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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再等几年吧。”崔氏莞尔笑言,“等到二弟坐稳了建康,顺带把昭和殿都打扫了一遍,再坐到那最高的地方上去。”
石闵脸色发紧,没言语了。
崔家阿霓就这么看着石闵的脸色,心知她打动石闵了。她想登高看远,她从小就想,然而她却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许下的这个心愿了,大概是嫡支的阿霁和阿雾都能被爷爷牵着进宫、打猎、见人,而她唯有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时候吧。
她一定要爬到最高的那个位置,她要叫那些人看看,谁都可以做到,不一定非得是那两个姑娘才高贵。
第三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中)+(下)
第三百零五章不速之客(中)+(下)
隔了良久方听闻石闵佝着头,瓮声瓮气说了声,“那就做!先把坑里的萝卜捂坏,咱们再换上好萝卜,建康城他妈的这么大,哪儿能让老二给一口吞完了!做!你给你爹,你叔叔伯伯写信!先把人选备好!”
崔氏抿唇一笑,她长得不美,可这样标准地弯眉一笑却十分端庄。
“夫君英明。”崔氏如是绵绵道,“如今咱们住的是先哀帝的别院,昭和殿还空着。隔两日,等父亲到建康了,由你上书请父亲移居昭和殿偏殿,咱们暂且不入主昭和殿,可也要趁热打铁先把好地方占好了。庶民与士族心里慢慢习惯昭和殿住的就是石家人以后,再祭天登位,重立朝纲,方顺理成章。”
由他上书?
哦,对!
总要有个人递个梯子上去,石猛才好顺着爬嘛!他来递,虽说大家能明白这摆明了是走形式,可缺的不就是这么个形式吗?符稽占了建康城多久了,怕是得有两年了吧?却被人半载就给打退了,为啥?符稽名不正言不顺,端着个摄政王的名号在建康,谁他妈听你的啊!摄政摄政,帮谁摄?帮忙的总得要还,还给谁呀?如今看起来那不就是还给了他们石家吗?
哎哟喂,感谢符稽,万分感谢符稽,帮忙破开大晋最后的防御,打开建康城的大门;帮忙把符家留在建康的蛀虫赶跑,帮忙把建康的前朝遗留收拾干净,真是万分感谢。
石闵哼着声笑了笑,神色极为得意,他命好。生为嫡长,陆家那丫头没娶到,娶到了个更贤良更聪明的崔家姑娘,谋士都不用找了,阿霓方方面面全都被他打理好了,他只要照着走,只要照着走了。差不离就能顺路走到那位子上去。
石闵伸手把崔氏往怀里一揽。乐呵呵笑起来,“都听你的!”
崔氏靠在石闵怀中,这男人被养出的都是当兵的习性。丘八一个,几天不洗澡几天不换**亵裤,小时候也是跟着石猛过了几天穷日子,倒不是说真穷。钱是有的,可想法是贫穷的。比如吃饭喜欢吃味道重的,因为好下饭,就着一碗菜就能刨三碗饭,比如做啥新衣服啊。一件衣服穿上几年不是很正常事儿吗?再比如不喜欢清洁洗漱,认为那都是空玩意儿,有没有都无所谓。。。故而石闵身上常年都有股味道。混杂着汗味和衣裳久久不换洗而发出的酸朽味。
崔氏温顺地靠着,手搭在石闵的腕间。两个人十分亲密的模样,崔氏静静屏住呼吸,竭力把那股味排除在她的鼻腔之外。
崔氏与石闵如今居住的小院正对着留给石猛和庾氏的正院,这庭院是石阔选了又选才定来的安居地方,是原先宗室的别院,靠山傍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在内城中轴线上,这座宅邸离新镜园不远,不过千来米的路程,离昭和殿也不远,拐两个路口就到了。庭院也大,至少比新镜园大出一倍,庭院万无一失,十分完美。
