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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韩彦和父亲赶了回来,夜色已深,家里又不缺住处,父母也绝不会让人再出去寻客栈的。所以往上房来时,她就吩咐下去了。
舒予见眼下她确实也不好再出府寻住处,而且谭夫人母女挽留殷切,遂也不再客套,施礼辞别谭夫人,与一脸兴奋的谭鑫挽臂一起回了梧桐院。
婢女们早就已经将床铺重新铺好,换上崭新的床单被褥,都能闻得到淡淡的皂角的清香。
待两人进了屋子,立刻有婢女提水捧衣,伺候两人梳洗。
谭馨指着婢女捧过来的崭新整洁的衣物,笑道:“正好前两日刚做了夏衣,还没有上身呢!咱们俩身形差不多,我虽然比你矮了一些,但估摸和差不多能穿。
“等明日铺子里开了门,咱们再去比量着买合适的!”
舒予笑道:“不用那么费事。我一会儿将衣服换下洗了,夏衣单薄,天气又热,一夜就差不多能晾干了。”
谭馨颇不赞同,笑道:“青春少艾的,就该穿戴得美美的,这么会替韩彦节省做什么?”
舒予哭笑不得,她不过是觉得没必要浪费而已,哪里就和给韩彦省钱扯上关系了。
谭馨却还不放过她,拉着她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啰啰嗦嗦,大意是不能为了韩彦而太过委屈自己之类的。
若不是知道谭馨尚未定亲,她都要误以为这些是对方的经验之谈了,要不怎么说得这样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呢!
见舒予面露无奈,谭馨收住话头,瞋怪地瞪了她一眼,叮嘱道:“我说的你可别都不当回事,这世上成亲前千好万好地捧着,成亲后就变得面目可憎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得多留个心眼。”
虽然韩彦看起来不像是那样朝三暮四、忘恩薄情的人……
不过,哪一个负心汉是一开始就能看出来的?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女子飞蛾扑火了!
“好好好!我都记着呢!”舒予无奈笑道。
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真好。
有婢女过来说水放好了,谭馨遂也不再多言,和舒予挽臂进了浴室。
等梳洗过后,换上干净整洁的中衣,又绞干了头发,两人这才爬上床,一里一外地躺好。
康平县城建在山脚处,周围呈小小的盆地状貌,所以眼下虽然才四月中旬,然而天气已经有了些微热意,哪怕婢女们已经换上了薄被,还是被舒予和谭馨给蹬到了床尾。
“山上肯定比这儿凉快吧?”谭馨一面拿着扇子摇得习习生风,一面侧身问舒予。
不待舒予回答,又将扇子摇得更猛了些,皱眉抱怨道:“这两日可能落雨,天气闷热得很……”
舒予笑道:“是凉快一些。这时节,晚上还要盖着盖被子呢!”
海拔越高,温度越低嘛!
谭馨闻言很是艳羡:“那多好啊……每年夏季,我都觉得觉得自己能热化了。”
舒予哑然失笑:“这还是在北地呢!若是在南边,你可怎么受得了哟。”
“可见老天爷待我不薄,知道我天生怕热,特地让我投生在北地呢!”谭馨挑眉嬉笑道。
舒予低声直笑,难为谭馨能想到这上头来,这话题跳转得实在有些快。
两人熬了大半夜,又一直悬着心,早就都心神疲惫了,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婢女进来吹熄了灯,放下珠帘,守在外头。
夏季天亮得早,舒予又一向早起,哪怕是昨夜睡得晚了些,到了平日的点儿,生物钟却依旧自动叫醒了她。
窗外蒙蒙的亮光透进帐子来,昏昏浮动。
舒予睁开眼睛时,有一刹那的迷糊,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头顶花纹繁复的帐子时,蓦地想起来,自己昨夜是借宿在谭府。
侧头看一旁仍旧酣睡的谭馨,舒予想了想,又躺好闭上了眼睛。
谭馨是个懂规矩知礼仪的人,肯定不会睡过头错过给谭夫人请安的时辰的,既然如此,她还是接着躺一会儿,免得打扰对方安眠。
然而眼睛是合上了,睡意却再无丁点儿,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昨夜刘县令等人连夜突审瓦剌贼人,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
县衙公廨里,突审了一夜瓦剌贼人的刘县令等人个个形容疲惫,然而却都了无睡意,个个愁眉紧锁。
小吏奉了茶点,悄悄地退了出去,不耽误大人们谈正事。
审问了一夜、愤怒了一夜、焦虑了一夜……众人这会儿也顾不上文雅不文雅的了,直接掀了茶碗盖,大口大口地灌起茶来。
然而点心却都没有人去碰。
哪怕这会儿肚子都已经咕咕叫了,大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俱是沉甸甸地发堵。
谁能够想得到,自以为已经成功拔出的瓦剌细作,此时竟然还安安稳稳地潜藏在康平县中,甚至依旧在向瓦剌通风报信!
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第210章 可疑
茶过一轮之后,刘县令放下茶盏,沉声道:“这件事情,必须立刻禀报到辽东军中,由镇国公定夺。”
毕竟当初人是从辽东军中逃跑出来的,后又有黑甲卫队奉镇国公之命,一路追寻到康平县中,将人给捉了回去。
现在知晓当初抓到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真正的从辽东军中逃走的瓦剌细作此时依旧潜藏在康平县中,他作为康平县的一县之长,当然得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报给镇国公知道。
众人闻言,连连称“是”附和。
谭教谕沉声分析道:“县尊大人所言甚是。
“既然那瓦剌细作能够在黑甲卫队的搜捕之下,推了个替死鬼出来,从容脱身,并且依旧向瓦剌传递我方信息,可见其本事通天。
“以康平县目前的守备状态来论,要找他出来,只怕不易。如果能够有镇国公派人支援,定叫那人插翅也难飞。”
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上头也不会把罪责一并推在他们这些当地官吏的身上。
只是这一点,只可意会,不能明言。
“所言有理!”
