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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月胸口发热,紧紧地抓住顾淮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热意,她又问道:“老太爷是什么意思?”
顾淮淡笑,道:“不过可惜我的前途而已,但老太爷说,子报母仇,天经地义,我这样,才像是留着顾家的血脉。”
沈清月望着顾淮笑,这样可真好,顾淮不像永恩伯那样薄情寡义。
夫妻二人回到家中,顾淮去洗漱,沈清月吩咐春叶准备带去舒家的东西。
顾淮洗漱了回来,春叶梳着妇人髻,将册子呈给沈清月瞧。
沈清月接了册子,挥手让下人都退出去。
顾淮坐下道:“准备去舒家的?”
沈清月点点头,道:“明儿我就打算去,你可有空?”
顾淮道:“有。”
夫妻俩莫名沉默着,沈清月开口问他:“你在翰林院,还好自处吗?”
顾淮神色淡淡的,道:“我本就不与同僚深交,眼下不过继续独行,也没什么。”
“陈兴荣呢?”
顾淮笑着道:“他……与我算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淡如水,从前淡,现在淡,往后应该也淡,不会变。”
沈清月笑,不会变就好,她又说:“还有我二哥。”
顾淮此举,招怨是肯定的,但一些有气节的清流,定然是维护他的,沈家二房的人,都不会因此而疏远他。
夜里,夫妻二人行房时,平平淡淡却温柔如水,像茶水褪去第一壶令人惊叹的新鲜芳美,而渐渐留下回味无穷的醇厚。
次日,顾淮和沈清月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一道去舒家。
他俩去的太早了,舒阁老才洗漱了还没出门,想了想,还是见了他们二人。
本来沈清月都打算好了,什么话都由她来说,但见到舒阁老的时候,却还是顾淮先开口揽过话去。
舒阁老昨儿夜里想了一宿,也另有其他想法,脸色虽不大好看,却不排斥听顾淮说话。
有些话他还是不想当着沈清月的面同顾淮说,便起身同沈清月道:“你跟我来。”
沈清月跟着过去,临走前,顾淮还朝她抛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祖孙俩到了书房里,舒阁老用平淡的语气问:“你还带他来做什么?”
沈清月道:“毕竟牵连了您,要给您一个交代。”
“好,你说吧。”
沈清月便将顾淮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薛侍郎与顾家如何结仇的事,以及顾淮后来拉赵家入狱的动机和打算,都说给了舒阁老听。
舒阁老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好转,尤其是知道薛侍郎与顾家结仇的事,特意抬起头问沈清月:“确有此事?”
沈清月道:“这是顾家人告诉我的,若要确认是否是真的,恐怕要问薛家人。”
舒阁老想起了一件事,摇了摇头,道:“不用问了,是真的。当时敢笃定能参与评卷的只有三人,其中有我一个,另一个家中没有待嫁女,除此之外还有薛侍郎一个,若不是他,不会敢用这句话做保证。”
沈清月又道:“至于怀先什么时候知道我与您的关系,您大可以去问罗妈妈。怀先是通过我当时的一些举动觉察出来的,那时候我身边能替我办事的只有罗妈妈,她对这些事,都了如指掌。”
舒阁老沉思着,没说话。
沈清月也不说话。
舒阁老面色和缓地坐了一会子,才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待你还算尚可。只是他展现抱负的法子,有些愚蠢了。朝中不乏文臣清流,但清流有什么用?真正能替黎民百姓解难的,还是掌权之人。他若真有抱负,这时候更该隐忍,待到羽翼丰满的一天,再除去奸佞。”
沈清月绞着帕子,眼睫微垂,顾淮一向不是蠢人,这般道理,别说舒阁老了,她也能想到,顾淮不会想不到,所以她才更动容,若非赵建安污蔑她的嫡母,令她伤心,顾淮未必会走上这条路。
舒阁老的人生毕竟是千帆过尽,看得比他们长远,轻叹了一声,道:“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便是为母报仇,也算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前些日恼他,最恨他将你的婚事也算计进去。
我已经愧对你母亲,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步她后尘,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罢了,你这般向着他……儿孙自有儿孙福。顾淮人品尚可,做丈夫尚可。只是在官途上,要么走不远,要么是走不下去了。你们自己若能过庶人生活,我也无话可说。”
沈清月心里生出一丝丝内疚,长辈总是希望小辈过得好,虽然她觉得顾淮能不能做到权臣都无妨,但外祖父总归还是失望的。
舒阁老道:“你去叫他过来。”
沈清月去厅里,顾淮便立刻起身迎她,四目相对,她微微笑道:“外祖父叫你过去。”
顾淮点了下头,便进去了。
沈清月安安心心地坐在厅里喝茶,她都跟顾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舒家要放弃顾淮,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顾淮见舒阁老的时候很坦然,现在还有机会给舒家人一个交代,他已经很满足了。
舒阁老今日的情绪比昨日好得多,只是脸色冷冷冰冰,却没有愠怒之色。
顾淮请了安,静静地候着,没有多说一字。
舒阁老冷厉地道:“你为何要主动拟皇上罢百官的折子?说给我听听。”
这缘故沈清月早已经说过,顾淮心里知道舒阁老的意思,便又坦坦荡荡,不卑不亢地说了一遍。
舒阁老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顾淮,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没觉察出分毫不妥,眼神才慈和了一些。
接下来,舒阁老什么也没说,只起身道:“我要去上值了,你们俩也回去罢。”
顾淮起身作揖,和沈清月一起出了舒家,便分道扬镳,福临驾车送沈清月回家去了。
沈清月回家之后,去了一趟沈家,她本来想找沈世兴,却在路上碰到了二太太,便一道去了方氏院子里坐,可巧大太太也在,可大太太一般是不会到方氏这里来的,几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气氛有些微妙。
大太太看着二太太和沈清月来了,便起身同方氏道:“婶子,院子里还有事儿,我就不留了。”
方氏笑着让丫鬟送她。
大太太走后,二太太坐在方氏身边问她:“母亲,嫂子来做什么?”