只是有的人却没把自己算到里面去。
比如,石老二,石阔。
他一个人在建康定江山的时候是住在军营里的,没给自己个儿找多余的地方歇脚,吃住都在军营里头,如今他还是这样——把远道而来的母亲和哥哥安排在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自己还跟往常一样住在军营里,和最低等的列兵为伍,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知趣避开没必要的麻烦,知道的就在揣测石阔是不是心里揣着啥想法,在给自己铺路呢。。。
关于石二哥的心思,蒙拓夫妇从来不会去琢磨,蒙拓是全身心地信赖着他那可亲可敬的二哥哥,而长亭是懒得揣测,揣测过去揣测过来,石阔的行为,她反正也不甚在意,哦,准确的说是不速之客太多,她一天到晚忙得压根没心思去想那些个事儿。
庭院深深,恰逢腊月,建康比冀州与平成要暖和许多,内厢也烧了银霜炭,炭火在隔间烧,中间拿花鸟屏风隔开,暖气充盈,小几上摆了一盆素馨花,花房里的人是从宫里出来的,会办事养花功夫也精明,这么冷的天都把素馨花养开花了,叶子碧绿得像没有杂色的翠,花儿白白的软软的,花蕊鹅黄色,整株花看上却总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这盆花旁边坐着的那个人也是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嫂嫂既然愿意见我了,那便是不生阿宛的气了吧?”石宛怯生生地抬头看了长亭一眼,却见长亭似乎没有回应她的意思,便接着埋头,喉头一动就想哭,可想想庾三姑娘说的话,便硬生生地把哽咽给吞咽下了,庾三姑娘人聪明也会说话,最重要的是她们目的一样,可以朝着一个方向去努力,庾三姑娘让她凡事都别哭,对着男人抹两滴眼泪倒还没啥,可女人间是天生的仇敌,你一哭就是示弱,一旦示弱了那别人就有蹬鼻子上脸的勇气了。
石宛埋头深吸一口气,接着低声下气告罪,“嫂嫂生我气,原是该的,是阿宛不会说话惹恼了嫂嫂,是阿宛不会做人叫嫂嫂生气了,可阿宛心是好的,没想过要做甚坏事,也没胆量做甚坏事。。。”石宛话越说,声音越低,手里攥着帕子揉捏,“阿宛父亲去得早,母亲终日吃斋念佛,甚至母亲也是这么个性子,说话不过脑。。。只求嫂嫂相信阿宛凡事都没存坏心的,也不敢存坏心。。。”
“我当然相信。”
长亭笑着让人上茶,心里默默添了后一句,要是石宛是居心叵测,心机深沉的那种人,不仅是她,或许庾氏都会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长亭埋头啜了口清茶,如春风和煦般再开口,“表妹的禁足取消了?”
石宛再怯生生地点头,“消了,我一路上抄了三遍经书,已经奉给菩萨了。”
“那表妹这次来寻我,也只是说说话喝喝茶?”长亭再啜一口清茶,挑眉笑问。
石宛先点头,想了想再摇头,隔了良久方道,“阿宛这次过来一是来给嫂嫂正儿八经地赔不是,二是。。。”石宛语气犹豫,一直拿眼上下打量长亭神容,踟蹰了许久,才说出了口,“二是。。。来求一求阿宛的亲事。。。原先叔母给母亲说了几户人家,阿宛都不喜欢,如今是来求一求嫂嫂看看能不能换几家。。。”
说实在话,石宛因为这事儿求到长亭跟前来,倒让长亭很惊讶。
长亭上哪儿去做庾氏的主?
是,那三家人都是长亭找的,让石宛赶紧嫁出去也是长亭的主意,可话都是覆水难收,不是说长亭再跟庾氏商量商量求一求就能把流言压下来的。哦,当然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长亭凭什么为了石宛一通求就把这差事重新揽到了自己身上?
