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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
虽然只隔了短短的一堵墙,却像是隔了山海,不见面也属正常。
“现在怎么办?”
见夫君神色沉重压抑地厉害,她内心也不自觉开始恐慌。
从她认识他,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
想来这一次,是真的碰触到他的逆鳞和底线了吧。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夏靖风眯起了眼,神色一阵冷冽。
“怎么办?”
“哼!”
虽然没说出个办法,但那语气还是冷得叫人心寒。
唐浔拉了拉他的手小声劝解。
“你也别太生气,当心自己的身子,我先去找个大夫替父亲看看!”
“嗯!”
夏靖风冷峻的神色随着她那声‘父亲’缓和下来不少。
他回握住她的手有心想说什么。
唐浔却笑了笑。
“不必说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楚朝以仁孝礼仪治天下,她又身为夏家的嫡媳,不管夫君的父亲做了什么,终究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既然已经和解,那她自然也要跟着尊敬孝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夏靖风叹了口气,心头微微回暖。
幸好,幸好自己身边还有唐浔,她是那么温柔善良,那么知书识礼,那么识大体。
如果没有她,这样的时候自己又该怎么撑下去?
……
唐浔手底下的人很是得力。
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进了府。
昏暗的床帐前,大夫认真把脉。
夏靖风则起身四处查看。
这个院子是他小时候极其向往的,这里有父亲,这里有点心,还有书读,小小的他无比向往。
可自从姚氏进府,他们姐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尤其是三弟和三妹出生之后,他就真的再也没进过这间院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境重新回到这里。
而这里也早已变得破败不堪,那些书已经微微腐烂,书架上也落了厚厚的灰尘,窗帘也破了,房间里的柱子也被虫蛀。
角落里甚至还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发霉腐变的味道。
同时父亲也病重,受尽折磨。
而自己,无情不孝,悔不当初。
他现在什么心思也没,只希望父亲的身体还没那么糟糕,还留有时间给他尽孝。
良久的诊断过后,大夫收了药包起身。
夏靖风迫不及待上前问。
“我父亲怎么样了?他身上的伤还要不要紧?”
只见那大夫先是犹豫了一番,然后微微摇头。
“这位大人先别急,咱们出去说话!”
夏靖风闻言心里猛地一沉。
都知道,一般大夫这样说,就说明病人的情况很不好。
他怀着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来到外间,迫不及待再一次问。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父亲现在身子如何?”
“唉!”
那大夫先是叹了口气,之后又继续摇头。
“大人容禀,老大人得的可不是一种病,他眼睛灰白视线模糊,就说明眼疾已经很严重,舌苔发青,脸颊深陷,说明他长期吃不好,另外他身上又有多处伤痕,有的甚至已经发脓,精神也有些恍惚,这说明他时常挨打,受惊吓……”
大夫说了一大堆,足足一刻钟才停下。
夏靖风整个人愣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喃喃问道。
“那……现在还有救吗?”
那大夫沉吟一会儿,犹豫道。
“这也难说,只是……”
“没关系,银子你不用担心,需要什么上好的药只管说,我一定想法子弄来!”他情绪很是激动,理智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大夫却淡淡摇头道。
“大人明鉴,这并非银子的问题,而是……”
“老大人的身体太过虚弱,寻常的药已经不起作用,药效猛的老夫又怕他承受不住,这实在是难以斟酌啊!”
“还请大人宽恕小人医术不精之罪!”
眼前之人的身份他还是晓得的,作为一个平民小大夫,他轻易不敢得罪。
夏靖风却顾不上什么,紧张地拳头握紧又松开,满头大汗。
半晌他又问。
“那现在,从京城请太医可还来得及?”
那大夫微微摇头。
“恐怕来不及,老大人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如果再耽搁半个多月,那必定就是油尽灯枯的境地了,还请大人节哀!”
这最后两个字‘节哀’,仿佛在夏靖风头顶下了一道闷雷,他只觉得脑门轰然一声炸开,再也听不见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唐浔在他耳边呼唤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夫君,您可千万别吓我,您喝点儿热茶吧!”
她端过来一盏热茶,用小银勺一点点喂他。
夏靖风眼神终于清明过来,他眼圈瞬间赤红,一手拉着唐浔一手捂着自己胸口,难受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君!”
“您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已经知道了!”
夏靖风情绪渐渐安静,心头的伤依旧像一条毒蛇,拼命撕扯啃咬着他的内心,仿佛不扯烂就不罢休。
……
消息传得很快。
不多时温氏就得到了消息。
她慌慌张张从后院赶来,看见夏老爷干枯地躺在床上,又看了看夏靖风一脸神伤,她十分内疚。
“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及时发现老爷的病!”
“靖风,你……”
“你父亲他现在如何了?”
夏靖风红着眼,半晌才道。
“大夫说,父亲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果强行救治,只会徒增苦楚!”
