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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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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两个老爷待送走了顾大,才敢一道再次细看聘礼单子,有顾家出手,聘礼自是不用说了,老檀木打的紫檀嵌玉屏风和檀木千螺钿花纹的罗汉床,每一样都透着精致贵重,饶是沈世昌不是财迷,也看得有些眼红了——他女儿出嫁,还有娶妇的时候,都没用上这么好的物件。
  沈世兴极为满意,呵呵笑了半天,拿着册子就起身道:“不行,我给月姐儿嫁妆少了,我还得去账上支取一些。”
  老爷们每月都有例银,沈世兴自己不会管理钱财,有半数都存在公中,这会子想全部都取来,添一部分给沈清月做嫁资。
  沈世昌也没话可说,只在厅门口吩咐人小心翼翼地将聘礼抬进内院,随后他就步子沉重地去了永宁堂。
  他有些想不通,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怎么好像突然变成了金羽毛的凤凰,明明前十几年,还十分平平无奇来着。
  老夫人早知道了消息,再听沈世昌说一遍顾家下聘盛况,嘴角更沉,脸上皱纹加深,几乎要扯烂了脸。
  沈世昌察觉气氛不对,就改了口,劝道:“顾家势大,毕竟是一门亲,月姐儿也总有依仗娘家的时候,母亲,您也想开些。”
  老夫人靠在罗汉床上,握紧了手里的绣捶,心里像一根刺冒出尖儿,刺得发痛,她声音冰冷又疲倦,道:“……这只是你想的。你还没有看透她。沈家的苦日子还在后面,我说的话很快就会应验的。”
  沈世昌头皮发凉,他也知道会应验,但是他怕,他怕只在他一个人头上应验。
  他想想王媒婆来的那日,便觉得骨头在冰水里浸过一样……老夫人可要多活些时日,沈家不能分家!
  沈世昌回院子的路上,心里生出些怨怼。事情还能控制的时候,他就愿意听老夫人的,事情失控了,他便觉得老夫人做错了。
  顾六首和沈家定亲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津津乐道,说当初王媒婆一处误传,竟是料对了,合该这两人有缘分。
  消息传开之前,在舒家还发生了一出笑料。
  话说自舒家人上次见过沈清月回来后,舒良衡憋了一肚子话要对家人说,他犹豫了两日,自以为深思熟虑后,便跑到他父母亲跟前,郑重地跪下道:“爹娘,儿子想娶表妹!”
  舒良衡思及沈清月身世坎坷,一时忍不住落泪道:“表妹崖上之花一样的姑娘,可怜见儿的,十五六岁还没许下人家,又被沈家那样欺负,请父母亲替儿子求娶表妹!儿子以后好好照顾表妹,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儿子还会用十分心思在学业上,再不会像现在一样若个孩童般玩心重。”
  舒行益夫妻两个早知道沈清月要和顾淮成亲,舒行益哭笑不得地睨了一贯调皮的小儿子一眼,装作不耐烦道:“可把你的善心放回肚子里去,月姐儿哪里轮得到你来怜惜?人顾状元就要上门提亲去了!还有其他好多人家都看上了月姐儿,那些郎君都比你读书好,还有功名在身。你早不知道好好读书?现在才醒过神来?晚了!”
