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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有了选择,施婕妤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直悬在胸口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后面,皇后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也听不进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椒房殿出来的。
回到丽景轩的时候,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招儿吓了一跳。
“主子您怎么了?”
“主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施婕妤白着脸摇了摇头。
她踉跄着进屋,一把将房门关上,然后整个人扑在床上就是放声大哭。
再有一个月她就周岁了。
有了名字,上了玉蝶,她就和自己彻底没关系了啊!
漫天的悲伤像嘶吼的龙卷风,将她卷进去,整个人被撕咬成碎片。
她的心都快碎了。
“公主!公主……”
招儿在门外咚咚拍门。
“主子,您开开门!主子……”
施婕妤早已哭得撕心裂肺,哪里听得见!
丽景轩的悲伤,放在后宫,就是微不足道。
放在整个皇宫,更是低微得如同尘埃。
一个不得宠的婕妤而已,谁会关心她伤不伤心呢!
后宫里,伤心人又不止她一个。
宁寿宫
太后自过了上元节后,就一直萎靡不振。
精神不济,吃东西也不想吃,半个月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儿。
庆嬷嬷担忧地劝。
“娘娘,您这样哪能行呢!”
太后倚在炕上,身上盖着毯子,一脸憔悴。
“庆云……”
“你不懂!”
庆嬷嬷看着她,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微微叹气。
“娘娘,奴婢是不懂!”
“奴婢不懂,您为何要这样糟蹋自己!”
“奴婢不懂,这么多年,您为什么还是不能释怀!”
“奴婢更不懂,太后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跟了太后一辈子,现在,却越来越不懂太后了!
太后眼里忽然有了泪光,她闭上眼,狠狠地憋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又忽然问道。
“钧其来了吗?”
庆嬷嬷又叹了口气。
“一早就出门宫传话,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嗯!”
太后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外边就有小宫女进来传话。
“燕王世子到了!”
庆嬷嬷就赶紧吩咐。
“快请进来!”说着自己也赶紧起身。
说话间,赵钧其就大步流星进了门。
他穿着一身紫色蟒袍,外边儿是一袭墨色的长衣斗篷,头戴玉冠,脚踩玄色云纹靴。
他脚下大步流星,蟒袍和斗篷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肆意翻飞。
五官和燕王极其相似的脸上,还带着大大的笑意。
“太后!”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睡在内室的太后,蓦然就睁开了眼。
“进来吧!”
话音刚落,赵钧其就不请自来。
他毫不忌讳地进了内室,熟练地脱了斗篷交给宫女。
自己才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
动作熟稔,像是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太后,您身子好些了吗?”赵钧其关切地问。
太后看着他酷似燕王的一张脸,心里七上八下,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好久,她才哽咽道。
“好孩子,哀家的身子不碍事!”
赵钧其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又道:
“今儿个一大早,宫里就有人去王府传话,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呢,吓死我了!”
太后看着他一脸后怕的样子,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就忽然打趣道。
“哀家又不是你娘,你怕什么?”
隔着一层呢,不过是婶娘而已。
赵钧其也愣了一下,想了想最后说道。
“虽说您不是我娘,可我从小就在宫里玩儿,您从小把我疼到大啊!”
“皇兄有的我都有!”
“明明是堂兄弟,您却疼成了亲兄弟!”
“有时候,您对我比对皇兄还好,我都以为我才是您亲生的呢!”
赵钧其说着逗趣的话,逗太后开心。
可是……太后听了这话,并没有开心,反而是神色一僵,像是被雷电瞬间击中一样。
过了好久,她才渐渐缓过神儿。
强撑着脸僵笑道。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
“呵呵,真会哄人开心!”
她拼尽全力笑着,也不管自然不自然了。
大大咧咧的赵钧其却丝毫没发觉太后的勉强。
他一个人东拉西扯,说着宫里宫外的趣事,逗太后开心。
太后就那么躺在炕上,看着他神采飞扬,唾沫横飞地说着,心里很是满足。
渐渐地,她就被赵钧其说的新鲜事儿给吸引了。
他说着,她笑着,一个孝子,一个慈母,俨然一对儿亲生的母子。
中午太后留了饭。
赵钧其丝毫不勉强地留了下来。
用过午膳,他甚至还在太后安排的厢房里睡了一觉。
第600章 旧情难忘
醒来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并且,太后还亲自守在他的身边。
赵钧其赶紧起身。
“太后,侄儿不好,睡过头了!”
“您这是……来赶侄儿走的吗?”
太后被他逗得,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这孩子,尽说胡话!”
“哀家这里冷清,闲来无事就四处逛逛!”
“你又难得回来一回,哀家自然想多看看你!”
赵钧其高兴地道。
“太后,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太后看着他,一脸不舍地道。
“再疼你,你不还是要走?”
