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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宁出去,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相处七年,文依甚少有这样的语气,青宁打了一个机灵,不敢玩笑,点头称是,出去拉好门,干脆自己坐在楼梯口,不让人进入。
半月如洗,月光清凉凉撒进七凰楼来,青砖地板上有着紫金漆描花卉,简单古朴,衬得七凰楼依依生凉,十分惬意舒缓……客人三三两两举杯对饮,声响皆不大。许沉在柜台里忙着结今天的账目,算盘珠在手里拨来拨去,熟练却不快,妥帖自如,庆三儿想是招呼了一天累了,这会儿倚在大门口看月亮。
青宁却再也坐不住了,在孟绍濂门前的楼梯口坐了整个下午了,她倒是不太关心两个人在说什么,可两个人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这么长时间的谈话。正在犹豫要不要敲敲门,顾文依推开门,提裙走了出来,看到青宁坐在门前,道:“青宁……到我房间枕头下面,拿那个折枝梅花蜀绣袋子来,再拿一把剪刀。”
文依语气严肃,青宁不敢耽误快步去文依房间,依言拿来东西,还没来得及问他们要不要吃饭,文依又回到孟绍濂的房间,青宁继续坐在楼梯口,愁苦……
孟绍濂房间,灯下,文依拿着剪刀的手有些抖。
孟绍濂走过来,伸手轻轻握住,“我来吧。”绍濂的声音微微沙哑。
“让我自己来。”文依不经意般抽出手来,“皇上确定是这只荷包”
孟绍濂拿起荷包,仔细看了一下,认真点了点头。
文依握着手里的荷包,那是七年来每晚都握着才能入睡的荷包,朝廷颁出父亲和自己遇难的消息之后,母亲悲伤离世,这只荷包是母亲过世之后一个货郎送到云衔山庄的,文依见过来人,只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普通货郎,说是一位身体虚弱的官家夫人买银针之时托他送往云衔山庄的,交给庄主即可。
“当年,在你与顾大人和文乔离开之后,我心中十分难过,曾探望顾夫人,顾家正戴罪封锁,我只带了李侍卫潜入,来到房前时,却见顾夫人临窗而坐,想是刚刚写完什么,正在折起,然后……竟开始在上面密密绣起来,我不能肯定顾夫人写了什么,但是亲眼看到顾夫人绣了这只梅花荷包,它很独特,梅花是绿色的,我想我没有记错。”孟绍濂道。
文依低头看着荷包出神,荷包上绿色的梅花很传神,梅花难绣,在于若丰则形不似,若过瘦,则容易倔强可恨,在瘦与润中能得三分风骨已然不易,这荷包上的梅却如是活的,竟能隐隐有些香气般……文依每晚都握着,荷包已经有些旧了。文依定了定心,开始一点一点剪开绣线,每一下都抖得厉害,直到整个荷包都被拆开,一张锦书完整地铺在了灯下,文依才发现汗水充盈了整个手掌,剪刀再也握不住了。
今何在 何曾在
锦书铺在灯下,不大的一张,字迹涓雅……
孟绍濂一直远远站在窗下,礼貌自然地望着窗外。
“皇上。”文依折起手帕,道。
“嗯……”孟绍濂回过头来,目光如水。
“有些事情文依不太明白,陛下能否为我解释。”文依道。
孟绍濂稳稳坐下,凝视文依,极优雅。