  此话当然有夸张之处,不过也是舒行益为父的一片告诫之心。
  舒夫人罗氏温和地道:“你知道用心读书就好了,现在好好读书也不迟。”
  舒良衡先是抬头愣然,随后耷拉着脑袋郁然,最后吐出一口气释然,辞了父母回自己的院子去。
  他一片好心没成,还受到了打击,很有些挫败感,同时又有些高兴表妹有桩好婚事,自此之后,还真发奋了起来。
  七月下旬,斗大的太阳东升西落在天上挂累了,萎靡似的,变成了圆盘大小,天气逐渐转凉。
  顾家下聘过后,顾淮便去着人请了期,将婚期定在了中秋节后,沈世兴半高兴半郁闷地应了。
  婚期定下,顾、沈两家,广发请帖。
  虽然两家都没请舒家人,但舒家也早知道了顾淮和沈清月成婚的消息。
  几家人都期待着二人成婚。
  连顾淮也很是期待,近些日,他起得早,睡得晚,同僚和顾家兄弟们都说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自己倒是没觉得出来,只是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八月中秋,这是沈清月在沈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
  沈家内里已经分崩离析,在花厅过的中秋,氛围和秋景一样萧瑟,连空地上放的烟花也应景儿似的,放了一半就熄了,老夫人心知这不是好兆头,心情愈发不好。
  真正热闹的,只有从花厅里回去之后的二房和三房。
  沈清月凑去了同心堂,和二房的女眷一起吃酒,和她们话家常。
  二房是真热闹,中秋夜里,大太太和四房的人还有沈清妍姐弟两个,都来了。


第134章 (二更)
  沈清月要嫁给状元郎,前途无可限量。
  大房毕竟跟三房有了罅隙,大太太不敢明目张胆地亲近沈清月,但也不想和沈清月结仇。
  四房更是不必说,自打顾淮上门提亲之后,就多有巴结,只不过沈清月没有功夫应付,每每敷衍回去。
  中秋佳节,沈清月在沈家待的最后几天,她们几个还不巴巴地凑上来。
  方氏倒也大方,叫人多温了些酒,摆了几个杯子上来。
  四夫人赵氏喝两盏酒就有些口没遮拦了,一时拉着沈清月的手夸说早知道她是个有前途的,一时又扯起家里的事来。
  方氏连忙截住赵氏的话,问她:“老五媳妇怎么没来?今儿夜里花厅上好像也没见到老五?”
  赵氏立刻横眉竖目,也不管还有四个没出阁的姑娘在场,指责起儿媳妇。
  方氏扶额,和赵氏说话,什么都不该问。
  赵氏将鸡毛蒜皮的事说了个够,末了还道:“她还闹着要和离呢,看我不叫老五休了她!”
  沈清月抬了一下眸,和方氏对视了一眼,沈正越和五太太平日就多有口角,灯节夜里他们夫妻两个也闹得不欢而散,但是吵到要和离,还是头一次。
  赵氏替儿子意难平,说话有些难听,方氏不想让小娘子们听这些事,就打发了人都走,赵氏醉醺醺的,也被丫鬟扶走了。
  人都走干净了,沈清月还没走,她和方氏两人在屋里说话。
  沈清月马上是要嫁人的姑娘了,方氏在她面前避讳就没有那么多了,她便无奈道:“夫妻之道,根在相敬。争吵多了,多好的感情都要消磨。”
  沈清月点着头道:“……可不是么,不过两人暂时肯定离不掉的。”
  前一世直到沈清月出嫁之后,沈正越和五太太有几次的确闹得难堪,但都没分开,三年后两人无子嗣才和离。
  方氏道:“就算是和离不了,这样吵闹下去,日子过不舒心,不是两方都难受么!”
  沈清月道:“没有办法的事,五哥哥进不了,嫂嫂又退不了。”
  沈正越和妻子吵来吵去,重点只有一个,五太太当初看中了沈正越有眼力见,办起事又肯吃苦,便下嫁沈正越。
  五太太嫁妆略丰厚,又是嫡女,这桩亲事是有些委屈的,偏她的其他姊妹都嫁得很好,压了她一头,她性子又要强。嫁进沈家之后,她处处勉励督促沈正越。
  但读书这事儿不是一时之功,沈正越半年不见长进,去年乡试又没过,五太太便有些着急,想要靠着娘家关系,给丈夫谋个出路,沈正越不肯,夫妻两人隔阂愈深,灯节夜那天,他俩吵起架都不瞒着人了。
  这样的婚姻关系,注定越走越远。
  方氏是有些惋惜的,她道:“我还记得你五哥哥跟他媳妇认亲的那日,两人如胶似漆……这才多久就这样了,你婶婶要是知道劝一劝,夫妻两人说不定还有回旋余地。”
  沈清月摇了摇头,赵氏最是喜欢撺掇挑拨的性子,她不给儿子媳妇添堵就是好事儿了,何况五太太三天两头就回娘家,根本不和她们这些人来往,便是方氏有心要劝,又从何处劝起。
  就像前世的沈清月一样,她自己要躲着二房的人,烂泥扶不上墙,伯父伯母再心善,也帮不了她。
  方氏也不说沈正越夫妻俩的事了,她问道:“你喜服试好了没有?合身吗?”
