之责; 将人亲绑了送出来。”
  说罢; 一挥手踏出门外。
  官兵立撤,围在楼外,院内寂寂。
  李揽洲很聪明; 避过了直接冲突,而是以退为进; 说下诛心之言。
  表面上全他一个统领的颜面; 实则令他三思,并展开了无声的胁迫。
  云未晏方才气势如虹的剑,一时间竟微微垂落; 缓缓四顾。
  戚骁扑倒在云未晏腿边,泣道:“大统领,今日之事,是我们糊涂了。我等受了挑拨,办了糊涂事。”
  白无疆也怆然下跪,伏地请罪。其余三氏,无不叩服。
  云未晏在哀泣声中,眉头蹙起,脸上激怒之色褪去,逐渐透出夹杂着疲惫的惘然来。
  他脑中不断思索,寻找着李揽洲话里的破绽。
  这个新上任的司丞风闻不佳,传言他性格刚直,不擅曲迎,甫一上任,就得罪了不少人。
  一旦他认定该管之事,必会插手到底,除非圣谕亲至,否则绝难转寰。
  他知道李揽洲说得也有他一定的道理,在一个以“上下尊卑”为基,云集了武家、又铁桶一般压抑的城池中,若没有“礼法”和“律令”的约束,必招至倾覆之祸。
  若真与抚顺司激斗一场,不亚于公然反叛朝廷,必招覆巢之祸。
  然而今日之事,他已断臂求宁,舍弃半生的修为剑术,已走到这等地步,岂能甘心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残余的一只手臂,紧紧握剑,将目光转向一侧,望着孤直而立的燕无恤,燃起最后一点微微的希望,张开干裂的唇:“燕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燕无恤颔首答应,发现衣后有牵绊,回首一看,见苏缨面上微发白,目中满是担忧之色。
  他伸出手去,在袖底握了一握她冰凉的手,目光极是温柔:“放心。”
  便与云未晏,二人走到了上清堂内,不多时,其余人皆散了出来,大门关上,只余下二人。
  “砰”的一声,大门合拢。
  屋中变得很暗,多年经营,上清堂气派非凡,绵软的红锦地壁,满堂的书画木雕花草,烈烈燃烧的琉璃铜盏,衬得云未晏血迹斑驳的白袍有些萧索。
  他站定脚步,回头过来,问:“燕大侠本非此间中人,何以今日骤至?”
  燕无恤道:“有人利用我曾经的好友、我的意中人,做了一个局,要引我进来,我便来陪他一遭。”
  “好友,意中人?”
  云未晏想起他对戚骁骤然而下的杀手,他何等心思,立时便明白过来,道:“苏缨姑娘?”
  燕无恤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即是默认了。
  云未晏苦笑道:“我要同燕大侠道个歉。我并非有意出言轻薄她。而是情势逼人,不得不如此。”
  “自从上回天泽武试,有人在刻意挑拨白玉京的内乱。”云未晏道:“我不敢怀疑天子,只能猜测,天子被小人所蒙蔽,才下了要我输给清歌楼的密旨。因此密旨,太初楼再三招来无妄祸殃,已成骑虎之势。眼下唯有一策,可解我难,不知燕大侠可否助我?”
  燕无恤曾经在莫川之畔承过他恩情,有意偿他,问:“你要如何?”
  “之所以不可让抚顺司拿走诸家主,不过是因他们犯了一条‘聚众以下犯上’之罪,这是杀头重罪。”
  “倘若我不是太初楼的统领,没有实权,这罪名就难以成立。”
  “刚好前些日子,朝廷公然卖官鬻爵,让出六个统领之位。为了制衡商贾统领,行暗中驱逐之事,下了一道‘破立令’,凡有他人能击败统领者,统领可遵江湖门派规矩让位于他。意在引导武家,驱逐无武力傍身的商贾统领。”
  “我想钻个空子。”
  “只需对李司丞说,我一早已让位于你。我那五个家主的糊涂事便顶多算是寻衅滋事,比‘以下犯上’轻得多,只需罚银两即可。”
  他说得慢,因失血过多,嘴唇无力的张合,微微昂首,吊着一口气,语气恳切:“……不知燕大侠,可否助我渡过这一劫,暂代太初楼统领之位?”
  燕无恤听他说完,有些纳罕,虽这实在算不得甚么艰难苦重之活,但仍有些细小的麻烦琐碎在内,令他略略踟蹰:“你只见了我一面,竟这般信任我?”
  “只有燕大侠能弹压得住太初楼的诸武家,我别无选择。”云未晏道:“若你肯助我一次,云未晏他日,赴汤滔火,结草衔环,在所不辞。”
  燕无恤沉默片刻,点头应允:“当日你在西陵,曾在我危难之时放了我一马,如今我便还你一个人情,以一月为期。我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告诉我,当初派你去西陵拿我的人,究竟是谁?”