顾文依也望着向孟绍濂,这是自从再次相见,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孟绍濂——如今的大陈国君。7年时间,虽然还可见太子时依稀影子,只是早添了稳重与天家贵气,以及杀伐决断里不容置疑的冷峻,饶是望着自己眼光里满满的情愫,也掩盖不住帝王的威严。
“若是文依冒犯,还请陛下恕罪。”文依起身一揖。
“无妨,你我是友。”孟绍濂抬手请起。
文依坐下,缓缓道:“7年了,陛下乃帝王之尊,后宫佳丽无数,若说对文依不能忘情,执意寻找,是否太过牵强?文依自问无过人之处,且是戴罪之身。若说是为了文乔寻我,那看来必是夫妻情深,陛下又为何许文依皇后之位,文乔又当如何?如按皇上所说,您一直在寻我而不得,骤然相见,陛下不问文依是否已嫁,不问文依现况,便要带我入宫。据文依所知,皇后之位并不是陛下一人就能决定的,君无戏言,许我大陈皇后之位陛下是否言辞过轻?”文依话说得并不快,只是句句犀利,将所有疑窦瞬间都抛了出来。说完之后,平静地望着孟绍濂。
孟绍濂也不恼,只是微微有些失望:“看来顾夫人信中提及不多。”
文依点头。
孟绍濂转而温和笑道:“你嫁与未嫁不难看出,青丝未绾,秀眉未散……说罢停了下来,仿佛陷入了一些回忆:“至于我想带你入宫,一为愧疚所累。于你……往事不愿意回忆,于我又何尝不是?我总是对自己说,若能帮助你减轻伤痛,我也会好受一些,当年事,我虽无心,却是始作俑者,年少之时只是觉得身为男儿遇到心爱之人,必要勇敢说出心意,何况我为太子,当时觉得只要你我可以在一起,为侧室也不算辱没你。只是未想这话被文乔听到,也不想文乔会将这话告知母妃,若是文乔能实话实说,只说是我诉说心意,想来也是无事的,可是……”
“可是什么?”文依追问道。
孟绍濂叹了口气:“那日,文乔到了母妃面前先是哭泣不语,待母妃劝慰无果,拿出身份来逼着文乔说出原因,文乔才开口,可她说的是—顾文依以姐姐身份压制自己,御花园偶遇太子,姐姐更是柔情缱绻,娘娘是知道的,太子初遇便喜欢姐姐,就许了姐姐太子妃之位。文乔多次提醒姐姐要知礼守礼,可姐姐拿出长姐身份,说文乔要是到处乱说便将我哄回家中,文乔知道德妃娘娘怜惜文乔,可当妹妹的实在不愿与姐姐在众育淑之中相争,致使被人唾弃,败坏顾家门风,斗胆请求德妃娘娘将文乔退回家中,侍奉父母。”孟绍濂坐在靠近窗子的榻上,目光投向窗外。“我也是在父皇圣旨已下,你被退回家中之时才在内监口中逼问出事情真相的。我当时尚不能护你……”孟绍濂显是遗憾使然,本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怆然。
文依无语,孟绍濂接着道:“但如今我已是大陈的帝王,我的皇后不仅要国色,还要德配天下。”
文依看着有些昏暗的烛光,没有表情。
“二为相思之苦。”孟绍濂道,“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虽然文乔说你与顾大人已经坠崖身亡,我却觉得你还在,所以我从未放弃,只道佳丽三千,不知心系一人。帝王就一定要多情吗?或者在你看来,帝王就一定薄情?”
半晌无言,文依道:“陛下要文依入宫,还有什么原因?”
孟绍濂失笑:“顾文依,若是寻常女子,这两个理由还不足以让你疑虑全消吗?何况我帝王之尊,何况皇后之位?为何你却不为所动?”