“所言甚是!”
诸人纷纷附和。
刘县令见大家并无异议,当即招了王良,吩咐道:“你现在立刻骑快马加鞭,赶赴辽东军中,将此事亲自禀报给镇国公知道。”
王良现在任着康平县兵马都监一职,而且骑射武艺出众,更重要的是有个在辽东军中任参将的父亲,说得上话,绝对是此行的不二人选。
——从某种意义上说,刘县令还真是“威武不能屈”,并没有因为畏忌王参将的权势,就将兵马都监的实权都转交给王良。
王良虽然平时不大看得起刘县令的迂腐和装腔作势,更恼恨他牢牢地掌控着康平县的兵马调度之权,让他这个兵马都监形同虚设,然而大事当前,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命令,当即便出门办事去了。
待王良离开之后,刘县令扫视一圈,愁眉紧锁,问道:“不知对于依旧潜藏在康平县中的那瓦剌细作,各位有没有什么头绪?”
众人相视一眼,包括谭教谕在内,俱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昨夜审问那瓦剌贼人时,对方最后经不住刑罚拷打,吐露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与之前从辽东军中逃出的瓦剌自作接头,想法子将人给安全接回瓦剌,另外派人潜伏。
大家震惊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刘县令见状,摇头叹息,心中失望又恼恨。
一屋子的人,平时个顶个地机灵不省心,明里暗里地牵制着他这个县尊大人,可是真的等到事到临头,怎么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目光无意间扫过沉稳淡静地安坐不动的韩彦,刘县令顿时眼前一亮。
“不知韩先生对此事有何高见?”刘县令直接问道。
看韩彦默然静坐思索的模样,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众人没有想到刘县令会直接询问韩彦的看法,而且还用了“韩先生”这样的敬称,包括谭教谕在内,顿时一个个地惊愕抬头,俱是朝韩彦看去。
韩彦见状,倒也不推脱,抬头不答反问:“上次黑甲卫队瓦剌细作是怎么抓到的?”
众人一愣,顿时回过神来,一脸的热切。
“是娘娘庙的灵微道长占卜出来的!”有人高兴地失态击掌道,“韩先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既然那真正的瓦剌细作依旧潜藏在康平县中,咱们再去找灵微道长占卜一卦不就得了!”
韩彦愕然失语,回过神来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人一眼,有些怀疑这样的智商是怎么能够在衙门里混得开的。
谭教谕与韩彦接触较多,了解颇深,见状细细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韩彦的意思,当即惊呼出声。
“韩先生的意思是,灵微道长占卜出了瓦剌细作所在,助黑甲卫队成功抓捕了贼人,然而实际上这个细作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所以……”
剩下的话谭教谕没有明说,但是在座的诸人瞬间都明白过来。
眼下证明当初黑甲卫队在灵微道长的指示下抓捕的那个细作是个冒牌货,那么也就是说,占卜出这个结果的灵微微道长极为可疑!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这就是祸水东引、灯下黑啊!
韩彦见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便笑着点头道:“目前来说,灵微道长确实是最可疑的那一个。
“而且,诸位大人想一想,黑甲卫队出现在康平县城是在新年前后,和灵微道长挂单娘娘庙的时间极为接近,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些。”
要知道,黑甲卫队当初可是奉镇国公之命,一路追寻着从辽东军中逃走的瓦剌细作的踪迹,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康平县城的。
而且上次去娘娘庙请灵微道长合八字、请婚期时,他总觉得对方身上透着一股子违和,当时还以为是对方人长得太过年轻美艳,一点都不像寻常的世外高人的样子。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就直觉此人不简单吧。
“不过,这只是在下的一点猜想罢了,具体如何,还要仰赖各位大人商议定夺。”韩彦谦逊地说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屋子里的人有大半此时都已经认同韩彦的分析推测。
至于那个别个另有想法的,也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这种时候,其实谁出头,谁就得担责。
韩彦无官一身轻,自然想到什么都敢说,然而他们开口之前却得仔细地想清楚,自己的那点微末官身能否保得住。
刘县令却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主要是他作为一县之长,要是也明哲保身不作为的话,万一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情,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他。
反过来,如果他抓住这次的机会,揪出了那个瓦剌细作,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将来的考评定然差不了。到时候他即便是不能调回京城,至少也能去个比康平县繁华富庶些的地方任职。
刘县令权衡之后,立刻拍板定案:“立刻派人盯着娘娘庙,将灵微道长给看紧了!”
众人连连领命称“是”。
“县尊大人万万不可。”一众恭顺的附和声中,韩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第211章 身份
众人俱是一愣。
刘县令自觉官威受到了冒犯,微微不悦地蹙了蹙眉头,不解地问道:“有何不可?”
自打他到了康平县任职,除了韩彦,还真没有人敢这么直接当众反驳他的话,落他的面子。
其他人即便是有所不满,最多也不过是阳奉阴违,私底下搞些小动作罢了,面子上还是很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