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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如烟小姐头次来的那天,一进门就很不小心的绊了一跤,偏偏站在门边的东方公子无动于衷,只见一方白影掠过,清冷的香气就飘了过来,若隐若现的,丝丝缕缕都让人心头一颤。
没摔倒,倒在了一人怀里。睁开眼,便见着一张艳丽的面容,白衣玉冠,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浅淡笑意。眉眼间气质高华。
红着脸后退两步,忙低下头欠了个身,“阿冥粗鄙,让公子见笑了。”眼角瞥到一旁冷眼相观的那人,不由得一阵怔忪。
冥如雪说冥如烟略通琴棋书画,实在是谦虚了些。虽是出生在这偏僻的小镇子,冥如烟的琴艺,比起宫中的乐师也不遑多让。
冥如烟在垂了纱幔的琴台上抚琴,未央就和江画再外头品酒吃茶,等一曲终了,江画搁下手中的酒杯,掀帘而入。
“公子见笑了。”冥如烟淡淡微笑。
“阿冥小姐琴音清澈,恐怕比起山中的鹂鸟也不逊色,令人心折。”江画在琴座旁坐下,紧挨着她的距离,甚至能清晰的嗅到那股冷香的味道,不自觉的就能让人自惭形秽。
江画抬起头,笑问,“阿冥小姐可曾听过峥嵘之音?”
“阿冥久居深闺,不曾听过。”
她没再说话,只看见一双雪色纤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倏然间就勾挑抚弄了起来,激烈的琴音流泻而出,气势恢宏的直若万马飒沓。
低沉时,如悲鸣呜咽,尖锐时,仿佛长剑出鞘。冥如烟忽然产生了一个错觉,身旁这人他本就不是个游戏红尘的翩翩少年郎,而是那边远沙场上的战士。披着银白的战甲,在血流如何的土地上挥剑砍伐。
琴音从高亢到低沉,再由低沉至尖锐。
仿佛战士经历了出征时的热血澎湃、面对尸体成山的悲怆以及最后含恨而起杀力挽狂澜的决绝!
声音达到最高音的时候,却戛然而止。
沉浸在琴音中的人一下子就怔住了,愣愣的抬头看着她,“梨公子,怎么了?”
江画自琴弦上将手抽回,淡淡的笑了笑,“琴曲结束了。”
“啊,可是……”冥如烟不解,方才,明明才弹到**之处,怎么会就结束了呢?
见对方尚在迷惑,江画起身挂起琴台周围的帘幔。兀自回外头倒了一杯酒,低头抿了一口。未央靠着木榻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她也不理,只走过去将冥如烟扶起来,笑着解释,“战争胜利了,可领军的将领却以身殉职,所有的欢腾,在将军死去的那一刻悉数化成了悲怆,任何声音都不能将那种悲伤表达出来,所以琴音在最高亢之时才戛然而止。”
冥如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那么一瞬,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白衣公子的眼神是极其悲伤的。
悲伤,犹如幽潭,将人深深地吸引进去。
那天冥如烟走的比较早,未央抱着胳膊靠着门框,低垂的睫毛掩住一双眸子里所有的表情。等江画送了冥如烟回来,一把便捞过了她的腰,紧紧箍在自己身前。
声音不再清脆,有些沙哑,“若她当真爱上你,怎么办?”
江画一愣,随即抬手摸着他的脸,轻笑,“不会。我会让她明白,我们和她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世界的人,她会心甘情愿的撒手,比起直接拒绝,要好得多。”
主动地,将恋慕转化成旁的感情,令她心甘情愿的防守,可以保护这样一个女孩儿的初露的稚嫩心灵不受到情爱的伤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善良了起来?”低低的笑声自她耳边传来,还有些温热的湿气。
“没什么时候。就是不想再害人而已。”
未央晓得,那琴音中的将军,其实就是温软玉。江画本不懂音律,只是因为继承了梨逍尘的记忆,这才能弹奏曲子罢了。说到底,都是她在自揭伤疤给旁人舒坦。
心尖上一阵阵的心疼。他低下头,柔软的唇贴着她的,声音温柔的能漾出水来,“以前嫌你心计太深,可现在,我宁愿你能自私一些。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
她仰起头,两眼弯弯的晶亮,“好。”
打那儿之后,冥如烟似乎想开了,自此没再踏入过大宅子的门。十五那天晚上,江画和未央在桥头看花灯的时候才遇见了她。
江画没穿男装,雪白的裙摆在地上逶迤了三尺,身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狐裘大髦,更衬得肤色雪白的近乎透明,明眸水唇,如墨长发散了满肩,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面庞艳丽,气质却高华。
她身旁站了个同样丰神如玉的男子,锦衣金冠,脸色温柔。