文依不语,起身为孟绍濂斟了一杯茶,郑重端到他面前。
孟绍濂知文依之意,便接过茶,笑道:“既然你执意要我说出其他原因,那你要向我保证,不能再昏倒,再救你一次,我就救不活自己了。”
文依点头。
“文依,老夫人的绢帕,借我一看,可有不便?当然,若有不便,无需勉强。我只是尚有疑虑。”
文依从袖中掏出绢帕递了过去……
灯下,绢帕上的字迹很是秀气,只是看起来力道不足,显是娇弱女子所书,帕上是一句诗:“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
孟绍濂不易察觉的一震,继而道:“竟然只是一句诗”。
说罢又笑道:”苏老堤边玉一林,六桥风月是知音。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咏梅之诗颇多,顾夫人独爱这句,我一直在想,顾大人端方正直,为人颇为守礼,女儿却都是不同,这样想来,你的桀骜,必是传自夫人了。”
文依不语,用手轻轻滑过绢帕,有着无限的依恋。
孟绍濂自语般低着头:“原来顾夫人是这样一位女子。怪不得至死亦不肯弃夫家而自保。”
“你说什么?”文依的震惊已然无法自持。
孟绍濂起身拉过文依,让她坐在榻上。
“是的,你没听错。顾夫人没有和你们一起启程不是因为病重,病是真的,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有人不让她走。”
文依一时间的错愕:“谁?这是先皇的旨意,谁敢忤逆?”话一出,目光中随即闪过一丝绝望,文依知道,敢于忤逆皇帝旨意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定是极贵之人,孟绍濂一旦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她便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也就是说自己很可能必须留在孟绍濂的身边了,事关重大,哪来独善其身之理,更何况……文依摸了摸衣袖,以便确定被自己调换的手帕已经藏好了。
孟绍濂正望着窗外,没有回头看他,给了文依掩饰好情绪的时间。而此刻的孟绍濂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无奈:“当年的德妃娘娘,如今的陈国太后—姚净姿。”
饶是做好了准备,乍听如今太后之名,文依心中仍是震惊,母亲手帕只小小的一方,能说的话不多,并没有提及谁害了自己。
孟绍濂说罢走到她面前,有些倦意地笑道:
“随我出去走走……多年寻你,从未好好看过洛阳周围的景致,想来你长住这里,给我当个向导吧,携美同游,不枉我7年相顾。”
二人离开了七凰楼,青宁追上去想要跟随二人,但走去又停下来,只望着二人的身影远去。夜色深沉,向冷清的街道尽头弥漫开去,仿佛不见底的深渊……街上,一双人影由远而近,向着云坨河的方向慢慢开散过去,被拉得长长的。
流水在初春的夜里有着格外大的力量,从上游淙淙而下,破冰之力,奔涌之势,就像要冲破牢笼般,白日平静的云坨河,在夜里却是充满了生命力。
虽是同一条河,这里离云衔山庄是有段距离的,这让文依觉得安心。来到河边,孟绍濂伸手摸了摸河水:“还是很冷。”
“尚是春天,冰雪消融,水中有很多从上游带来的冰,自然是冷的。”顾文依望着河水,有些发呆,恍惚也是这个季节,那是个温暖的午后,她与寒池在云坨河畔驻足,彼时许寒池已经是威震武林的云衔山庄庄主,山花烂漫映着眼前风华正茂,俊朗飘逸的男子,让文依想起了初次见到他时的样子,自己昏倒在山庄门口,她多希望能有人能扶住她,拉起她,而许寒池就真的出现了,沉默而有力,仿佛上天派来的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带她远离了恐惧。那个温暖的午后,云坨河水流长,寒池第一次轻揽她入怀,他们贴得那样近,能够听得见他的心跳,文依的脸如春花般红艳。
7年时光匆匆,云坨河水依旧……而他与她就这样擦肩而过了,太多的疑问缠绕,文依想不透,问不到,见不着,仿佛梦中一般,尚不能醒过来,孟绍濂又生生将往事真实地推到了自己的面前。仿佛梦境重叠一般,想要醒来,却发现这不是梦……
“文依……”孟绍濂从河水中抽出手来,背在身后,望着河水微微出神。
“嗯。”文依道:“我在听。”
“你可知我是谁?”孟绍濂问道,负手而立。
“大陈天子。”文依道,虽不知孟绍濂为何有此一问,文依仍答道。
“都道天家富贵,呼风唤雨,无不称心如意……”孟绍濂半句而止,陷入了沉默。
文依的思绪在一瞬间百转千回,几乎是不敢再想,文依郑重跪下,白衣落地,发丝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