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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独孤镇主哑声,“使者难道不知道两个人的样子?”
使者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是前几日才得到消息,说巡查到了鬼狼的气息,但是对方的头领却不在。后有人传消息,说是在此处。再者……”他是从龙门而来,还没有和南岭这边的线人交接,对方就消失了。他只知道有一人手持龙骨拐杖离开南岭,因此潜伏在南岭这边的人,攻击对象是:手持龙骨之人!
恰此时,蓝衣侍卫将暗自包围独孤府杀手的尸体抬下来。那独孤镇主一看,忙号啕大哭起来,“绿意啊,绿意啊……你一定就是这样死的吧。太惨了啊……”
他哭得厉害,一抽一抽的,可以说是肝肠寸断,几乎要昏过去。
使者看向管家。管家为难,“使者有所不知,前几日老爷娶了一个小妾,今晚突然消失了。才开始我们以为她逃跑了,可是屋子里什么都没缺,就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怕是……怕是遭遇了不测。”
使者如鬼魅般立在暗处,看了一眼还在大哭的独孤镇主,叹了一口气,“告辞。”
管家只感觉到身前一阵风,对方便消失不见了,风中残留着怪异的味道,让人不适。
待人离开,大哭的独孤镇主才起身,擦了脸上的泪水,瘪了瘪嘴,对管家道:“你可闻到那使者身上的味道?”
管家点点头,低声道:“是腐烂的味道。”
独孤镇主微微眯眼,“是将死之人腐败的味道。”
管家垂首。
“对了,既然拿到弑杀令,那该派人‘行使’使命,好好跟着使者。”
这个夜,似乎特别漫长,头顶月光像水一样洒下,照得远处的沧澜江像一条银色的腰带。
夜露寒冷,江面过来的风有些刺骨,十五和沐色并肩坐在树下。靠在十五怀中的阿初,再次呼呼大睡,不愧睡神之名。
为了不留下痕迹,十五不敢燃火。
看着远处的沧澜江,沐色问:“胭脂,你害怕吗?”
十五一怔,想起曾经有一个人指着东边,如天神般告诉她:十五,不要怕。
“不怕!”十五抱紧怀里的孩子,亦看着月光下沉静的江水,“我只是觉得内疚,每一次都要把你置于危险境地。”
沐色垂眸,那睫毛似黑色的蝴蝶般,妖媚地匍在他脸上。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他轻声道,“我喜欢与你同进退,同生死。”
“但现在,我们相当于四面楚歌。”看着江水,十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南岭这条路怕是不能走了。我们只有想办法穿越沧澜,从南疆绕道。”
想到南疆,十五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他曾说:你若敢靠近沧澜,我必杀无疑。那冷漠无情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将她凌迟。但是,她选择的路,若要生,必须进入南疆。
“好。”他乖巧地回答。看着十五下意识地缩了缩,他伸出手将十五抱在怀里,“冷吗,胭脂?”
他的手放在她腰间,紧紧地握着,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十五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抬头,瞬间对上了他漂亮的紫眸,那眸子像有魔力一样,让她无法开口,无法推拒,甚至难以挪开与他的对视。
胸口的弦再次被拨动,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那刻入她脑海中的碧眸,忘记了他那颠倒众生的容颜,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像中毒一样,沉溺在这紫色的眸光之中。
“睡吧,胭脂。”
怀中的女子再一次闭上眼睛,他低头,漂亮的薄唇停留在她眉心。
“你对她种了情蛊?”
暗处,一个破碎的声音传来,响起的瞬间,就被江风吹散。
他宽大的绣袍包裹着怀里的女子,安静地坐在树下,闻声,才懒懒地掀起黑蝶似的睫毛,紫色的眸子里折射出阴森妖异的光芒。
视线中,一个绿色的身影踏着月色款款而来,立在了离他仅十尺的地方。女子面容清秀,一双眼眸带着与生俱来的忧郁,深深地凝视着树下那倾国倾城的脸庞。
“她脑子里有对那个人深刻的执念,执念记忆不除,你的情蛊再厉害,只会让她心绪紊乱,却不会彻底地爱上你。”
沐色眼眸微眯,沉声道:“与你何干?”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女子眼眸一闪,欲靠近沐色,却见他绝丽的脸上露出杀意,止步不敢动,“今晚来了好多人,现在在连夜搜寻你。”
“是吗?”红唇轻抿,慵懒的声线带着恶魔般的华丽。突然,他五指张开,几道银丝瞬间缠住女子的四肢,其中一条直接缠绕上了她白皙纤弱的脖子。
那女子面色瞬间苍白,慌忙跪在地上,捂住心口起誓:“我愿效忠于你。”
他笑容残忍,如玉的食指轻轻一勾,那银丝将女子的脖子勒出一条血丝,“你的价值?”
“我比任何人都熟悉南疆。我能带着你们绕道离开,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忠心?”
