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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6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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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瞧着你就没什么同情心。既然我都瞧得出来,他又怎么可能会瞧不出来?”青螺问。
  长安没心没肺地弯着唇角,“那你的意思是,他爱我入骨所以才带我来此吗?”
  青螺没回她,转过身继续往不远处的石滩上走。
  长安跟在她身后。
  “我与你说他的过去,不是想让你同情他,而是想叫你知道,他有今天,靠得不是他的出身,是他自己的本事。一个出身好的男人不一定能让自己的女人一辈子顺心顺意,但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就一定可以。”青螺停下来,回身看着长安,神情严肃“我爹虽然只是这岛上一个普通的渔民,但他一辈子谨言慎行不苟言笑。十五,是唯一一个让他说过‘此子日后必成大器’的孩子,你道为何?”
  长安没说话,只微微扬了扬眉尾,示意她在听。
  “十五当年被救上来时,整只左手被重度烧伤,最后长好了也是皮肉黏连手指僵直,根本没办法再用。有一次他独自外出,回来时整只左手鲜血淋漓。我爹给他包扎时发现他左手指间黏连的皮肉被尽数割开,整只手所有指关节处的疤痕都全部崩裂,血肉模糊。我爹以为他被岛上的孩子欺负,一再追问他才交代,说指间黏连的皮肉是他自己用刀划开的,关节处的裂伤是他自己用力握拳所致。我爹问他为何?他说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残废。你能想象吗?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躲在无人的角落,咬着袖子,疼得满头大汗满脸是泪,也要一次次握紧舒张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只为了和其他人一样,有两只手可用。”
  青螺说到此处,似是想起当时惨状,眼眶微湿,停顿了一下,收拾好情绪后才继续道:“当时我爹并不知道他是福州陈家的儿子,所以他决定收养这个外貌与我们不同,但却有着大人也未必能比的毅力和血性的孩子。”她看着长安,眼神中带着点骄傲和不屑,“你说他想要你同情他,你错了,他从九岁开始就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他梦魇时会哭着叫娘,哀求告饶。但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他那满身的伤到底从何而来,他常常一夜喊到天亮的那个娘,又究竟去了哪里。孤幼无助时尚且不需要的东西,难道现在反而会需要?”
  长安被鄙视了也不尴尬,只有些疑惑:“所以,他是在这岛上长大的?”
  “不是。事实上,他在这里只住了十四个月。”青螺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那年夏天,一伙在海上打劫为生的强盗误打误撞摸到了这里。全岛的男女老少都被他们驱赶到沙滩上。当他们把岛上所有的女人都捆起来并杀了第一个胆敢反抗的男人后,十岁的十五站了出来。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日的情形,他站在那群凶神恶煞的海盗面前,用稚嫩的声音对他们说,他爹是陈宝琛,福州陈氏的家主。海盗们只要将他带去榕城,随便跟陈家要点赎金都会比打劫我们这样的穷渔村要合算得多。如果海盗们不放了我们,他就自尽,这样海盗们就会损失大笔金银。海盗们半信半疑,派人去福州打听,果然探得陈家确实有这么个红发碧眸的庶子,且失踪了一年多。最后海盗们带着十五和岛上几位及笄不久的漂亮姑娘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的四妹,也是被他们掳走的姑娘之一。过了整整七年,十七岁的十五第二次来到岛上,带来了当年打劫我们的海盗头子的头颅,还有我四妹的死讯。”
  想到伤心处,青螺应是不想让长安看到她的表情,于是便又回过身去往石滩上走,边走边道:“从那时起,十五每隔三四个月便会来一次,给岛上送粮食布匹,各种药材,甚至还送来了一位先生,在岛上办起一间私塾。我们以为他日子终于好过了,都为他高兴。直到后来,几个岛上的小伙子一时兴起,驾船到榕城去找他,结果看到他给人牵马执镫,被人像下人一般呼喝使唤。”
  两人终于走到石滩上,青螺放下手中的木桶,弯腰就从石头缝隙里检出一只招潮蟹扔进桶里。
  “你现在只看到他站在这里,你却没有看到他是如何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到这里的。如果你对他不是真心实意,那就请你千万不要嫁给他。或许在你心里,你高烧昏睡时还不忘念叨的那个什么慕容红才是最好的。但在我心里,十五是我最好的弟弟,他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他前面二十几年过得太苦,我不希望后面这几十年中,他的身边人,不是那个真正对他知冷知热的人。”捉了几只招潮蟹后,青螺直起腰来,看着身旁的长安正色道。
  长安:“……”她发烧的时候说梦话叫慕容泓了?不可能,她并没有这么想他。
  “能答应吗?”青螺见长安不语,追问。
  长安难得乖顺,点头道:“好的。”
  青螺见她答应得这般干脆,没有半分犹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默默转过身去,继续在石滩上捡拾蟹和贝壳。
  长安学着她的样子捉了两只招潮蟹,问她:“这么小的蟹怎么吃?”
  “裹上鸡蛋油炸,或者捣碎了做酱。”青螺道。
  她毕竟是个心智成熟的妇人,所以虽然知道长安不是她一心期盼的十五媳妇,倒也没有因此就给她脸色瞧。
  长安扶着石头往前走的时候,发现石头缝里突出来一层像疣一样的东西,乍一看去有点恶心,细看才发现居然是挤得密密麻麻的螺。
  “诶?这不是佛手螺吗?”长安从石头缝里拔出一只螺拿在手里看。
  青螺回头瞧了瞧,道:“这东西我们这儿叫狗爪螺,没多少肉,就孩子爱嗑。你喜欢吃就弄点回去,十五做这种螺很拿手。”
  长安笑:“你是说他还会做菜吗?”