方氏蹙眉道:“周家的事。你周表弟要外放去真定了,但是他母亲准备带着叶莺回台州府,叶莺不肯,他母亲准备骗她走水路回去,还打算找沈家借人,以防万一叶莺半路闹事。你大嫂为难,老夫人不管,她就来问我的意思。”
沈清月觉得周学谦运气竟然变好了,沈世兴没能外放去真定,这个好位置倒是落到他头上了,但周夫人竟然不打算跟去,还不让叶莺跟去,也不知道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第180章
周夫人不让叶莺跟着周学谦一起去真定这件事,方氏还是很能理解的。
方氏跟沈清月和二太太说:“你们周家姑姑要是和跟叶莺跟一起去真定,学谦肯定和现在一样,恐怕安不下心思好好做官。若是她跟叶莺两个走了,学谦专心做官,还有博出头的可能。不如放了手,随学谦自己折腾去,或好或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算是帮到头了。”
叶莺不管怎么说,做儿媳妇不算合格,周家不能休她,周夫人只好想法子让儿子暂时摆脱她,而且又不和离,叶家也没有话说,顶多有人指责周夫人这个做婆母的苛刻狭隘而已,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沈清月有些诧异,当初周学谦可是绝食以死相逼,日渐消瘦,周夫人可都没松动半分,周夫人嘴硬心冷的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得。没想到周夫人竟然是想开了。
她道:“长久分居不是办法,周表哥内宅不能没有人操持,身边也不可能没有人陪着。”
二太太道:“周姑姑临走前,肯定会给表弟留伺候的人。”
所以周夫人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让周学谦带着人过去,甚至于她可能还会让周学谦养外室,反正天高皇帝远,叶家人又不知道。
这种法子对于周学谦来说,竟然也算一条生路。
她们三人说到此处便打住了,接下来的话,着实不好说,要说可怜,做儿子、做母亲、做妻子的,都可怜……
沈清月坐了一会子,便去了沈世兴院子里,跟他交代了顾淮的事。
其实沈世兴在户部照磨所,也早有耳闻,他当然是不支持顾淮这么做的,所以脸色也不大好看。
沈清月道:“我来同您说,只是想告诉您一声,让您心里有个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怀先怎么做,我都支持,他将来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沈世兴当然没法指责,他也不打算指责,反正真定是他自己不想去的,剩下来的听天由命了,他便道:“随你们去了,你嫁妆丰厚,顾家家底不薄,待你们也还不错,你这辈子不愁富贵,我就安心了,至于你弟弟妹妹,你们照顾不了,爹自己在照磨所好好上进就是。”
沈清月说完了事,去看了弟弟妹妹们,才离开,可巧她又碰到二太太从同心堂出去,两人便挽着手一起走。
二太太道:“母亲说沈家不借人给周家。”
沈清月皱着眉道:“叶莺身边的妈妈和四个大丫头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周家还有的闹。”
二太太摇着头道:“可不是么……”
两人走了一段路,二太太又跟沈清月道:“跟你说个奇怪事。”
“什么事?”
二太太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惋惜地道:“五弟开始勤勉了,听说在衙门里抢着干活儿,也不跟你蔡家的姨父他们一起出去找乐子,回家了就看书,说是要好好读书,等开新科了,考举人。他这样子持续了有些时候,不像是一时兴起。”
沈清月沉默一会子才道:“可惜五嫂都跟他和离了。”
若沈正越早早勤奋起来,五太太也不会因为嫁得不如自家姐妹,而怒其不争,倍感失望。
二太太道:“所以我跟四婶说可惜了,但四婶说,离得好,就是离了,五弟才发奋图强,若不离,五嫂还是会压了五弟的官运。”
沈清月当然不认同赵氏的话,但有一点赵氏没说错,五太太不跟沈正越和离,他怕是还不会醒悟,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不过奇怪的是,沈正越也是个嘴硬的人,怎么就转性儿了?她可是记得,和离的那天,沈正越朝五太太扔下的狠话,他说:你可以去嫁高官厚禄的如意郎君了。
难道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让五嫂后悔?
沈清月有点摸不透沈正越的想法。
倒是二太太好奇道:“你说五弟以后要真是出息了,还会不会跟弟妹复合?”
沈清月摇摇头,道:“说不好。”
她对沈正越的脾性不是十分了解,他到底是绝情还是有情,她也不知道,而且这也跟她没有关系。
沈清月出了二门,顺便去前院康哥儿住的地方看了一眼,老先生正在给他上课,她也就远远地看一眼,没有去打搅,在风里站里一会儿,才离开。
沈正康看见了沈清月的背影,老先生拿戒尺在他桌子前敲了敲,他连忙回过神,解释说:“我姐姐来看我了。”
老先生对沈家之事不甚了解,但状元郎娶了沈正康的姐姐,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他便问了一句:“可是顾夫人?”
沈正康自豪地点了点头,老先生脸上难得有笑意,捋着胡子说:“你姐夫很不错,将来我若教不了你,你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