银丝在收紧,女子感觉到只要对方手指稍微一动,她手腕就会被切断。
“公子聪明如斯,怎么会看不出我身上并没有杀气?再者,我中间若有不轨,公子会傀儡术,杀我不过举手之劳。”
银丝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她迎上他妖异的紫瞳,她完全敞开的内心,没有丝毫防范地中了他的傀儡术。
这一刻起,她死,是傀儡;活着,还是他手下的傀儡。
“你很虚弱。”沐色手指一松,银丝从她身体上撤离。
“是。”女子跪在地上。
他收回了目光,紧紧地抱着身前人,将额头搁在她发丝上。
那神情,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满足而快乐。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轻轻传来。
跪在地上的女子浑身颤抖,有些惊愕地看着沐色。半晌之后,悲怆滑过她眼底,她苦涩一笑,“绿意。”他终究不记得自己。一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何重要呢?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我只走一条路,”他沉吟了片刻,“永远碰不到莲绛的路。”
第14章 梦中佳人(6)
绿意看着沐色,“公子如今如此强大,要杀莲绛并不难……唔——”话还没有说完,银丝穿透了女子的胸口,那位置,只离心脏分毫。
“是绿意逾矩了。”女子慌忙解释。
“嘘!”面容清美的男子脸上退去了方才那份邪气和妩媚,如兰一样静美出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吵到胭脂和阿初睡觉了。”
绿意沉默,又听他风一般轻的声音传来,“我只杀胭脂痛恨之人。”说完,他抬眸,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你最好不要惹胭脂生气。”
绿意捂住胸口,默然起身,退回到了暗处。
天色微亮,沧澜江上竟然起了雾霭,十五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着沐色的衣服。
她惊慌得正要喊,却看到雾霭中,沐色抱着阿初,手里拎着一包东西回来。
小东西穿着粉嫩的衣服,卷发遮住裹着纱布的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水灵灵的,被装扮成了女孩儿的模样。
小莲初精神很好,正低头和沐色说什么。
“你们去哪里了?”十五小声地问。
“阿初说饿了。”沐色笑了笑,将包里的东西递给十五,“装扮一番,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要去南疆。”他看了看十五,“你我现在的样子太显眼了,一出现保准儿被抓。”说完,又抱着阿初席地而坐,掏出一张地图递给十五,指着上面的路标,“从这儿走,能绕开南疆卫军的巡逻,也能避开月重宫和长生楼。往前行走两日,从此处过,再次跨江。”
“嗯。”十五点点头,非常赞同沐色的安排。唯一不好的就是耽误时间,但是现在别无他法。整个大洲都出了弑杀令,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
“还有你的拐杖,太显眼了,得藏起来。”
天明时分,沐色装扮成贵妇人,牵着阿初,由十五这个侍女扶着走向渡口。让十五惊异的是,沐色一切都安排得相当周到,还雇了另外的家奴。
上船之前,随身携带之物都要被搜查,而且渡口站着许多身着蓝装、腰佩短刀的男子。这些人和昨晚离开独孤府的人装扮一样,看样子,七星盟在这里加派了防守。
沐色让“家奴”递了一份通关文牒,除了奴仆被搜身以外,他们很顺利地带着孩子上了船。
因为临近新年,走船买货的人特别多。十五早早上船,坐在了二楼的房间里,敞开了一丝缝隙,打量上船的人。
“这船不简单啊。”十五叹了一口气。
沐色随着她的目光看着上来的几个男子,落在中间一个着灰衣、遮住容貌的男子身上时,亦不由沉了脸色,“七星盟的使者。”
“还有……”十五指着远远走来的几个人。
来的几个是女子,其中一人全身裹着黑纱,但是旁边的女子,十五和沐色都熟悉——火舞。
沐色目光黯然,看向十五,发现十五已经关好了窗户,默然坐在床边,看着吃饱了又呼呼大睡的阿初。
她眼神温柔而痛苦,沐色静静地立着,知道她此时看着的并非阿初,而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有人来了。”沐色轻轻开口,看着最后上船的人。
“什么人?”十五坐在床边,轻轻地问。
沐色声音低沉,“一个背着红色桃花伞的老太婆。”
“景一燕?”十五倒抽一口凉气,扑到窗边,果然看到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走在甲板上。而那老太婆,背上就有一把十五熟悉的红色油纸伞。
当年,越城,碧萝带着这把桃花伞出现,若非当时有蔓蛇花护体,莲绛早就死得魂飞魄散。而现在,莲绛体内早没有蔓蛇花。
十五只觉得浑身冰凉,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她又看了看天,竟是艳阳高照。
沐色不曾见过十五如此慌乱,不由走过去,拉住她,才发现她周身冰凉刺骨,双手都在发抖。
“你怎么了?胭脂。”
十五摇摇头。
“你是担心她带走阿初?她带不走的。”
“不是。”十五颤抖,“带走阿初,不过是她的一个手段。她的目的,很可怕。”
身下晃了晃,船开始启动,十五到底放心不下,“你看着阿初,我出去一趟。”
“胭脂……”沐色拉住她,紫眸中有一份沉痛,“你……你要小心。”
有些话他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那把红色的伞透着诡异阴邪的气息,沐色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把伞是用人类鲜血制作的,而且并非一般人的鲜血。
这把伞,对常人来说,只是一把普通的伞,但是对某些人,却是致命的武器。
沐色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他不敢问:胭脂,你是在为那个人担心吗?
他不敢问:胭脂,你到底多爱那个人?
明月如上神之眼,冷冷地俯瞰着南疆月重宫的圣湖。
圣湖下方的阶梯上,匍匐着十六个身穿白袍之人,他们匍匐在地,双手交叠放在额头下,成一种虔诚的膜拜状。
空寂的月重宫上方,传来幽幽的词汇,像诵经,一遍又一遍,神秘而晦涩。
而圣湖的四方,又各自跪着年逾百岁的白发老者,他们目光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圣湖。
往昔似镜子般的圣湖,如今却似风雨中的大海,水纹波动。
明月当空,可月重宫的上方却乌云满天,圣湖下的恶灵似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