“这都二月了,你们什么时候离京?”
燕王的封地在广南,他们总要回去的!
赵钧其想了想,就说道。
“说到离京,我还没听父王说时候呢!”
“往年过完年就走了!”
“可是今年,我父王却说,他上了年纪了,越发思念故乡,想回京城住着,以后广南那边儿就交给我!”
“看样子,我父王是不想走了!”
太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你父王不想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要留下来吗?
各种念头在太后心里闪过。
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平静,她笑道。
“这样也好,人老了,总要落叶归根的!”
“只是以后,你就一个人在广南了!可要成了没人管的小霸王了!”
赵钧其嘿嘿一笑。
“太后您可猜错了,侄儿行事作风那是绝对没问题,当地的百姓都交口称赞!”
“是吗?”
太后点了点他的额头。
“别吹牛!”
“哈哈……”
赵钧其笑着趁机躲开。
都多大了,太后还老喜欢点他的额头,他娘都不点了好吗?
太后收回手,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赵钧其赶紧立在一边儿伺候。
两人的动作,居然有种莫名的默契。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太后越发高兴。
问了问府里都好不好,又催着赵钧其‘有喜欢的好姑娘,尽管来宫里求她!’
“虽然哀家现在不管事,可赐个婚还是能行的!”
赵钧其嘴上打着哈哈。
心里却拂过那个雪白的身影,那个梅花园和那个夜晚。
他心里苦笑。
‘赐婚?真的能行吗?’
陪着太后聊了一会儿,赵钧其才带着人出宫。
太后让庆嬷嬷他们把他一路送到宁寿宫门口,这才回来。
晚膳也没怎么吃,洗漱一番,太后就躺下了。
闭着眼,睡不着。
听着外边儿呼呼的风声,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浅眠。
她睡得很不好,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凤冠霞披,十里红妆出阁。
宗城穿着一身红袍,八抬大轿来娶她。
青梅竹马,十里红妆,举案齐眉。
曾经恶狠狠阻挠他们的所有人,此刻都笑盈盈地祝福她。
这一刻世间所有的美好,全部都属于她。
没有泪水,没有背叛,没有遗憾。
她顶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听着外边儿的吹吹打打,眼里的幸福满溢出来,脸上笑靥如花。
突然,画面一转,所有的场景都变了。
热闹变成了沉寂,白天变成了黑夜。
她眼前模模糊糊有个孩子,哭着叫她娘亲,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孩子,质问,像一把利剑直戳心窝。
她的心痛到抽搐。
画面又一转。
她看到赵宗城愤怒得瞪着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要害他。
他拿着一把利剑,恨恨地刺向自己。
‘你这个贱人,去死吧!!’
“不!”
“宗城,我没有,不!我没有!”
太后浑身发抖,又哭又喊。
庆嬷嬷听见动静推门而入。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您醒一醒!”
头痛欲裂,伤心欲绝。
太后在铺天盖地的悲伤中醒过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庆嬷嬷,熟悉的宁寿宫。
她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我没有……我没有背叛他……”
庆嬷嬷眼圈也红了。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可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燕王。
他们注定不可能有什么结局。
太后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
庆嬷嬷也总算放了心。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从上元节那天到现在,太后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上元节那天,在宫宴上,太后远远地看了燕王爷一眼。
也就一眼而已。
唉……
所有人都以为,感情会被时间逐渐磨灭。
可他们都不知道,有一种感情,经过时间的酝酿,反而会越发浓烈。
别看他们表面云淡风轻,故作轻松,实则全凝聚在心里。
憋到一定极限,硬生生熬成了伤,只要稍稍碰触,就会倾泻而出,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
“唉……”
当年好好的一对鸳鸯,如今成了这样,真是作孽。
这一晚,庆嬷嬷一直守着。
太后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渐入眠。
二月中旬的时候,赵钧其独自离京。
燕王以年迈思乡为由,留在了京城。
燕王妃和几个妾室,以及一些管家账房下人,全都留了下来。
好歹也是个王府,主子爷都在,也得像回事儿不是?
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只是,燕王一大把年纪,腿脚又不好。
他只是想在京城住着而已,赵君尧实在不好说什么。
只是从此,他更不愿去宁寿宫了。
他又不是聋子,这些年在宫里,七七八八,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了一遍。
这件事简直是他的噩梦,是他心里最无法容忍的存在。
太后,燕王,叔嫂,旧情。
这些词碰撞在一起,放在皇室,就是丑闻。
父皇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不然,明明是亲兄弟,怎么也不可能把燕王远远地封到广南。
燕王还好说。
最让他痛心的是太后,是他的亲娘。
若是别的太妃太嫔,敢传出这样的风声,他一定会直接赐死。
可太后是他的亲娘,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这样遮遮掩掩,视而不见。
赵君尧觉得好像吃了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