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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见秦桑对此事如此上心,倒是一愣,旋即勾起嘴角,眯着眼睛凑近道:“秦将军……为何如此在意秋姑娘?”
秦桑一怔,她也没想到自己为何连珠炮似的问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这会回想起来,倒真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忙干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我这是怕你带坏了小九,养出你这般登徒浪子的性子来。”
“登徒浪子?”萧何不怒反笑,一脸玩味的看着秦桑,脸凑得更近,双目紧紧盯着秦桑的双眼,声音飘忽的说道:“秦将军,何时见我做出了什么登徒浪子的事来了?”
“吱”的一声,里间的屋门拉开,秋戈捧着一个瓷壶,抬眼看见两人的脸靠得如此接近,一时间愣住眨了眨眼,见两人回头看过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我……我想着这里还有一壶清酒,你们……你们或许口干……”秋戈有些语无伦次,她曾听过不少戏本子,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场面她也曾自己幻想过,却没料到今日却能被自己撞上。
看着眼前两位军中的将领,这身份……确实特殊了些,但是对于这些奇闻异事,她向来是看得很开的。
从小父亲就告诉她,这世上很多事情,只是自己不能理解,却不能因为不解,就横加指责。所以她从小遇见所有不解的事情,都不会太过纠结,只当这大千世界,万物皆有因果。
她定了定神,迈步走出来,盈盈笑着,将那瓷壶放下便转身打算离开:“你们……你们继续。”
“姑娘莫要误会!”秦桑赶紧将萧何推开,站起身解释道:“方才我吃了薄饼,又用手揉了眼睛,许是眼睛里进了些粉面,所以让萧将军他……帮我吹一吹。”
秋戈闻言站住了脚步,听到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自己多心了,便转身点点头笑道:“秦将军多虑了,我并未有什么误会,你们慢慢吃,我进去抄书了。”
说完,便也没再停留,走进里屋轻轻关上了门。
秦桑在原地站了一会,稍稍松了口气,低头却看见萧何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竟是些得意的表情。
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坐下了身去。
“上次是小九,这次又是秋姑娘,”秦桑扭过头去紧紧盯着萧何道:“我看要让这身边之人一一误会了,你就满意了。”
萧何不屑一笑,拿起刚刚秋戈送来的瓷瓶,给自己倒上一杯:“嗯,有道理。不过……若是照这么说还欠缺了些,改日要让你师兄,倪镜,梁楚他们也都误会误会才行。”
秦桑见他又是这副无赖的样子,闷闷念叨了句“死性不改”,便扭过头去不想多加理会。
萧何伸手将她杯中的茶倒了出去,又给她斟了半杯酒递过去:“来来来,秦将军,我这不过都是玩笑话,喝杯酒消消气。”
秦桑斜睨了他一眼:“师父不让喝酒,我不会。”
萧何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又嬉皮笑脸的硬将秦桑那杯塞进她的手中:“你这都下山了,你师父还能有千里眼不成?况且这只是清酒,淡得很,秋日里天凉,刚好暖暖身子,省的睡一夜地铺,再着了凉。”
秦桑接过那杯酒,定定看着。其实她从前也并非就是滴酒不沾的,有时背着师父,和师兄也曾偷饮过几次,只不过她觉得太过辛辣,便也没什么兴趣再尝试。
现在看着手中的这杯酒,却是闻到了一丝甜味。这酒闻上去倒不像是自己先前尝试过的那种,应该……不会太难喝吧?
想着,她也不知怎的,就将那杯子凑近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这一尝,还真觉得味道和自己之前喝过的不同,不仅甘甜,还带着浓浓的醇香,令人回味无穷。
萧何见她这么轻易就被自己说服,也有些诧异,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问道:“怎么样,好喝么?”
秦桑放下杯子,点了点头:“挺好喝的。”
“你倒还挺实在。”萧何意外,淡淡一笑,又拿起瓷瓶给她加上一些。
两人就这么捧着杯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就着酒,将桌上的那些干粮吃得所剩无几。
萧何其实有些恍惚,他从前总觉得秦桑倔强,在很多事情上执拗的不行,可这一会子却又觉得,她并不像那些寻常的姑娘,在很多她们计较的事情上,秦桑仿佛都并不在意。
见秦桑就这么一杯一杯的将酒灌下了肚,萧何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微微向后靠了靠,手肘撑在背后的地上,开口好奇道:“方才秋姑娘说要我们睡在地上,你虽是推脱,似乎也并不真正在意。而她从里面出来时不过是看见你我靠的有些近罢了,你倒好像比之前更加紧张,我还真不明白,这是为何?”
秦桑轻轻抱着膝,手中捧着杯子,似是因为喝了些酒,眼神有些迷离,她看着前方缓缓道:“我不希望旁人有所误会,是为了不要传出些不该传出的闲言碎语,乱了军心。而我不希望与你共处一室,却是因为你我都清楚,我并非男儿。”
秦桑顿了顿,扭头看向萧何浅浅笑道:“但我转念想了想,除了你,别人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所以也断不会因此有什么传言,这么一来,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萧何看着秦桑那张被烛光微微映照的脸,带着些酒后的红润,眼中也已没有了往日冷冽的目光,柔和万分。
他霎时有些恍神,就这么静静将她望着,觉得这一刻,真是分外静谧美好。
秦桑迷离的双眼与他对视了许久,却是噗嗤一笑,眯着眼问道:“你这样呆望着我做什么?”
