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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篱起身,正打算换盆水再过来,一回头就撞见了一脸乌黑的皇上。
赢绍在正殿忙了一天,进屋才知道星烟染了风寒一事。
“为何不来报?”赢绍脸色阴沉问了一屋子的人,忘记了今日正殿的大门紧闭,没人敢去打扰。
之后,赢绍许是自己也意识到了。
“往后,只要是娘娘的事,都排在最先,就算朕关着门,你们也可以敲。”赢绍给她们立了规矩,“知道了?”
说的如此明白了,谁还能不明白,三个丫头低头领命,退出了屋子。
天色已经暗下,采篱见星烟睡着了,便将她床头的那盏移开,没晃着她的眼睛,赢绍进去,星烟正睡的香甜,隐在夜色中的小脸,模模糊糊,愈发柔弱不堪。
赢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手背一放上去,就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
赢绍脸色越来越沉。
“宣太医。”
这么烧下去还得了。
星烟好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采篱和杏枝已经习惯了,烧不过三天,娘娘自己便能熬过来。
别说三天,赢绍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太医又被赢绍叫了过来。
来的人又是严太医。
“不是吃了一天的药吗?烧怎么还没退?”赢绍开口就骂了一句,“庸医!”
严太医蹲在地上不敢起来。
太医院的人,怎会不知道皇上紧张庚贵妃,当初在庚贵妃身上吃过的亏,谁敢忘,今日一听说庚贵妃病了,严太医立马就赶了过来。
可庚贵妃的身子底就摆在那里,一日药,哪能见效。
就拿上回皇上抱着庚贵妃踢太医院的门来说,那时候太医院的人个个为了保命,才加重了剂量,一夜过去倒是让娘娘退了烧,可这办法也不能经常用。
剂量加重,必伤身。
到时候若是娘娘出了问题,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严太医只能对赢绍说出实情,“娘娘的身子寒,怕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只能慢慢调理,急不得。”
底下跪了一片太医,每一个人说的话都一样。
赢绍骂庸医也没用。
这事真急不得。
赢绍不得不妥协,再生气,也知道太医说的是真话,他不可能拿星烟的身子当儿戏。
“若是调理不出来,这回丢的就不是半条命,依朕看,就干脆别活了。”
严太医立马将自己摊在了地上。
**
星烟的苦日子,赢绍都知道。
赢绍在其他事情上都能雷厉风行,偏生在这件事情上很无力。
七年前,他同她一样,都活的艰难,同病相怜,他对她异常的怜惜,力能所及地保住了她的性命,却不能样样俱全。
赢绍轻轻地蹭着她滚烫的手心,时不时用手背去触碰她的眉心,她煎熬,他更煎熬。赢绍就坐在床头陪着她,睡不着,担心她越来越烫。
夜里采篱过来替星烟敷了几次额头。
赢绍问,“以前她也如此?”
赢绍看出来了,她的动作很熟练。
“一换季娘娘都会发一次烧,一烧便要烧三天才会退。”采篱回答。
星烟当初说发了一场高烧,将七年前的那桩事都忘记了,说的也并非是胡编乱造,她确实是高烧过,且不止一回。
赢绍看着床上睡的昏沉的人儿,心头一刺。
他早该接她回来,不论她愿不愿意,就算她恨他,他也该将她绑回来。
一个季节一回,几年就得好几回,谁能熬得过,若是哪一回出了差错,又该如何?一股冷意从赢绍手心凉到了心口,脸上的血色褪尽,他不敢往下再想。
赢绍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捏的有些紧,星烟眉头微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抱住了赢绍。
夜很安静,屋里也很安静。
星烟蹭进他的怀里,慵懒沙哑地叫了一声“哥哥。”
赢绍听的很清楚,身子僵硬不敢动,盯着她依旧沉睡的半边侧颜,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叫朕什么?”
