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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看着都极冷,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跳了进去。
竹箐显然水性极好,却还是耐不住杜青武功高、力气大,三两下就被打晕拽上了岸。
上岸之后,杜青心觉不对,伸手一摸怀里,不由大惊失色。
竹筒居然不见了踪影,回想起方才在水中与竹箐的几番拉扯,他几乎可以笃定,这女子根本不是在为了逃命挣扎,而是想趁此机会将那竹筒沉入水中。
不,不对……竹子遇水哪里会沉?
杜青眸光一紧,望向那泛着波光的湖水,见一个细小的东西正随水流缓缓朝那头漂去,定睛一瞧,不是竹筒是何物?
“截住那竹筒!”他吩咐。
两个暗卫应声跳入水中,不一会儿就将东西捞了上来。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竹箐见功亏一篑,忍不住捏拳。
“你口口声声说要还王妃一个恩情,这就是你所说的报恩?”杜青怒不可遏。
人很快被带到了秦雨缨面前,竹筒也被交到了她手中。
“王妃娘娘,属下失职,竟忘了派人在湖畔镇守。”杜青懊恼得很。
自打这竹箐出现,他就屡屡失职,若按照王爷先前的脾性,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因有秦雨缨这个王妃开口求情,才得以一次次逃过死罪活罪,哪晓得今日又闹出这等事,叫他怎能不觉亏欠?
“那湖是通往外头的?为何没被整个圈入府中?”秦雨缨思忖着问。
“太后娘娘当初找高人替王爷算过一卦,说王爷命中缺水,但水不宜过满。这‘湖’字取其一半是个月字,这‘泊’字取其一半是个白字,白为昼,月为夜,昼夜活水长流,则有生生不息之意,故而那湖一半在府里,一半在府外,被栅栏从中截断……”杜青解释。
话未说完,便被秦雨缨摆手打断。
她生平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牵强的风水之说,太后若生在几千年后,恐怕会是在朋友圈疯狂转发不实消息的中老年主力军之一。
生不逢时,着实屈才……
“栅栏是否正好能让这竹筒通过?”她问。
栅栏自然有缝隙,有缝隙,便能让人有机可乘,天晓得竹箐先前送出过多少消息……
光想想,她都忍不住恶向胆边生。
杜青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
秦雨缨转目看向衣裳湿透的竹箐:“既然你这么喜欢寻死,那我就成全你。”
竹箐闻言一阵惶恐,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这般惶恐。
若秦雨缨在得知她身份的那日就一刀她杀了,她或许不会起这种贪生的念头。
长长一段平静无波的日子,已一点点磨去了竹箐身上的冰棱。
尤其在武功尽失之后,她渐渐模糊了身份,变得无所适从,一心只想挣脱七王府这一“牢笼”……
而今才惊觉,在牢笼中的每一日,其实都是赚来的。
秦雨缨并非不能杀她,只是不想而已。
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看似无害,实则,随时能够左右自己的生死……
思及此,竹箐脱口而出:“我不能死!”
秦雨缨挑挑眉:“哦?这又是为何?”
“我……我能交出七王府所有内应的名字。”竹箐答。
她并不是这么想的,可鬼使神差却这么说了,若不这样,她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说。”秦雨缨淡淡吐出一字。
“我若说了,你便能不杀我?”竹箐问。
秦雨缨点头,算是应允。
竹箐心中仍有些不踏实:“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秦雨缨闻言一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般言而无信。”
竹箐一阵结舌,咬咬牙,一五一十交代起来。
那些名字,在秦雨缨听来很是陌生。
一旁的杜青边听边记,越听越诧异,这里头有的是府里的旧人,有的是府里的新人,在他看来皆属纯良之辈,怎会是外人安插的奸细?
“将这些人叫来仔细盘问。”整理出名单之后,秦雨缨转目吩咐。
“是。”杜青应声,满腹狐疑地去了。
经过一番盘问,果然问出了猫腻,单独问这些人是否知道府中混进了奸细时,所有人都称不知,问哪些人近来行为诡异,或许有嫌疑时,所有人说的全不一样,但有一点如出一辙——他们给出的皆是旁人的名字,没有一人提及了这名单中的任何一个姓名。
换而言之,无人肯供出自己的“同伙”。
若只有几人如此也就罢了,可府中仅仅百来名丫鬟、小厮,在名单上的就有七个,若说没有猫腻,只有傻子才会信。
府中的刑房很快就派上了用场,严刑拷打之下,当夜就有人招了。
这次,那陆长鸣安插在七王府的奸细可谓一网打尽。
安然度过一夜的竹箐微舒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
怎料秦雨缨一大早就派人将她抓到了刑房,刑房中阴森森满地血迹,竹箐还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破口大骂之际,秦雨缨却只在她手腕上轻划了一刀。
紧接着,竹箐忽然感到一阵细微的滚烫。
小小的一物就这么钻进了那伤口之中,以肉眼可见之势消失无踪。
她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蛊虫。”秦雨缨答得简短。
小虫是那蒙栖元临行前交给她的,说是能用来提防身边有异心的人。
若中蛊之人胆敢做出对她不利之事,则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药石无医。
“蛊虫?”竹箐心中一阵恶寒。
这么说,自己已中了秦雨缨下的蛊?
