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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熠答得坦然,却是超乎谢枢想象的答案。
“为了谢氏。”
谢枢没忍住笑出声来,指着谢熠连连摇头,说你懂谢氏门楣,懂光宗耀祖吗,你的一切,都是我为你筹谋的。
谢枢笑到最后都有点岔气:
“你为、为了谢氏……要整、整垮谢氏的家主?”
谢熠依然平静道:
“你已经不适合做谢氏家主了。”
谢枢这才止笑,表情渐渐阴冷,有些咬牙切齿地质问:
“你想取我而代之?”
谢熠不由深深蹙眉,非常同情眼前这个人。
“你不觉得你很偏执吗?”
你为了十娘,屈居十三衙门二十年,分明不思进取,却还宽慰自己曲线救国。
你重返官场,步步高升,分明不敢面对情场失意,却还标榜自己是看破红尘。
你位高权重,犹嫌不足,走上弑君道路,偏偏不敢承认,你已后悔杀了十娘。
谢枢脸上已有慌乱,看着狼狈万分,谢熠心下不忍,沉吟良久,还是一击致命:
“你若不悔,何必将恨意转嫁给陛下,何必这么在乎,你牺牲十娘换来的权位呢?”
谢枢闻言噎住,慢慢涨红了眼眶,脸色惨白如纸,却仍不屈辩驳:
“杀妻之痛,难道你不恨陛下吗?”
谢熠愣了一下,很快笑得释然,他的声音非常冰冷,听不出几分自嘲,几分嘲笑。
“薛骋之死,我也有责任,正如十娘之死,你难逃其责。”
谢枢被这诛心之言钉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仿佛许多蒙尘的故事,被轻轻揭开面纱,露出锥心刺骨的全貌。
谢枢十三岁入十三衙门,二十年来只爱过一个人,三十三岁那年入职兵部,渐渐下定决心忘了那个人。
那个人死了不过七年,他却忘了整整十五年,还没彻底把她忘掉。
谢枢恍然发觉,原来爱恨交织,皆已刻骨,想分分不开,想忘忘不掉。
他以为自己忘了,却还会为她迁怒,为她拼命往上爬,因为代价是一个她。
谢枢今日方对谢熠刮目相看,因他看穿了自己不敢看的东西。
谢枢又有些疑惑,说你我境遇相似,你是如何看开的呢。
谢熠答得风骨铮铮:
“因这一切,皆为我选,便应承担。”
谢枢不由低叹后生可畏,原来真正看破一切的,竟然是谢熠。
谢枢接着展颜一笑,说叔父受教了。
谢熠微微叹气,心道柳三汴未卜先知,当真高明——
谢枢看明白了对十娘的感情,却仍放不下心中执念,意图顽抗到底。
谢熠没有办法,只能说起谢氏,说谢氏百年风骨,为国为民,全被谢枢糟蹋啦。
谢枢没有否认自己的狭隘:
“是非功过自有后世评说,空留风骨只会束手束脚。”
谢熠难得展露自己的想法:
“是非功过都会灰飞烟灭,唯有风骨长存,保谢氏百年不朽。”
谢熠说,为使谢氏风骨继续庇佑后人,叔父您知道怎么做。
谢枢深深叹气,长长短短,叹尽一生,似乎怎么也叹不够。
他惊叹于谢熠的见地,惊叹于自己的执迷,最惊叹的,是谢熠在不知何时,终究继承了谢氏风骨——
谢熠眼界开阔,定能走得更远。
谢枢想,这起起伏伏的,我老了也累了,孩子心眼通透,我也该放手了。
谢枢又有些不放心,想确认谢熠真的能挑起这重担。
谢枢抬头看他,眼里有希冀有担忧,那层欣慰浮在最上面,沉沉都是多年的真心关怀。
“你……你能做好吧?”
