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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霍地站起,断然摇头:“如今两军相持,谁胜谁负犹未可知。”他拱手:“府君请听在下一言,此行断断不可!”
这么说吧,除非已迫在眉睫了,实在不去不行了,否则他都不会同意的!
陆延徐乾吕逊等人纷纷起立,一撩下摆“啪”一声单膝着地:“府君,断断不可!”
姜萱也“腾”一声站起,紧张看着卫桓。
卫桓以眼神安抚她。
别怕。
心里未尝没有过一丝蠢动的,但顷刻就被他压下去了,他答应过她的。
且他不是一个人,他已娶了阿寻为妻了,他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自不可轻易涉险。
安抚看姜萱一眼,卫桓站起抬手:“诸位所言极是,且快快请起。”
张济仔细看了看卫桓神色,这才放心了,心里一松,他露出一丝笑:“我们不妨继续使哨探观察曲丘,以作迷惑敌军之用。”
徐乾也点头:“正该如此。”
虽他们都不同意卫桓前去,但不得不说,这粮草大营是致胜关键,维持着很有必要的。毕竟战局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好后续会发生什么。
卫桓颔首,他正是此意。
他随即安排了下去,接着严令帐内诸人不得外泄半句,然后就让散了。
诸人离去,帐内很快安静下来,就剩卫桓姜萱。
她正侧头看着自己。
没说话,但他知道她想什么。
卫桓过去,展臂拥了她,柔声说:“我答应了你的,我都记着呢。”
姜萱这才露了笑,“你知道就好。”
她侧头,靠在他肩窝。
实话说,姜萱情绪还挺复杂,明知获悉了一个致胜关键,却只能放着,说心里没点遗憾那是假的。
但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卫桓要去冒这般凶险,她一百个不愿意的,除了是并州军一员,她还是卫桓的妻子。
温存好半晌,才微微分开,她说:“希望咱们能尽快击败河间军。”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考虑夜袭怀邑大营了。
“嗯。”
卫桓摸了摸她的脸,他感觉到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嗯,你勿担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夜袭。”
姜萱一想也是,除非到了不夜袭就面临败仗的情况吧,否则大家都不会同意的。
己方一直稳打稳扎,开战至今未曾落过下风,应不会面临那般困境的。
“嗯。”
姜萱心里这才松了松,趴在他怀里,“希望如此。”
……
可惜,往往事与愿违。
自卫桓将夜袭粮库之事搁置,战事又持续了大半个月,双方断断续续在交战。
郑营放了过去,并州军却没有动静,梁尚却不急,张岱问他,他只道:“如今已是初夏。”
初夏,冀州雨水最多的季节,讯期将至,并州大寨靠章水一侧,两者相距不足十里。
这是当初并州能飞速筑寨拒敌的关键,如今却成为掣肘。梁尚希望汛期更猛烈一些,让并州军后方坑洼地更多一些,这会给并州大军防守带来大。麻烦。
土地湿气重,再人多践踏,肯定糜烂,脚下路不好,兵士行动难免迟缓。
“届时,河间军再猛攻,那卫桓早晚撑不住,要夜袭曲丘。”
“如此好极!”
于是,接下来梁尚张岱一边继续有条不紊攻伐并州大寨,一边耐心等待。
而事实上,并州这边的情况比梁尚预料中还要糟糕太多。
上游连场大雨,今年章水的夏汛来得更加早更加迅猛,河水数日来连涨,已没过河岸二尺。
张济巡视过后,面色沉沉,严令务必严密封锁这一带的河道,以防消息走漏后,他匆匆赶回和卫桓等人汇合。
“不好了,再这么涨下去,不出数日,河水必会蔓延至寨脚!”
这大寨,是黄土夯就而成,一旦被水浸润,若再遇上张岱的掘地道进攻,难保不会发生坍塌。
战至酣时寨墙坍塌,后果可想而知。
张济肃然:“水势越涨越快,再过几天,情况恐怕捂不住。”
水涨是上下游一起的事,到了一定程度,封锁消息是没用了,人家猜都猜得出来。
众人一阵沉默。
徐乾狠狠一击案:“他娘的!今年这章水上游怎么这么多雨!”
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和部署。
真真人算不如天算。
卫桓没有犹豫太久,忖度半晌,他道:“如今之策,唯有夜袭怀邑。”
这几日内夜袭怀邑,焚毁粮草,让河间军军心大乱,而后趁机发兵,一举破敌。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过这事,决定一下,立即将大军安排布置说出,而后对张济道:“文尚,大军趁机压上之事,届时就由你指挥调度。”
“我率三千精骑夤夜奔袭怀邑。”
话罢,他看向诸将:“诸位,谁愿与我同去!”
此次夜袭至关重要,他需要一个副手,以便届时分头引火,以确保焚粮成功。
但他没有直接点人,这一趟异常凶险,一去回不来的几率不小。
他话音未落,徐乾已霍地站起:“我去!”
他不等站起的其他人发话,抢先道:“我和卫兄弟曾共事多时,颇为了解,我更适合一些!”
情急之下,连旧时称呼都出来了。
为军将者,他全力以赴;为兄弟者,他与卫桓并肩作战。再多凶险,亦浑然不惧。
徐乾拍拍自己的胸膛,“你们说是也不是?”
说来也真是,他昔日和卫桓是正副手,磨合多时,确实更有默契。
这么一说,徐乾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就选定他了。
“好!”