“这蛊虫能存活十年之久,十年之内,我若出事,你的下场只会比我凄惨十倍。”秦雨缨道。
她一次次救了这竹箐,也是时候该收些报酬了。
对一而再再而三算计自己的人一味付出、不计回报,那是圣母才会干的事。
很可惜,她不是圣母,她上一世杀人如麻,这一世也没打算心慈手软。
第九十二章 三十大板
“为何不杀此人?”陆泓琛得知此事,有些疑惑。
“我与杜青救下她时,她正被刺客追杀,值得陆长鸣煞费苦心派刺客追杀的人,知道的事一定不会太少。我有种隐约的直觉,她如今肯交代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还有许多事,恐怕日后才能知道。”秦雨缨道。
陆泓琛剑眉微蹙:“不必等到日后,以杜青严刑拷打的本事,天下没有撬不开的嘴。”
“我了解竹箐这种人,若逼急了,她吐出的不一定会是实情。”秦雨缨答。
话音落下,才觉说漏了嘴。
了解?
她先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小姐,如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七王妃,按照常理,恐怕这辈子也遇不上第二个竹箐,谈何了解?
好在陆泓琛只是微微颔首。
那阖黑的瞳仁里,印着一个小小的秦雨缨,一字未发,却已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尽收眼底。
他明白她的苦衷,故而并未多问。
“对了,”秦雨缨讪讪岔开话题,“我明日……要入宫一趟。”
“本王与你同去。”陆泓琛不假思索。
秦雨缨刚想拒绝,就被他在脸颊最柔软处轻捏了一把。
“我不放心你。”他道。
秦雨缨赧然,一个不字顿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此番入宫,她还带上了冬儿、雨瑞这两个丫鬟。
入宫之后径直去见了太后,向太后请安时,气氛倒也融洽,只是没说几句便扯到了秦雨缨的肚子上,太后眼神灼灼,像是恨不得亲自往里头塞一个孩子。
秦雨缨以手扶额额,索性装晕:“我……有些头晕……”
陆泓琛见状担忧得紧,而太后比他还要担忧:“这是怎么了?要不叫太医来瞧瞧?”
之所以如此忧心忡忡,是因陆泓琛这个儿子已发誓此生不再娶第二个女子。
也就是说,这世间能怀上陆泓琛子嗣的,恐怕只有秦雨缨一人。
事关她今后的宝贝孙子,若秦雨缨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得了啊?
“儿臣记得,那贺亦钧贺御医上次替雨缨诊过一次脉……”
陆泓琛话未说完,就被太后急急打断:“那……那就快请此人过来!”
“儿臣亲自去请,上次儿臣对贺御医有所误解,这次正好向他赔个不是。”陆泓琛道。
言罢,匆匆去了太医院。
雨瑞、冬儿二人,也一同跟了过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贺亦钧依旧未到。
倒是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太后娘娘,贺御医他……”
“他怎么了?”太后扶了扶胸口。
她已年迈,受不得什么惊吓,这三番两次一惊一乍,叫她一下子如何消化得了啊?
“那……那贺御医企图调戏七王妃的丫鬟,七王爷一怒之下将他重打了三十大板……”宫女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太后脸色大变。
陆泓琛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是眼圈通红、满脸泪痕的冬儿,以及好不愤然的雨瑞。
冬儿的衣裳有些凌乱,那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儿臣还道这贺亦钧是个颇有医德之人,怎料他竟当着儿臣的面对丫鬟动手动脚!”陆泓琛声音沉沉,怒意呼之欲出。
“这……”太后迟疑了一下。
那贺御医,明明不像是见色齐心之辈啊……
可眼前的一幕,又由不得她不信。
“太后娘娘,那贺亦钧好生可恨,不仅趁四下无人摸冬儿的手,还……还捂住冬儿的嘴,不许她出声,若非王爷去药房时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冬儿还真不知……真不知会落得何种下场……”雨瑞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陆泓琛剑眉紧锁,拱手道:“母后素来公正,还请母后为这丫鬟做主。”
太后思忖了一下,总觉此事没这么简单。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那贺御医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敢动七王府的丫鬟啊……
想了想,她吩咐:“叫贺御医来见哀家。”
贺亦钧是被人抬上来的,那三十大板打得他皮开肉绽,身上的衣裳沾满了血。
不似秦瀚森当初挨板子时垫了书,此番他一下下挨得实实在在,且还是由陆泓琛这个七王爷亲自动的手,下手那叫一个狠,只差没将他活活打瘸。
贺亦钧很怀疑自己所做的事,皆已穿了帮,否则那个叫冬儿的丫鬟,何以因捡药时不慎被他摸了一下小手,就哭哭啼啼地说他是登徒子?
是,他是捂了她的嘴,可为的是不让她继续呼喊,将事情闹大。
哪晓得,竟被陆泓琛这个七王爷瞧了个正着。
不止七王爷,就连路过的院使大人,也好死不死地看到了这一幕。
紧接着他就被押入了慎刑司,莫名其妙受了杖责之刑……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
太后见了没个人样的贺亦钧,那叫一个不忍看,摆摆手又让宫人将他抬了下去。
“母后,自从儿臣赋闲在家,朝中大臣对儿臣的态度就渐渐变得微妙,见了儿臣,皆没了先前那般周全的礼数,如今一个小小的御医竟也敢骑到儿臣头上,叫儿臣怎能不怒?”陆泓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