  “他会的多了。”青螺一边麻利地摘着佛手螺一边道,“不过你既然不想嫁他,想必也没多少兴趣去了解他。”
  “这话我不认同。俗语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打胜仗,敌人都有必要去了解,又何况是身边的人呢?”长安道。
  青螺抬头看她,刚想说话,目光却又越过她的肩看向她们方才来时的树林。
  陈若霖人高腿长,出了林子看到两人,几步便来到石滩之上。
  “离开一会儿人就不见了,你好了吗就到处乱跑?”长安抓了两手的螺,刚转过身就被陈若霖给拦腰搂了过去,与此同时一只手贴上她额头。
  “还有点热度,便这般闲不住?”陈若霖看着她笑得亲昵而无奈。
  “你冒着狂风巨浪带我来到这里,难不成我就躺在屋子里等你再带我回去?”长安不答反问。
  陈若霖笑着一垂眸。长安没裹胸,这夏天的衣料轻薄,隐隐勾勒出她浑圆挺拔的胸部轮廓,看得男人眸色都深了好几分。
  “你看哪儿呢?眼珠子不想要了?起开!”长安可不是被男人占了便宜只会闷声忍耐的女人,察觉这色胚看她的胸,当即用手背抵着他的胸膛将他一把推开,回身将手里的螺丢进木桶。
  “别说,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的,荆钗布裙,难掩风华。”陈若霖在她身后道。
  长安也不回头,只将下颌一抬,冷哼:“我穿什么不好看了?”
  陈若霖又笑。
  长安走向石滩边缘。陈若霖欲跟着去。
  “十五,我有话对你说。”全程旁观了两人互动的青螺叫住他道。
  陈若霖停了下来。
  青螺看着长安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对陈若霖道:“十五,这姑娘并不想嫁你。”
  “我知道”陈若霖直言道。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对我说她是你媳妇?”青螺问。
  “她愿不愿嫁我,与我娶不娶她,这中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么?”陈若霖反问。
  青螺皱眉:“十五,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不是那讨不着婆娘的男人,何必干这强取豪夺的事。再者说,这夫妻之间,若有一方心不甘情不愿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还不如娶个对你死心塌地的,两口子和和美美地过呢。”
  陈若霖摇头:“大姐,这些年下来,即便你不曾亲眼所见,想必也听外头回来的弟兄们说了不少,应是知道,我身边不缺女人。对我千依百顺死心塌地的女人不是没有,只是我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青螺问。
  陈若霖朝着远处长安修长苗条的背影一抬下巴:“我看中的。”
  青螺与他一同看着在一块礁石上蹲下,就着浪花洗手的长安,眸中有些忧虑,道:“这个女子,我虽与她交谈不多,却看得出她的性情与想法似乎与寻常女子大不一样。而且她好像心里已经有人了,叫什么……慕容红,是这个名字吧?昨晚是你给她守的夜,你有没有听到她叫这个名字?”
  陈若霖点头。
  “你不介意?”青螺知道他虽命途多舛,却一向自视甚高,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眼的。她委实有些不理解,为何他偏偏就看上了长安这么一个脸上有疤,性格强硬,心里还有人的女子。
  陈若霖笑着问她:“你知道你口中的这个慕容泓,是谁吗?”
  地处偏远孤陋寡闻的渔妇一脸茫然:“不知道。”
  “他是大龑的皇帝。”陈若霖给她解惑。
  青螺张大嘴,愣了半晌才倏然转过头去看着洗了手又往远处走的长安,结巴道:“那她、她是……”
  “她是你弟媳妇,福王妃长安。”陈若霖勾着唇角说完,丢下青螺向长安走去。
  晚上陈若霖在林下临时搭建起来的大铁锅边大展身手。岛上的孩子们都高兴疯了,一个个捧着碗围在大铁锅边等着开吃。
  长安坐在细软洁白的沙滩上,托腮看着一边挥舞着大铁勺将海鲜炒得香气扑鼻一边和孩子们说笑的陈若霖,觉得人还真是种复杂的动物。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在大人眼里心机深沉杀人如麻的野心家,到了孩子面前居然会成为一个会做好菜会讲故事的大暖男?
  她并不怀疑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是事先安排好演给她看的。孩子们望着陈若霖时,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所透出来的崇拜孺慕的光彩,是装不出来的。
  长安吃了一碗熬得稠稠的海鲜粥,嗑了一把清甜软嫩的佛手螺,然后去沙滩上散了会儿步。
  这里人大约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过晚饭之后,外头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只有椰树林里的木屋里头亮起了灯光。
  四周很安静,沙沙的树叶婆娑声和哗哗的潮汐涨落声加重了这份安静。
  长安独自一人站在沙滩上,望着眼前广袤的海面和高远的星空,一瞬间心底竟生出人在天涯海角的渺茫之感。
  如此盛夏,海岛的夜晚却还有那么一丝冷。长安抱起双臂,就好像环抱着自己,觉得有点孤独。
  都说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心理也会变得虚弱,或许她不是真的觉着自己孤独,只是有点虚弱而已。
  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她身后环了上来,正好围住她抱住自己的双臂。
  “热度似乎又高了点,回去吧。”男人的脸颊蹭在她额侧,顺便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披散的长发带着丝刚沐浴过的水泽香气。
  “你倒是讲究,炒个菜马上就跑去沐浴了。”长安并未挣脱他,只微微偏过脸道。
  “这不是担心身上沾染的油盐酱醋味会熏到你么?”陈若霖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顺脚把之前扔在沙滩上的一只椰子勾起来用另一条胳膊夹着。
  “走得动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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