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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上高高在上的表情终于有点撑不住了。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冷笑:“那会儿猎场那边发生的事没人告诉你吗?就算当年诸事与她无关,今天,你把它养在你的王府,让她睡在你的枕边,你就不怕她和她那个大逆不道的父亲一样,对你做点什么出来吗?”
西陵越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反问道:“父皇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儿臣难道会昏聩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把握不住吗?若是连睡在自己的府中都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提防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那这活着,也未免太累了。”
这句话,正好踩中了皇帝的痛处。
皇帝的脸色一沉,猛地拍案而起,冲着他吼道:“朕让你私底下处置了她,这分明是顾全你,在给你留颜面,你居然这样的与朕说话?为了那个女人,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西陵越泰然处之,完全不被他的怒火所影响,仍是神态自若的面对他道;“不过一份来历不明的供词罢了,沈竞是父皇您的臣子,您说他叛君忤逆,儿臣不敢也不会替他强辩什么,但是父皇现在要儿臣凭这白纸黑字的几句指控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秘密结果掉自己的女人,儿臣却是不能苟同的。”
皇帝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的。
如今两个人针锋相对,他就知道他左右不了对方。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威胁:“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你可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本来他是想尽量的克制情绪,但到底是义愤难平,最后几个字出口,就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西陵越面色不改,点头道:“儿臣没有触怒或者冲撞父皇的意思。既然有人上奏沈竞通敌,儿臣不敢徇私,请父皇公事公办的命三司出面审理此案,这样得出的结果才能服众!”
“你——”皇帝只觉得胸口一闷又一痛,他抬手按住了痛处,仍是艰难的抬头盯着西陵越道:“朕已经给你留足了余地,你——”
“儿臣不要什么余地!”西陵越道:“儿臣只想要一个坦坦荡荡的真相!”
皇帝深知拿不住他,两个人,对峙良久,最终也只能妥协道:“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朕公开审理沈竞通敌一案,坐实了他的罪名昭告天下,你才肯放弃沈氏吗?”
一个贤妃,已经很大程度的拖了西陵越的后腿,虽然命理的人都知道贤妃的事情不怪他,但是有些影响还是无法避免的,现在如果再被查出他的王妃实乃罪臣之女,在他背后的非议之声只会更大。
皇帝的话并非信口开河,这些事翻到明面上来,对西陵越是真的没好处。
西陵越的唇角弯了弯,却是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道:“沈竞通敌一事,到底是何人揭发首告的?儿臣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凭着这区区一直诉状,几句闲言就能让父皇相信曾经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对朝廷存有二心,甚至不顾无辜者的性命公然做局试探儿臣的王妃和魏皇的关系!”
这些话,锋芒锐利,已经相当于是严厉的指责了。
“你这个逆子!”皇帝抓起桌上的一叠公文全部扔出去,面红耳赤的怒骂:“朕要不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又何至于这样大费周章的背后试探调查,你是鬼迷心窍了吗?为了个女人,居然一再的顶撞于朕?”
西陵越没躲,那一叠公文砸在他身上,四散落了满地。
他说:“趁着魏皇还在,父皇何不传召相关人等全部当面对质?是非曲直,就此要个清楚明白?”
“你——”皇帝再次咆哮出声,霍的一抬手,指着沐风道:“红颜祸水!你现在马上去,给朕把那个丫头结果掉!马上就去!”
第350章 掌上明珠,打上门
沐风对他,是言听计从的。
闻言,便就要赶着出门。
西陵越没拦,只是冲着皇帝冷静的提醒道:“父皇,魏皇还在,如果这份供词上所言属实,您这便是要和魏皇撕破脸了吗?”
皇帝和裴影夜之间,其实谈不上谁怕谁,只是一旦双方翻脸,势必牵扯两国,到时候那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这其中的利害,皇帝是一直有所过滤的,但是这一刻,急怒攻心,却是完全顾不得了。
他怒目圆瞪,冷笑的盯着西陵越。
西陵越这才一个箭步上前,横臂一拦,挡下了沐风。
沐风皱眉,回头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胸口起伏,气得已然是浑身发抖。
他指着西陵越,想要歇斯底里的吼,但是声音只卡在胸口,被怒气冲撞着,让他的脸色涨红成了一种古怪的猪肝色。
“朕已经处处给你留着颜面和余地了,你这是要逼着朕彻底不顾这份父子情谊吗?”皇帝道,声音低哑。
西陵越拦在那里没动,仍是面不改色的道:“儿臣还是那句话,如今沈氏已经是儿臣的王妃了,不仅如此,她也是父皇您下旨亲点的儿媳,现在她并无过失,儿臣这也是父皇的名声着想,因为儿臣不想听到外面世人百姓议论,说我们西陵家的人,连妻子和媳妇都杀!父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些道理,儿臣记得都是您教导儿臣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儿臣是一直谨记,不敢或忘的,难道父皇却已经不在乎天下悠悠众口了吗?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当年太傅也有教授,现在我们真的可以一手遮天的这样做吗?”
他这是在教训自己吗?