  沈清月道:“十分合身。”
  方氏笑一笑,拉着沈清月的手道:“倒想看你穿一穿的,懒得折腾你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就瞧见了。”
  她想了想,又絮絮叨叨地嘱咐道:“虽然顾淮家里没有公婆妯娌,但我瞧着顾家对他不错,你将来少不得应付,商贾人家,精于算计,你不要怕吃亏,有舍有得。顾淮也是个性子冷的人,可能不太知道体贴,他若能敬重你就好了。要男人体贴,本身是奢求,你若想要,就自己去求,不要指着他猜你的心思。
  你原是要强的人,有些话可能不好意思对他说,但丈夫是你的枕边人,后半生要托付的人,是你应该去信任的人,有些时候,你可以示弱,温言软语也许更有用,包括以后有了孩子,你跟孩子说话也该这样,孩子亲你,做母亲的喜悦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人要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舒服……”
  屋子外朗月高悬,屋内烛火映照着的方氏和沈清月的侧脸,方氏的声音比寻常更温柔,沈清月听得极为仔细认真。
  方氏说着说着,眼眶有些红了,好像自己的女儿要出嫁一样。
  沈清月握紧了方氏的手,道:“谢谢二伯母。”
  方氏抚上沈清月的手,道:“傻气的很,谢什么?”
  沈清月补了一句,道:“也谢谢伯父。”
  方氏笑容欣慰,她实在知道沈清月的意思。
  方氏嫁进沈家是在沈清月出生之后,沈清月的身世,她原是不知道的,后来种种迹象表明,她是知道部分的,这事旁人不会说,自然是沈世文告诉她的。
  沈世文毕竟是个男人,在衙门里很忙,休沐时间少,又要应酬,内宅的事他管照不到,只能托付给方氏。
  家里的侄子侄女里面,方氏最照顾的就是沈清月,一则是她自己心软良善,二则是因为丈夫的嘱咐。
  这些沈清月心里都知道的。
  夜深了,沈清月应该要回去了,但她还坐着不想起来。
  方氏便与她道:“舟姐儿的婚事退了。”
  “我听说了,这是喜事。”
  方氏蹙眉道:“但是事情来得有些太及时了,我总觉着有些奇怪。我与你伯父都猜想,是不是有人和赵家有什么过节,否则下手不会又快又狠。”
  赵建安虽咬死了不认焦六娘是他外室,但焦六娘知道他身体上的一处特征,虽然后来赵家找了人证澄清说焦六娘是买通了人诬陷赵建安的,但赵建安还是惹了一身骚,风评败落得很快。
  沈清月眉心一跳,顾淮的手段当然狠!但她有私心,此事涉及她的家人,赵郎君有婚约在身还养外室,实属活该。
  她安抚方氏道:“赵家和永恩伯府是近交,以小窥大,永恩伯府敢做草菅人命的脏事,赵家恐怕也不是善茬,无意之中得罪了什么人也很正常。您不要太谨小慎微了。”
  方氏有些心安了,她浅笑道:“也是,索性两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就不去操心了。”
  沈清月这才起身回了雁归轩。
  夜里的风有些冷,但她觉得吹在身上很清爽。
  雁归轩里,灯还亮着,沈清月一进屋去,瞧见桌上还有半盏茶水,她问春叶:“谁来过了?”
  春叶收了茶水,道:“老爷来过的,等了姑娘许久,修德院要落锁了,他就回去了。”
  沈清月盯着炕桌上留下一圈浅淡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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