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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收费不菲,确保了相对的安静,钟慕白来此,也只为买这一份安静,而能够让他堂堂一个太尉烦闷到愿意花钱来买安静的,自然也只有他的独子钟羡。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管是舐犊之情还是望子成龙之心,都要比子孙昌衍的旁人高出数倍。钟羡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文武双全品性高洁,说是天下男儿中之佼佼也不为过。只是,他有能力独立,未免就不够听话。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方面欣赏儿子的行不苟合特立独行,不愿过分去干涉他,一方面又恐他木秀于林必为风摧,再加上上面那位,虽然年纪还比钟羡小上一岁,但若论城府,只怕十个钟羡也比不上他。钟家的未来都在钟羡身上,如今钟羡便如此多灾多难的,将来会怎样,真的难讲。
钟慕白烦闷地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刚想喝,门外忽传来贴身随从晏桓的声音:“老爷。”
“何事?”
“大司农求见。”
钟慕白眉头微微一皱:慕容怀瑾?他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让他进来。”他放下酒杯道。
少时,慕容怀瑾脱了鞋从外头笑容可掬地走进室内,向钟慕白拱手道:“下官给钟大人拜个早年了。”
钟慕白四平八稳地坐着,伸手道:“慕容大人客气了,请坐。”
慕容怀瑾坐下后,很快便有侍者送上茶水点心。
待侍者出去,室内只剩两人时,钟慕白问:“如此良宵,慕容大人不在家中陪家人守岁,来此作甚?”
慕容怀瑾叹了口气,看着钟慕白道:“钟大人不也在此么?”
“我为何在此慕容大人想必心知肚明,慕容大人来此的目的,我却不甚明了。”
慕容怀瑾闻言,笑道:“钟大人真是快人快语,既如此,那我便直述来意吧。我有一女,年十四,后年及笄,想与钟大人结个秦晋之好。”
“犬子过了年便二十有一了,慕容大人的意思是,要犬子再等一年?”钟慕白神情淡淡的,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慕容怀瑾面上笑意不变,只道:“令郎成婚本已比别家公子晚,又何必在意这一年时间呢?当然,我也不会让令郎白白空等一年,有一桩与钟大人切身相关的陈年旧事,或可作为交换。”
“哦?愿闻其详。”钟慕白依然态度散漫。
慕容怀瑾也不介意,兀自道:“十七年前,钟大人与先帝一同举事反抗东秦暴政,当时你们二人虽以朋友相称,但那一年你年过而立,先帝不过二十出头,钟家又是世代沿袭的武将世家,在军中无论是人脉还是声望,你都要高出先帝许多。若是照当时那势头发展下去,这天下绝对不会姓慕容,而应姓钟。
“可惜十五年前两江亭一战,钟大人你为亲信出卖,损兵折将身陷重围,自己也身负重伤,最后是先帝率援军赶到将你救出。之后的两年,你为伤势拖累不能带兵打仗,为了给钟家军谋出路,再加上感念先帝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将钟家军移交给先帝指挥。至此,你与先帝在军中的声望开始逆转,这也就奠定了即便后来你伤愈,却也只屈居先帝之下的基础。
“当年你那亲信为何要出卖你已不可考,只不过,有一件事,钟大人恐怕至今都不明真相。”
慕容怀瑾所说的这些陈年旧事,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钟慕白被勾起当时的回忆,面色难免又阴沉几分,问:“何事?”
“自然是困扰钟大人你多年的子嗣之事。两江亭之战,不仅使钟大人你身负重伤声望与势力一落千丈,钟夫人更是因为误听人言以为你战死两江亭,大悲而伤娠。从那一年起,钟大人你除了钟羡之外,再也未能生下一儿半女。我想你定然以为是自己伤势过重伤了根基,以致子嗣断绝吧。但真相其实是,有人趁你重伤之际给你下了虎狼之药,这才致使你除了钟羡之外,再无子嗣。”慕容怀瑾表情平静地道出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钟慕白一双浓眉深深皱起,道:“你的意思是,先帝趁我重伤派人给我下药?”当时因为钟夫人小产,不能亲自照顾重伤的他,所以是先皇后主动承担了照顾他伤势的责任。
慕容怀瑾摇头道:“先帝知不知道此事,我不敢断定,但是先皇后必是知道的。当时照顾钟大人的都是她的心腹丫鬟,其中,还有当今陛下的乳母。没过多久这位乳母便失足落水而死,比起意外,显然是被灭口的可能性更大。”
“你有何证据?”钟慕白眼神冷鸷。被人下药以致不育,若是事实,这绝对是个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让女子终身不育的药并不难得,但让男子终身不育的药,却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十几年前,东秦后宫有个用毒高手名叫罗泰,是受人指派潜伏在太后身边的,败露后被赐死。此人有写手记的习惯,机缘巧合,我得了几本他早年的手记,在其中发现了一些端倪。”慕容怀瑾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册子,递给钟慕白。
钟慕白接过翻了几页,这似是一本记载必办事项的册子,中后部有一页上头记着“研得一药,可令男子不育,不负主望”,而这本手记的记录时间,正是十五年前。
“就凭这个?”钟慕白将册子往桌上一扔。
慕容怀瑾道:“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先帝与先皇后都已不在,纵有蛛丝马迹,也实难做到证据确凿。钟大人不相信我不要紧,但有件事我却不得不提醒钟大人,先司宮台內侍监郭晴林,是罗泰的徒弟,现在的内卫司指挥使长安,又是郭晴林的徒弟。听闻这个长安与令郎交情匪浅,又对陛下忠心耿耿,他日陛下若是想对令郎故技重施,怕是也不费吹灰之力。”
钟慕白冷笑:“慕容大人此言,未免有挑拨之嫌吧。”