赔罪认错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连两口口水都费不了就要让别人原谅你的“无心之失”,实在划算的很。
长亭歪着头看石宛,想了想方道,“重新再选几户人家也不是不可以的。二哥身边有一谋士乃高阳卢氏的旁系子弟,出身高门,为人谨慎,无家眷拖累也无怪癖嗜好,我瞧着也是户好人家。”石宛埋首静静听,长亭只能看见她眉梢动了动,随后便听她说,“那阿宛便谢谢表嫂了!”
语气激昂,很感激和知足的样子。
长亭莞尔一笑,话锋陡转,“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岳番的母亲对这门亲事看得非常重,也很积极,跑来跑去四下打听问了很久了,大约对你是很满意的吧。”
岳番母亲的心思真的挺好猜的,喜好也非常明显,这风声一放出去,就数她岳夫人最积极。
石宛心头大恨,还没定亲呢!就跑来跑去打听,这不是坏她名声是什么呀!
长亭笑盈盈地看着石宛,石宛手在袖中,猛一抬头好似有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似,低沉着声音道,“那如果我说我有大事情要给嫂嫂说呢?”
长亭笑容未曾收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隔了半晌方听到石宛开口,“也不知道陆二姑娘的伤势好点了没有?小可怜,这还没定亲就险些毁了容,那日也凶险,马儿受了惊,马车不稳却叫二姑娘摔了下去。”石宛眼见着长亭慢慢将敛了笑,不觉心头大为鼓舞,手中紧紧攥住帕子,身形朝前微微前倾,声音一压再压,“表嫂就不好奇,车上那么多人,你不摔我不摔,偏偏二姑娘摔下去了,这难不成是巧合?那也太凑巧了吧!若说是因二姑娘身子轻,容易坐不稳,倒也说得通,可事在人为,有时候推了一把和没有推过,那就是两个概念了呢。”
“表妹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是有人推了阿宁?”长亭看着石宛问。
石宛眨了眨眼睛,眼神朝右一歪,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因为那天晚上有人推了二姑娘一把,所以二姑娘才会掉下去。”好似在吊长亭胃口,石宛顿了一顿才道,“我看见是谁推了二姑娘。”
第三百零六章 交易
第三百零六章 交易
石宛似乎胜券在握,她有十足的把握这个话题能够引起长亭的注意,毕竟,只有引起注意了,陆长亭才能安安静静地听她讲条件。这就是一场交易,石宛面色不动,在这场交易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应该是她,石宛抬了抬下颌,想做出与长亭一样风轻云淡的表情来,可一眼瞧见对面花间里的屏风上画着的仕女和仕女旁边规规矩矩落的款,便不觉一下子泄了气儿——这摆明了画儿是陆长亭画的,款是蒙拓提的。。。
这般你画我写,神仙眷侣的生活,远远超出了石宛对蒙拓这桩亲事的预料。
她以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蒙拓和石阔需要一个出身高门的女子来撑颜面,而陆长亭则需要一个听话、有担当且前程似锦的少年郎来维系陆家的繁荣。既然是各取所需的交易,那他们就不应该过得这么好啊!
他们过得这么好,叫她怎么办!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怎么活!?
石宛顿感胸口发酸,竟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看,脑子里空空的,可话在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长亭看着她,轻声唤,“大姑娘,”把石宛叫回了神,长亭掌心朝上,手一伸出来,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石宛再下意识地挺起脊背来,看向长亭,谁曾料得长亭面色分毫未变,竟不知是否在意她刚才所说,
石宛登时有点慌张,再重复一遍,“我看见是谁推的二姑娘了!”
长亭偏个脑袋看她,隔了良久方道,“你不满意这几个人选,想求我重新帮你相看物色,可你一次又一次地得罪了我,我既非五行欠骂,更非命里犯贱,我当然不会应允你所求之事,故而你若要偃旗息鼓,投诚讨好,那么将长宁推下车的那个人选就是你的投名状。”长亭将逻辑与先后关系捋清了,微抬下颌蹙眉轻声问,“我说得可对?”
石宛咬牙点头。
既然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么交易就是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