谢熠有些汗颜,他没有柳三汴料得准,甚至没有柳三汴更了解谢枢对他的感情。
那是一种逾越所有的父爱,可以将我珍视的一切交托。
作者有话要说: 风月刀,都会折戟于感情,无论爱情,还是亲情。
☆、叔侄终诀别
谢枢第一次见到襄城时; 她还是个幸福的妻子,腹中刚有了薛骋; 周身都散发出慈母光辉; 踏入十三衙门却不显违和。
襄城是十三衙门最尊贵的主顾。
谢枢死了哥嫂,孤身一人领着谢熠; 平时忙不开; 总托马房的马夫照看侄子。
襄城酷爱骑马,竟纡尊参观十三衙门的马房; 很快发现了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谢熠。
于是襄城便不骑马了,她惊喜不已地抱起谢熠逗弄; 晃晃他的小身子; 握握他的小手; 毫不在意他身上的灰尘,预习起一个母亲的哄娃技能。
十三衙门的总辖官是谢氏的故交,见状急忙把谢枢叫回来; 不然公主可就得抱走他的娃了!!
谢枢闻讯又急又气,心想就算是公主; 也不能抢他的侄子啊。
谢枢觉得必须得讨个说法,几乎做好了犯上的准备,待远远看见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时; 却全然忘了自己的意图。
他只是想,这画面多么温馨,可惜缺了一个男主人。
谢枢,能不能是那个人呢。
谢枢当然不能; 他是公主的奴才——
因为谢熠的讨人喜欢,襄城轻易就看上了谢枢,要他做自己的家奴,并交给谢枢一件任务。
襄城亲来十三衙门交代的事,是除去驸马薛政的外室。
谢枢当然完成了这个任务,按照她的要求,引那外室红杏出墙,使驸马薛政主动休弃之,从此一心一意爱公主。
谢枢自此明白,襄城爱的男人,心里必须只有她一个。
谢尚书多年未娶,多少也有这个执念——
他有了别人,她又要不高兴了。
谢枢从来没问过襄城,她第一次见他,为何就把此事交托呢?
襄城在心里回答问题,那时谢枢年少,她觉得他笑得非常傻。
谢枢知道自己傻,为她傻了整整二十年,不傻的时候,又会后悔,后悔自己没能继续傻,还有什么比这更傻呢。
谢枢觉得自己输了,不是输给别人,只是输给谢熠。
因为谢熠爱薛骋,比他爱襄城通透得多,不会爱而不得,不会弃而神伤,能比他走得更自如。
谢枢闭目良久,久到往事都沉在肺腑里,一阵阵硌着疼。他睁开双眼,忽然发现了什么,这回轮到他来怜悯谢熠:
“你能放下薛骋,只能说明你用情尚浅。”
你这情关比我难度低,你有什么可得意呢。
谢熠闻言微怔,笑容不再清浅,而是有些僵硬。他的辩解非常苍白:
“情深情浅,冷暖自知。”
谢枢不由失笑,原来谢熠也是当局者迷。
谢枢说,自打他进了这刑部大牢,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不过他也不打算认罪,而打算用陛下与东乡侯夫人的私情,换一个从轻发落。
谢熠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叔父敢威胁陛下,就算能活下来,也得一辈子被人监视。”
谢枢说他无所谓,这么多年都想着留得青山在,谁知道柴早就烧完了呢。
这么多年都想着苟延残喘,谁知道谢氏风骨都被我丢掉了呢。
谢熠说你这如意算盘打不响,东乡侯夫人很快就会病逝,谁会在意一个死人的风评?