卫桓颔首:“我们立即准备。”
一拍肩,徐乾先去挑人马,留卫桓在帐内详细交代张济等人。
以什么为号,什么时候掩杀攻出,分几路围攻,何人率领,还有夜袭怀邑后的接应安排等等。
林林总总,一直到暮色四合,卫桓才安排好后续战事。
徐乾已经夜袭队伍准备好了,人挑的是一开始就跟着卫桓和他的一干老人。贺拔拓、薄钧、符非何浑等,磨合度非常高的,精悍勇战者。
酉末就出发了,现在是酉正,卫桓还得去检视夜袭的携带的装备,勉强只能腾出半盏茶的空暇。
帐内已安静下来,就剩姜萱。
她捏着拳头看着她。
夫妻俩至今,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私话。
卫桓一步上前,重重抱住她,“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
姜萱想扯起唇角笑笑,好教他安心些,只实在扯不出来,大约是猛撞到铠甲上的力道太大了,撞得她鼻尖酸楚得连眼眶都有些潮热。
她仰脸,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我等你!”
你要记着,我等你。
有些昏暗的内帐,卫桓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她。
“别怕,我很快回来了。”
唇齿交缠又重又急,在竭力安抚她,久久,直到外头薄钧轻声催促,他才松了开来,紧了紧她的手,放开,大步而出。
姜萱急步追上去。
路上她遇上程嫣。
两个心神不宁的女人跟到寨脚隐蔽处,三千骑兵连同所需物资已全部到位,卫桓一一监视过。他和徐乾翻身上马,两人一扯马缰,回头。
“回去罢,”徐乾喊:“你们先歇一歇。”
下半夜文臣就该转移了,是没得睡的。
卫桓也对姜萱道:“风大,你回去。”
“我们等会就回。”
卫桓徐乾无法,只得一夹马腹,先率三千骑兵自小门穿出。
高大的身影没入沉沉夜色中,马蹄裹了厚厚麻布,声音很小很快就听不见。
良久,程嫣勉强笑笑:“我们回去吧,大约明日傍晚或后天,他们就回来了。”
她握住姜萱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姜萱的也是。
姜萱说:“嗯,是的。”
两人往来路慢慢走着,她听见后“咿呀”一声,是守卒把小门掩上了。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程嫣也是。
只厚实的门上隔绝视线,连外头都望不见了。
望了半晌,姜萱才说:“回吧。”
“嗯。”
两人握紧对方的手,慢慢走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诶,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得去,好在徐乾这兄弟真没说的!
今天又是肥肥的一章~话说小年了,下周就过年啦,真快,感觉都没准备好啊啊
哈哈哈哈小年快乐!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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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裹了厚麻的马蹄落在黄土地上,一行三千人迅速离开并州大寨,拐上山道,悄然进了太行支脉鹿山。
天已黑全了,山风沁凉带着林间潮润,驱走了初夏的炎意。
黢黑山道上,卫桓徐乾并骑疾驰。
凶险在前,只二人皆心智过人,面上不见惧色,反觉热血渐沸,徐乾笑道:“许久未有曾这般了。”
犹记得在定阳时,他和卫桓位置不显手底下的兵也不多,许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如今反是少了。
如今夤夜潜行,他反生出一种期待痛快来。
卫桓看了他一眼:“你来,也不怕嫣娘担心?”
姜萱和程嫣的强颜微笑下隐藏的担忧不安,二人不是不知的,只是都硬起心肠装没看见。
卫桓是必须来了,徐乾却不必。
实话说,卫桓本来打算带贺拔拓来就得了。贺拔拓没有家累,家人更不在寨内,后方担忧也少许多。
“没事,她懂的。”
徐乾声音有一丝自豪,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的志向,程嫣懂。
“况且你都来了,我岂有不来之理?”
他除了有妻子,还有兄弟,这等危险关头,当然并肩而上。
徐乾大笑,笑声顺着呼啸山风扬开,膘马奔至狭隘处,二人靠得极近,他还展臂勾了勾卫桓肩膀,重重拍了一下肩膀。
徐乾豪放,大开大合,这一下靠得极近,搂抱拍肩,卫桓身躯绷了绷,他至今仍不习惯与人近身,只他意识什么,顿了顿,又控制住让自己放松下来。
耳边山风呼呼,徐乾笑:“你我兄弟,今日又要并肩作战了!”
笑声豪迈,极之畅快。
卫桓难得有些恍神,忽想起前些日子姜萱和他笑说感叹:“徐乾待你赤诚,便是异性兄弟也当得。可见这手足之谊,全非血缘可定。”
类似的话,其实姜萱不止说过一次,他知她意思,他也答应过她的,会去用心体会。
只是这些事情,卫桓实在太陌生,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排斥,但再多的,他就不再该从何下手。
多年隔绝下来,心早生了一层厚厚隔膜,将自己保护在内。如今想外看却是雾里看花,有个大致轮廓却不知何物,感官就更迟钝,他努力调动却总觉隔着一些什么,他体会不到隔膜之外的温度。
看一眼徐乾,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卫桓很快将这些情绪抛在脑后,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走了快一个时辰,已渐见深入鹿山了,他取出怀中的地形图略略端详:“我们应在此处,”他点了点,“距离曲丘,还有约百里。”
“我们要更快一些。”
说到正事,徐乾立即严肃起来,接过地形图略略算计,“最迟四更初,我们就得出鹿山,不能更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