  云未晏浑身一震,抬头看他,见他不动如山,眸色幽微深沉,黑如洞潭。上清堂内光线有些暗,衬得他那张一向看来干净敞亮的脸,有些阴沉。
  云未晏迟疑了良久。
  这其实是一个秘密,就算有人将刀横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该说出一个字的。
  更何况,他以往骄傲荣光,全是朝廷所赐,勋爵加身,职责所在。
  然而手臂上拉筋碎骨的伤痛,又以几乎将人撕碎的痛楚,提醒他,这些日子,被权势一点点击碎的尊严。
  似乎有一个高悬头顶的声音在嘲弄他:枉你剑术精绝,妄称天之骄子,只要是上位者轻轻碾一碾指尖,你便有苦不堪言,有痛不堪倾,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从九霄之上,瞬间跌落泥尘之中。
  就像是被人豢养的趴儿狗,惹不惹主人家喜欢,全在一念之间。
  他自嘲的笑了一笑,感觉舌中也有血腥之味,咬着这一点血劲,启口道:“传令之人,是从前的抚顺司司丞高诩,两个月获罪落狱,畏罪自杀,已经身亡。我与他有些交情,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这人顶上的靠山,是孙卓阳。燕大侠杀的孙止水,是他的私生子。”
  当朝天子,以寻求长生为念,不立太子。
  虽没有太子,却有太子太傅。
  孙卓阳是天子宠臣,位列三公,权势比肩丞相。
  死在燕无恤手底下的幽州刺史孙止水,竟然是太傅孙卓阳不足为外人所道的私生子。
  明白了这层关系之后,许多关窍通畅无余——
  朝廷有两拨人在争权夺势,一派以孙卓阳为首,其下有以前的抚顺司司丞高诩、从前的幽州刺史孙止水。
  还有一派,是李揽洲归顺的那派,他曾说,因借刀杀了孙止水,获得这人的举荐重用,替代的恰恰就是孙卓阳门生高诩的位置。这一派究竟以谁为首,尚不得而知。
  从燕无恤在幽州,一怒之下,出刀刺杀孙止水起,就被卷入了这一场党羽之争。
  他忽然有些想笑,这么大的圈子,兜兜转转,竟还是党派之争。
  燕无恤往外走时,脑海中回忆着一年多前,他去杀孙止水那日。
  幽州的龙城,大漠边际,万里无烟。那时节下了一点细雪,马匹跑在沙上,喷出如雾的白气。朔风烈得可将人的衣衫撕成碎片。追风马蹄停在一堆尸骨前,那是一堆尸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是死于胡虏劫掠之人。
  龙城之上,只有几股零散烟火,是烧尸骨留下的。没有震耳欲聋的哭声,唯有哀哀戚戚,连绵不绝的风,刮在面上。
  燕无恤自从弃文修武以来,手中久不念经纬济世的经文,常有一册道经不释手,俯仰天地大道,了悟万物之兴衰荣辱,自有定分,既然自己怀有不世绝技,当跳脱常人的喜怒哀乐,不该走青阳子那条把自己逼疯的歧路。
  然而当幽州甚于修罗地狱的景象活生生的摆在眼前,他才发觉,甚么“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原来是与“君子远庖厨”一样,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的虚妄之语。
  是,天有大道。
  可这道太虚妄,因循往复,时间太长。
  与这相比。
  活生生的人就的眼前。
  曾在路边牧羊唱着歌谣给他指路、脸上脏兮兮、眼睛很明亮的五岁稚子,被刀枪捅破肚腹;失去了所有家人的老妪,一脚深一脚浅,歪歪斜斜拖着家人尸首,中道嚎啕大哭,扑地而亡;还有才当了父亲的男子,与一串头颅挂在一处,高悬尸山之上……
  这些本不该发生,全因党羽之争,因一人私利。
  那人背靠大山,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视一出人间惨剧于无物。
  而自己刚好可以,悄无声息的夺去那人的头颅。
  若能再来一道,即便知道自己会深陷党争泥淖,或许,也依旧会脑子一热,便不顾一切的踏入其中。
  燕无恤霎时,有些理解了青阳子当初一意孤勇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你们。昨天本来要更,写到凌晨三点,不满意又全都删了,睡一会儿起来上班,然后又重新写,虽然才出来短短一章,已经是纠结了一整天的后果。我错了。不定时了,免得放你们鸽子。我尽量每天更新一章。


第63章 念飞雪芳踪无迹
  上清堂的门重又打开了。
  云未晏摇摇欲坠的身躯; 重新出现在两扇门中间。
  诸人见他,目光聚来; 戚白等一党尤甚; 唯恐在他面上看到一丁点放弃的意图。
  幸而,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云未晏; 眉间仍旧如一缕寒霜凝结的傲然,苍白面上目光如电,穿过众人; 直视大门之外。
  此时,一盏茶的时间刚巧过去。
  门重新被抚顺司的官兵打开,调遣官兵的铁衣窸窣,卫士控弦之声不绝于耳。
  抚顺司丞李揽洲步入庭院,如约问他:“云统领可想好了?”
  云未晏道:“……想好了; 今日寻衅滋事的几位家主; 任凭李司丞带走查办。”
  话音刚落; 院中便响起了一阵喧闹,惊讶、不解、困惑……楼明月小声嘀咕:“果真是还是这样,恁的没劲; 我还道这云统领是个刺头,今日有好一场热闹看; 没想到外头装得那样; 里头还是个软蛋。”
  犹嫌不足,补充:“常言道,胳膊肘拧不过大腿; 该跪还得跪。”
  李揽洲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果断,略怔了一怔,旋即,出于本能的,嗅到了他话中的不寻常:“寻衅滋事?”他把脸一沉:“云统领想用区区‘寻衅滋事’的小罪搪塞过去?今日即便是宅家驾临,我亦要秉公执法。该少的罪名,一项也少不了。”
  说着,他目中一暗,抬手作令:“拿下!”
  “且慢。”
  庭前,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李揽洲肉眼可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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