皇帝简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和侮辱,他怒道:“朕要你去解决了那个贱人,没叫你昭告天下,天下人知道什么?”
“可是儿臣知道!”西陵越道,一字一顿的打断他的话。
他盯着皇帝的眼睛,那目光坚定又明亮,他说:“父皇您也知道。余生还有很长,儿臣不想以后回忆起自己妻子的时候都不能坦坦荡荡,反而只能愧疚回避。”
这一番言辞,若是放在两年前,他还是绝对不会说的,即便说了,也只是逢场作戏,能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但是此时,言之凿凿的说出这番话时,他却知道,这都是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和想法。
回头想想,又会觉得沈青桐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这个女人,已经强迫他改变的太多,有了牵挂,有了留恋,有动了真感情想要固执攥在手里的东西,无关权力欲望,只是满心欢喜的想要牵着一个人的手,看过这天下风云变化,云卷云舒,好像缺少了这个人,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就都再不能算是圆满的。
他的这番话,听在皇帝的耳朵里,自然就是无比刺耳的,甚至可以理解为挖苦。
皇帝眼睛圆瞪,死死地盯着他,这时候腮边肌肉抖动,却是真的无言以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西陵越正面与他相对,不卑不亢。
他的神情,坚定的让皇帝恍惚。
皇帝突然会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已经认不出这个儿子了。
以前他也桀骜不驯,但是唯利是图,最起码皇帝就能很清楚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
为了沈青桐,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当年就忤逆顶撞他。
他不会不知道顶撞他的后果,不会不知道一旦触怒龙颜,这些年他苦心经营所得到的一切就都可能在一瞬间化作飞灰,烟消云散了,可是他一意孤行,依然选择这样做。
他——
这是要追求那种叫做感情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皇帝突然就觉得可笑。
而同时,他更觉得自己得让这个魔障了的儿子清醒清醒。
“沐风!没听懂朕的话吗?”最后,他说。
这时候,神情语气都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语气也完全不似方才那一刻的激动了。
“是!”沐风领命,转而向西陵越道:“殿下,得罪了!”
言罢,就要去拨开西陵越的手。
然则就在此时,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院子里的人都被梅正奇遣散了,院子外面把守的侍卫大声的怒喝:“站住!陛下寝宫,任何人不得擅入!”
随后就是拔刀出鞘的声音
皇帝的眉头一皱。
沐风立刻绕开西陵越冲出了门去。
他一脚踏进院子里。
迎面陆续四个侍卫被丢进来。
然后——
是云翼。
当然,还是有细微差别的,那四个侍卫被丢进来的时候四仰八叉,但至少,云翼飞进来之后还能自己站稳了脚步,只是身形不稳,很有些费劲,这一耽搁,就没能挡住外面的人。
随后是八个带刀侍卫身形如迅雷般冲了进来,只有几个人,却是气势凶猛惊人。
沐风站在门口,就只全神戒备,再不敢妄动了,严密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动静,已经表明是出事了。
皇帝端着架子,不肯移步相问。
梅正奇就警惕的站在台阶上,扯着脖子还是佯装气势很足的冲着外面喊:“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后面一步跨进门来却是裴影夜。
“魏……魏皇陛下?”梅正奇意外的长大了嘴巴,片刻之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彼时冲进来的那八名侍卫分列两边,裴影夜面色冷凝的已经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朕有急事必须要马上跟越皇陛下见一面,叨扰得罪之处,还望勿怪!”说话间,他已经上了台阶。
沐风本能的想要迎上去阻挡,紧随裴影夜而来的赵凛抢上去一步,一掌将他隔开。
大家都是高手,高手面对高手时都有种天然的警觉。
沐风被迫后撤半步。
裴影夜已经一步跨进门来。
彼时,皇帝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风雷。
他原是站在案后的,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和优势,他便是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面对裴影夜,冷冷道:“这里是朕的寝宫,魏皇你进门之前是不是该先让人传个话?”
裴影夜没和他找这个位置上的对等和平衡,仍是长身而立站在那里,语气冷冰冰的道:“有些话,朕觉得越皇也会希望当面说的!”
皇帝狐疑的脸色微微一沉。
裴影夜却没和他卖关子,直接侧身一招手。
赵凛道:“带进来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过去。
然后,就见经常跟着裴影夜的另一个侍卫提这个鼻青脸肿的汉子跨进门来。
他随手将那人往地面上一推。
那人却是不服,撑着踉跄了一下,没倒。
那侍卫就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还想挣扎起身,却被那侍卫死死地按住了。
因为这人脸上开花,皇帝一开始没认出他来,待到看清楚了之后,就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个人,越皇陛下不会觉得陌生吧?”赵凛道。
皇帝的脸色阴沉,却只是冲着裴影夜道:“魏皇这是何意?”
语气中,已经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裴影夜道:“如此说来,越皇就是承认认得此人了?”
皇帝冷着脸不说话。
赵凛道:“属下逐一比对那只闯入马圈里的棕熊身上的刀口,顺藤摸瓜,查出砍伤那畜生的正是此人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