星烟却没再叫了。
又睡了过去。
赢绍看了她很久,不太相信。
她总共叫过他两次哥哥,两次都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唤他哥哥,唤地轻声细语。声音很清甜,如当下这般让他痴迷。
后来无论他如何逼迫,都没从她嘴里再听过。
想完了这些,赢绍便彻底清醒了。
她的哥哥是庚景,她不是在叫他。
“只要你乖,病好了,朕就将你哥哥接回来。”赢绍也只是想吓唬她,想让她早些好起来。
他已经下了军令,庚景必须回来。
星烟睡着了,也没听到他说的话。
赢绍一个晚上都未曾闭过眼睛,第二日一早直接去了正殿,走之前让太医院里一把手的太医全都候在了殿外。
太后是第二日才听说了此事。
自从逸清殿回来,太后就没让人来请过安,之前有周贵妃和魏贵妃在,一个性子嚣张,一个心眼多,她必须得亲自看着,先前那阵没了周贵妃,如今一趟避暑回来,魏贵妃也没了,便没有请安的必要。
太后上了年纪,还是喜欢图个清净。
听到星烟生病的消息时,姚贵人也在太后身旁。
姚贵人被太后叫到福寿宫,又恢复到了姚贵人搬去凤阳殿之前的日子。
太后说,“既然怕,那就住在哀家这里,凤阳殿地儿大,你一个人住着,是寂寞了些。”
姚贵人昨儿夜里就已经住在了福寿殿,太后对她的恩宠,让她内心的恐惧多少减轻了几分,脸色已经没了刚回来时那般差。
“怎的就病了?”太后问,这节骨眼下生病,病的可不是时候,皇上正在和魏敦打仗,光是军务,就够让他操心,如今庚贵妃一病,皇上怎可能放的下心。
太后不放心,让秦嬷嬷去找了严太医过来问。
“娘娘是夜里着了凉,染了风寒,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娘娘的身子寒凉,药效见得慢,一时半会儿退不了烧。”
严太医说完,太后脸色就变了。
“不就是一场风寒吗,怎的还扯上了身子寒凉?”太后怨的是太医院的人横竖一张嘴,张口说完,自己也不负什么责任,身子寒凉这话岂能乱说,谁都知道,女人身子寒凉意味着什么。
严太医跪在了地上,不敢吱声。
太后让身边的丫鬟退下,又叫姚贵人也去屋里歇着,身边只留下了一个秦嬷嬷,这才细细问了严太医,“你如实告诉哀家,贵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病。”
皇上只担心庚贵妃的身子,没想其他,也没有问严太医,身子寒凉的结果会如何。
皇上想不到的,太后想到了,这才问了出来。
严太医在宫里当差多年,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肯定能明白,他不敢有所欺瞒,“贵妃娘娘的身子确实属于寒凉一类。”
太后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严太医的话,直接问,“你就直接告诉哀家,庚贵妃到底能不能怀龙嗣。”
严太医被太后一岔,也不敢再绕弯,“能是能,就是。。。。。。”
太后又没让他说完,厉声打断了他。
“能怀就是了,怀个龙嗣要有那么容易,还要你太医院的人干嘛?”太后明显地生了气。“什么身子寒凉?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严太医既然说了出来,那便到哀家这里就到此为止吧,若是传到了外人耳里,后果会如何,想必不用哀家说,严太医也能料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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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心机
严太医吓破了胆; 再也不敢声张。
也彻底看明白了一件事; 护着庚贵妃的人不只是皇上; 还有太后。
龙嗣有多重要,太后和皇上比谁都清楚; 皇上登基两年; 还尚未有龙嗣; 本就属于史无前例。严太医也知道后宫妃子不易有孕,前程就已经断送了一大半; 但太医院的人只讲事实; 不参与后宫的争斗; 这是铁定的规矩。
然而今日严太医这真话却完全没落到半点好处。
“庚贵妃能不能有孕; 大明国能不能后继有人; 这责任,如今就落到了你们太医院身上; 严太医可得用心些。”严太医走之前,太后又给他施压。
严太医便知道; 后宫里出来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庚贵妃的; 如论用什么法子; 太医院都必须要医好庚贵妃的身子。
将来的皇后; 必定也是庚贵妃,严太医的肩上犹如压下了一座山。
严太医走后,太后的脸色更差。
“后宫少了个主人当真不行。”消息一出来; 没个把门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周贵妃死了,魏贵妃是魏家拿来充数的假货,人送进了大牢,如今宫里就只有庚星烟一个贵妃,正是圣宠当头,若是传出了不易有孕的消息,不用想,肯定会有一场争斗。
臣子们又该蠢蠢欲动了,好不容易平静了的后宫,必定会掀起风浪。
“如今皇上正忙地焦头烂额,哪里经得起后院起火。”太后对秦嬷嬷说,“你走一趟,去替哀家瞧瞧庚贵妃身子到底如何了,再顺便看看她身边的人靠不靠谱,千万别让消息传出去。”
太后倒也不担心。
如今伺候庚贵妃的几个人,她都很放心,采篱和杏枝是她从庚侯府带过来的亲信,素娥从进宫就去了后殿,除了伺候皇上,没占过其他人,心思纯净。
最让她放心的还是薛先生。
太后见过她面具后的那张脸,没设么特别的,就是个熟悉的面孔。
太后认识,皇上认识,所有人都认识。
但太后和皇上所认识的,和大伙儿所认识的又不一样,太后想皇上既然让她归了位,想必就是心里有了打算。
皇后之位定在了庚家。
也不枉庚太傅一番苦心。
太后同秦嬷嬷曾聊过此事,“庚侯府的侯夫人苏氏,仗着身后有将军府撑腰,在庚侯府硬是活地横行霸道,殊不知她这性子,竟成全了蒋氏,哀家这些年没见过几个聪明人,庚侯府那位蒋氏,倒是难得少见的聪明人。”
太后也是在最近,才知道了很多事。“一罐子汤,收买了一个皇上,一个庚太傅,这笔账谁有她会算?”
“由她养出来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太后一双眼睛将后宫的一堆是是非非都看了个明白。
皇上选的皇后,她接受,但也不能说就无条件地接受,得要让她也满意了才行。
刚好,太后对庚家满意,对星烟也很满意。
“从她刚开始进宫当淑仪,到如今的贵妃,看似都是皇上的恩宠,实际上何尝不是她自个儿争取来的。”
“当初进宫,芳华殿里两个庚淑仪,她由着那一个作天作地,不声不响地就给解决了,苏氏和她那两个女儿骄傲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向她低头了?”
“虞梦颖的那事,不管她是怀了心思,还是当真只是巧合,只能说她有这个命,命里该让哀家欠她这么个人情,后宫里的嫔妃,谁不想来巴结哀家,有送东西的,有来说好话的,可你瞧瞧?她做了什么,她去帮了虞家,替哀家解决了一件哀家不好出面的事,既没到哀家面前来恭维,也没送哀家什么东西,却让哀家记了她两回恩情,一回是巧合,这第二回,还能有那么多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