慕容怀瑾也不与他争辩,只起身打开门,向外头道:“带进来吧。”
晏桓带人押着一个身披白色披风的男子进来,并向钟慕白呈上一本巴掌大小牛皮封面的册子,单膝跪地羞愧道:“属下无能,若非慕容大人擒获此人,属下竟不知已被此人跟踪数月之久。”
钟慕白接过册子随意翻了翻,一言不发,冷着脸对晏桓挥了挥手。
晏桓向押着男子的两名侍卫打了个眼色,两人当即将男子拖出门去。
那男子见状不对,叫道:“太尉大人,小的不过是奉命行……”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手刀劈在后颈上,没了声息。
门重新被关上。
钟慕白看着慕容怀瑾,意味不明道:“论身份,当今陛下是慕容大人的堂侄子,慕容大人今夜之举,说是背叛也不为过吧。”
“钟大人此言差矣,相较于悲剧发生后势同水火不可挽回的局面,我此时所做的,不过是防微杜渐罢了,又怎称得上是背叛?再者陛下继位至今数历险境,我看钟大人颇有观望之色,还以为钟大人对此事一早便有所怀疑。毕竟陛下早慧,又是先皇后一手带大的,若说此事这世间还有人知道真相,当非陛下莫属,不是吗?”慕容怀瑾道。
外头风雪渐大,细密的雪花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风丝从窗户缝里渗进来,桌上的烛火跳动不安,晃得人的表情也晦暗不明。
温壶里的酒渐冷,钟慕白却端起酒杯,神色不动道:“慕容大人说得在理。”
第557章 逼良为娼
大年初一,慕容泓醒来时只觉浑身无力,鼻喉间干痛。他用手背碰了碰额头,果不其然,发热了。
就他这身体,从小到大哪年冬天不得发个几次热,都习以为常了。近年来有空的时候跟着褚翔锻炼锻炼,本来以为情况已有所改善,没想到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今天上午要祭祀天地和祖先,还有大朝会,他这个皇帝若是新年的第一天就因病不能举行祭祀和朝会,只怕又会被下头那等逆贼拿去做文章,头重脚轻也只能强打精神起床装扮。
长安昨夜受了冻,用了钟羡给的药油好久不曾作怪的伤口又麻痒酸疼起来,一晚上辗转反侧,也不知何时累极了才睡着。醒来天光大亮,她知道时辰不早了,应该已经来不及去甘露殿拜年,索性就不赶时间,慢吞吞地穿戴整齐,出宫回安府让许晋给她推药油。
午后她回到长乐宫时,刚好看到长福送太医院院正杜梦山离开。
“怎么回事?陛下病了?”长安问长福。
长福苦着脸道:“安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昨晚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去了趟琼雪楼把手指头剪破了,今天举行完大朝会回宫的路上又晕倒了,这过个年过得大家心里七上八下的,苦不堪言啊。”
长安:“……”
她来到内殿,慕容泓仍在昏睡中,面色雪白形容憔悴。
长安问了长福,知道是着凉引起的伤风发热,不由又是一阵无语。
一个半时辰后,药煎好送来了,长安坐在榻沿上,端着药碗将慕容泓推醒。
慕容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陛下,起来喝药了。”长安用汤匙搅着碗里的药道。
慕容泓看清了床沿上坐的是她,脸一冷,偏过头去闭上眼睛嘶哑着嗓音道:“去叫长福进来。”
长安看他,默了一会儿,端着药碗的手垂下搁在膝上,她平静道:“昨晚我回来了,你不在,我回了东寓所。”
慕容泓睁开眼睛。
长安起身,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几案上,转身往外走。
“你为什么……”慕容泓急着问她什么,可是起了个头却又蓦然打住。
长安回身看他,目光淡漠得让人心慌:“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派人去告诉你我回来了?”她笑了笑,继续道“你怕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不是你后宫的嫔妃,争宠也不是我差事,之所以回来,是我以为你需要我陪。结果证明你不需要,那我下次不回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去把你叫回来?各享各的热闹,有什么不好?”
“不是这样的,朕只是……”
“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去哪儿度夜这是你的权利。就算你移情别恋也没关系,只要你在移情别恋之后肯与我好聚好散,我不会怪你,毕竟朝三暮四的男人,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长安说完,转过身背对他,昂着头道“你昨夜来来回回的也不是为我,这侍疾的差事的确应该由旁人来做,是我越俎代庖了。”说着她就出去了。
慕容泓被她一顿抢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一时又是懊恼又是难过又是委屈,还真是应了那句“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长安原本不生气,可见了慕容泓之后不知为何倒生了一肚子的气。她也没心思回去补觉,转身去了内卫司。
虽说当官的过年也有七天假期,但她的内卫司过年是不休息的,所以里头还是有人在办公。长安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收到了岳州那边的消息,单杭之与张丰年终是见面了。
单杭之的确与张丰年见面了。单杭之盐商出身家财万贯,本身就有负责押船的镖师近百,在起事之初又顺利策反了部分地方军队,所以他这支人马的战力要比张丰年的高上许多。但也正是因为出身问题,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并不如张丰年占优势,这两人合作可谓是各取所需如虎添翼。
只不过,既然要合兵一处共襄盛举,那这五六万人马到底由谁说了算就成了个问题。两人及各自的亲信商量了几天也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