萧何这才缓过神来,自己竟是就这么傻傻的看了她许久。
他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挪开了目光看向地上,却又想起方才话还没问完,直起身子坐了回去,抬眼接着刚才的话问道:“所以你从始至终顾虑的都不过是别人的看法,却未顾虑过,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秦桑听着他的问话,偏头微微想了想,却又像是不解一般回望向他:“这有什么好顾虑的?”
萧何一时语塞,这……这有什么好顾虑的?寻常女子遇上这样的事难道不该稍稍有些惶恐,而后担心有损自己的清白吗?她对这些,当真就丝毫没有担忧?
他看着秦桑问出这话时的表情倒是诚恳无比,竟忽然觉得她问得就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他正想着应当如何开口回应,秦桑却自顾自的又将那酒喝了一口,淡淡望着案几中间的那盏烛火轻声道:“自打我决定带兵出征,就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军中本就都是男子,什么脱衣洗澡之类的事,我早晚都是要遇见的。若是处处畏首畏尾,连共处一室都做不到,这军营,我怕也是待不下去了。”
萧何有些惊讶,他从前只觉得秦桑算得上是个女中豪杰,在身手谋略上都为上乘,却的确不知她心中竟然如此豁达,一时间,又顿生出不少好感。
秦桑见他不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转头看向他继续道:“况且我也知道,你虽是平日里没个正形,却也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林间清晨,梦醒泪落
萧何闻言,倒是没想到她是这样评价的自己。平日里总拿她打趣,还当她是个小姑娘一般逗弄,现在看来,她倒是真就没放在心上。
但萧何哪里是个安分的主儿,听秦桑这话一出,偏就无赖似的伸出手肘撑在那案几上,扶着头笑道:“秦将军,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莫要拿这些话揶揄我。”
秦桑见他又是故意摆出这副样子,也不多说,只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一旁铺好的兽皮毯上坐下道:“我困了,先睡了。”
说完,便轻轻往那毯子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萧何见自己没能调侃到她,也起身到她身旁近在咫尺的另一张毯子上坐下,冲着她道:“你之前应该没有与谁这么近的睡过一处吧?”
“嗯。”秦桑双手枕在头下,闭着眼睛答道。
萧何侧身歪靠,单手撑着脑袋,继续问道:“你说,这夜里你若是觉得冷了,凑到我身旁,我要不要叫醒你?”
秦桑听他又开始胡扯,也不搭话,只继续闭着眼睛佯装睡去。
萧何见她不答,以为她又在酝酿着什么反驳的话,便静静等着,不料等了许久,她依旧没有出声。
萧何觉得奇怪,便双手撑着地面,轻轻凑近她脸旁,看着她依旧泛红的双颊,还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睡着了?”
秦桑依旧没有搭话,睫毛却又轻轻抖了一下。
萧何暗自发笑,这也太不会装了,明明紧张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强装镇定。
萧何故作不知,又凑过去几分,轻轻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秦桑顿时紧皱了眉头,眼睛瞬间睁开瞪向萧何:“你!”
萧何哈哈一笑,向后仰去,躺回了自己的那张毯子上笑道:“我就说么,哪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秦桑歪着脑袋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了个身,背朝着他侧卧了过去。
萧何将双手背到脑下垫着,看着上面的房梁,轻声问道:“说真的,若是有一日你将南渊大军赶出了秦川,是不是就不用继续待在军中了?”
秦桑侧着身子沉默了一会,她听着萧何的问话,也的确细细想了想,淡淡道:“还不够。”
萧何偏过头,看着她的背影:“你是说,你还要继续进军,直到踏平南渊?”
秦桑微微叹了口气,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嗯。”
萧何听她这么应了一声,将头正了回去,继续看着房顶问道:“你是想替恒王,一统这江山么?”
秦桑怔了怔,一统江山?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从十年前上山拜师的那一刻起,她只知道自己有一日要踏平南渊,为父兄报仇。至于是不是要一统江山,她并不在意。
想到这些,秦桑回过身子,也和萧何一样双手背在脑后,淡淡望着那房梁,声音却是无比清冷:“我只是想让齐王尝一尝,那刀在颈侧的滋味。”
萧何听着她这话里的意思,也立刻明白过来,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南渊,而是齐王。
“你与那齐王,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萧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故意装出的玩味,他半侧起身,单手撑着脑袋,仿佛十分好奇似的。
秦桑依旧定定看着那屋顶,就像是透过屋顶,看到了十年前的血雨腥风。
胸中有一团火焰在肆虐燃烧,她却只能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将那火焰在双眼中渐渐平息:“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可是现在,我不能说。”
萧何一愣,其实他早就知道,秦桑有太多无法言说的过往,他之所以那么问,也不是真的指望能听到什么实情。
他想着,也许她会编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幌子来搪塞自己,却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接的告诉他,我不能说。
萧何陷入了沉默,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屋顶,各怀心事。
秋风渐起,静默无声的夜晚听得见屋外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那声音如同海潮,一浪接着一浪,时深时浅,时近时远。
不胜酒力的秦桑在这深深浅浅的风声里渐渐眯上了眼睛,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见一个幽远的声音。
“本不该是你应肩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