谢枢说他在意,他到如今才明白,他不再是密探之后,必须在意自己的名声,这是对他职业的尊重,也是对他自己的尊重。
谢枢说我与柳三汴如出一辙,可惜我没她聪明。
谢熠摸摸鼻子,目光闪烁,突然接不住谢枢的话。
谢枢便继续说,说柳三汴保住了她的名声,让你也以此劝我,她早已看穿我。
谢熠说不出话,只能听谢枢滔滔不绝:
“很多年前我就告诉她,身为密探不能妄求尊严,谁知真正放不下的人是我……”
“我跟她都不再是风月刀,却也不得安宁,因为陛下才是执刀人。”
谢枢轻轻地笑了,吹去眼前最后一缕灰尘。
他曾被那缕灰尘遮住了眼睛,向着光明远去,睁眼却是悬崖。
他看见不甘寂寞的自己坠落在岁月里,血花四溅,满地狼藉。
一切揭晓之时,原来简单如斯——
“一日为刀,终身为刀,想要执刀,也不能够了……”
谢枢遇见了襄城,牵绊着谢熠,执念于谢氏,顾念着声名,他放不开手脚,去干真正的大事。
他想改朝换代也不过另立新君,从来没有想过窃国,他已经习惯了做臣子,没有执刀人的雄心胆魄。
可他又太贪,放不下权势,注定被执刀人折断。
谢枢想清楚了自己,又来关怀谢熠:
“诶,你怎么听柳三汴的?”
谢熠没有否认,直言她或许比我还了解你。
谢枢非常无语,说你可是我亲侄子。
谢枢又有些惋惜,说你应当与柳三汴一道诈死,我还能放心些。
谢熠不想提别人,表示这可能是咱俩最后一面,叔父你能走点心吗。
谢枢于是真的走心了——
他大骂谢熠不争气,自始至终相信一个女人,还骗自己她是敌人。
谢熠只能苦笑,说我与叔父不同。
我得不到一个人,不会想着毁灭她,我会选择成全她,总好过放在眼前,看着就生气。
谢枢不想听他自欺欺人,只是不免哀叹,说咱们谢氏都是情种。
谢熠笑他自恋,笑得眼泪都出来,良久那笑凝在脸上,眼眸里都是哀伤。
谢熠不舍得他,不想他死,今日的目的已然达成,也想与他多说几句话。
谢枢此生唯不负一人,那就是谢熠。
谢枢比谢熠还要不舍,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走得毫无伤痛,必须让谢熠心安理得,代他好好把路走下去。
谢枢说,日后我不在,你要保重。
党争夺嫡你都不要参与,咱们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
这次你做对了选择,但愿你日后不必再抉择。
谢熠说,日后你不在,我会保重。
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至亲,是我儿的叔祖。
谢枢笑得很淡,欣慰却很深,深如此去经年的伤痕,深如龙潭虎穴流的血,有一个人在身边,终究比众叛亲离好一点。
谢熠猝然起身,颤得一身不忍,脚下如灌了铅,倒是谢枢催促他快走,别再留恋。
谢熠不知自己怎么离开的那里,只有谢枢自言自语似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停——
“谢枢无嗣,谢枢有侄。”
作者有话要说: 谢枢的盒饭到了,一个戏子的可悲生涯,始终无法跨越内心的束缚。
☆、行皇后之死
谢枢自尽牢中; 死前留下血书,自陈诸多罪状。
除了结党营私、弄权专政、党同伐异; 谢枢亦披露皇后与磬王篡位之谋; 包括泄露军情焚毁粮草,致使陛下临危; 及在陛下返程前派人行刺。
谢枢说自己受皇后胁迫; 后者用他弄权枉法的罪证,还有诸多谢氏子弟的性命; 换他协助一二。
谢枢说自己不过是引荐了粮草总调度官葛会,谁知后者出卖粮草大营之后; 竟全然投靠皇后; 胆敢策划行刺; 自己事后才知。
谢枢说自己虽没有直接参与谋逆,终究难逃罪责,无颜面对陛下; 愿以一死换无辜之人平安——
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谢枢畏罪自裁; 虽显真心悔过,陛下也没有放过涉案人员。
谢氏在京官员无一幸免,京外谢姓官吏逐一排查; 谢党被清理干净,谢氏三度伤筋动骨。
当真无辜之人被释,大概还是比诛九族好上一些。
前朝大动干戈,后宫也地覆天翻。
陛下将皇后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