温氏闻言说不出话,只是拿着帕子流泪。
第1560章 番外之江南6
嘉辰六年正月初三,夏老爷离世,享年六十有八。
在古代,这其实已经算高寿了,算是寿终正寝。
丧礼按照当地的风俗,风光大办。
以往冷冷清清的夏府,足足热闹了十几天。
不管是父亲生前的同僚,还是家族的亲戚,哪怕是很远房很久已经不来往的,也都不敢违逆总督大人的意思,还是派了人悲戚哀恸地来参加丧仪。
就连有些不沾亲不带故的左右邻居,听见总督大人在此,也想过来巴结。
这州县里的官员也都知道了这桩丧事,纷纷派人过来吊唁。
一来二去,这夏府就空前的热闹。
丧仪足足办了十几天,等丧仪过后,上元节也过了。
夏靖风还是无法释怀。
他不知道怎么纾解心中悲痛,只能一罐又一罐的喝酒。
从前滴酒不沾的他,现在天天酩酊大醉。
好在他并不会耍酒疯,喝醉了就拉着唐浔的手哭诉,然后就沉沉入睡。
这日晚间。
他又酩酊大醉地回来,紧紧拉着唐浔的手继续哭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大老远回来,是要来参加父亲的葬礼!”
“浔儿,你说……我是不是太混账了!”
“我满腹学识,我位极人臣,我手底下千两万两的白银不计其数,而我的父亲居然是穷困潦倒而死!我好后悔啊!”
血浓于水,磕在骨子里的亲情怎么都无法改变。
不管曾经有多恨,有多悲凉多失望。
亲人一旦幡然醒悟,一旦真挚道歉,彼此就还会互相原谅。
这种情形,放在谁的身上大约都是如此。
而这世间,如果有比‘子欲养而亲不待’还遗憾的,大约就是‘子本可以养而没有养’吧。
见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哭得伤心欲绝,唐浔的心都碎了。
她那种帕子一边擦一边温声安慰。
“没有!”
“你很好!”
“父亲他走得很安详,他还说……自己看见娘亲来接他了,想来他们是结发夫妻,到了地底下一定能继续恩爱吧!”
“是啊!”
夏靖风忽然止住了哭。
“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原谅父亲,不过姐姐也在,她应该也会劝解一二的吧!”
说完这句话,他猛然发现。
当初的一家四口,他的至亲骨肉,如今都已在九泉之下,活在人世间的唯有他一个而已。
他瞬间毛骨悚然,有些可怕。
并非可怕这个事实,而是害怕孤独。
当一个人再没有任何亲人,只剩下独自一个在人世间踽踽独行时,那种渗入骨子里的孤独足以击垮任何人。
“夫君,您别胡思乱想了!”
“好好睡一觉吧!”
唐浔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将他的外衫褪去,扶他上了床榻。
夏靖风一开始拒绝着,后来也如常睡了过去。
唐浔将自己收拾妥当,也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在夫君的肩上,眼神透着微微的疲惫。
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待,她觉得这日子不能再这么下去。
有些事,也是时候该处理了。
她目光微微犀利,心下打定主意。
“既然……夫君一时沉浸在悲痛中,那么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吧!”
……
翌日。
夏靖风依旧出门喝酒。
唐浔送他离开后,去了温氏的院子。
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二娘,有件事……在我们走之前,我想替夫君了结!”
温氏也知道她在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靖风这孩子心理有恨,我也知道你们不会放过夏魏风两口子!”
“但我想说的是……如果老爷在,他一定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们手足相残!”
唐浔情绪有些激动。
“即便他的小儿子逼死了他吗?”
“这是什么道理,父亲他就那么大度吗?他可是被儿子打得遍体鳞伤,还死在儿子手里。”
“他就真的一点儿都不计较吗?”
温氏苦笑。
“老爷在世的时候,他都不反抗,也不告诉我!”
“他将这些东西都隐瞒下来,无非是怕我知道,向你们告状!”
“我跟了他一辈子,我太了解他的想法了!”
“他一定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该受的惩罚!”
“你说得很对,哪怕是死在儿子手里,他也不希望他们手足相残!”
唐浔抽了抽嘴角。
即便她知道要孝顺,即便她知道自己不能乱说,也不能乱做,但她还是不能理解温氏的想法。
“罢了!”
温氏拉着她。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想来……靖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总归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而已!”
别忘了,当今圣上可是老爷的外孙,哪怕所有人不承认,那也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
“好吧!”
唐浔无奈,起身离开。
自那以后,果真没再过问过这件事。
……
出了正月,夏靖风的情绪渐渐缓和过来。
戒了酒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夏魏风夫妇押过来,跪在祠堂里夏老爷的牌位前。
祠堂里光线十分阴沉。
年久失修的桌椅有些半坏,青铜香炉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烬,桌子上的供品也是一溜空。
就连空气里也都是灰尘和发霉的味道,祖宗的牌位和画像上也都是灰尘。
这简直是对祖宗的大不敬,夏靖风气得背过身子,什么也不想看。
夏魏风和金氏有些茫然。
面对总督大人,金氏还是有点儿怂的。
她弱弱地跪着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