冥如烟有些恍然,随即便低头抿唇笑了起来,其实她不知,她试图掩盖的那一方落寞已经被身前的两人悉数看在了眼里。
等再抬起头来时,那双清澈的眼里虽然还是有眷恋,但却不见丝毫黯淡,灿若星辰,“早就发觉阿冥同两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到现在我才明白,你们才是最般配的那一对璧人。”
顿了顿,她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提过一个花灯,指尖在上头轻轻抚摸,“本想着趁花灯节放个灯祝福,可思来想去怎么也不知道该写谁的名字,东方还是梨,我想,在我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爱情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她抬起头,终于恋恋不舍的将那花灯搁在手心,托到江画面前,“我想了想,与其这般烦躁纠结不定,倒还不如彻底罢手,心里还好过些。梨公子……梨姑娘,这花灯就送给你们了,在上头写一个人的名字,再放进河里,可以护他一生平安。”
“……还有,谢谢你们。”冥如烟转过头去,看着河边那些正在放花灯的人,五光十色的花灯在河水中起起伏伏的,飘向谁也不知道的方向。眼前一片迷茫,她想,这次是爱错了人,不过还好,她陷得不深。如果以后再遇见良人,会把他们两个都忘掉的。
知府的下人来叫他家小姐回去了,望着那一身同样绣着并蒂芙蓉的衣裳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江画低头去观摩那盏花灯。
莲花的形状,花瓣尖儿上还带了些桃粉色,中央一支崭新的蜡烛。她缓缓转动莲花,却发现在一片花瓣上有一滴乌黑的痕迹,想必是拿着笔准备在上头写名字,却踯躅着不知如何下手,墨滴下来染上去的。
墨滴很小,只要在那地方写上一个人的名字就能盖住。
跟旁边点灯的人借了支笔,在上头写了四个字。笔锋苍劲,一笔一划都用上了心。
东方未央。
她从桥头上下来,蹲在河边,学着旁人的模样点燃了灯芯,俯身缓缓搁在了水上。一阵风将水面吹起涟漪,灯随着波漾一起一伏的就远离了河岸。
今儿是正月十五,转眼,他们来到这个平乐的小镇已经十多天了。
河岸上放灯的人最多,密密麻麻的花灯飘在河水上,烛光透过各色各样的灯壁发出斑斓的光,映着天上接连不断绽开的烟花,璀璨耀眼。
灯已经飘远了,上头写着的名字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再看不真切。
身旁有双手将她落进河水中的衣裳拣出来,拧干。“总是这么不在意,待会儿湿衣裳贴在身上,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第七十八章 花灯满河
她笑笑,“衣摆而已,改天去布纺做两身简便的衣裳就是了。”
“总能被你说服。”未央叹口气,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却在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被一个人叫住了。
是个卖花灯的老头儿。
“公子,姑娘,买个花灯放吧,给您最珍爱的人送个祝福,保佑他平安。”
江画摇摇头,“谢谢,不过我们方才已经放过了。”
“别!”未央拦住那老头,转头对她狡黠一笑,眨眨眼,“你方才玩过了,可我还没有给你祝福呢,老伯,我要这盏了。”说罢便从怀里掏了块碎银子过去,将那花灯托在掌心观看。
雪白的梨花样式,花瓣上染了片片浅碧的颜色,中央的蜡烛也是青色的,倒是不同于那些粉红朱紫的颜色,符合了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顾盼旋转间却能看出一番不一样的明艳亮丽。
花灯如人。
“等等!公子,您给的钱太多了!”老头儿实在的又唤住了两人,未央笑笑,“剩下的就当是送给您老的罢。”
“一盏怎么够,不如剩下的这些花灯都给我吧。”江画走过来,又掏出一块银子塞给老头儿,然后将剩下所有的花灯都抱在了怀里。
“要这么多做什么?”未央不解的看着她。
她眨眨眼,径直拉了他的手就往河边走,“你过来,我告诉你,你看……”
隔着过往的人,买花灯的老头儿怔怔看着走远了的两个身影,喃喃自语,“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掌心里的两块银子,能够他一家老小吃穿不愁两个月了。虽然正月的天气冷,可手里的银子似乎还带着两个神仙身上的温暖体温。
河边,那盏写了梨江山三个字的花灯越飘越远,眯眼顺着方向看去,竟发现和先前那个桃粉色的莲花灯影子重叠了,然后错开,彼此贴在一起,一同逐波荡漾。
江画指着那一堆剩下的花灯,笑问,“我们来送祝福吧。”
他疑惑,“送给谁?”
“你看。”她抬起手,一盏写了“未央鸢”的紫色鸢尾灯就挡在了他眼前,然后手腕一放,就顺着河水飘走了。
未央笑笑,然后取过一朵牡丹花,写了“雪若风”放了出去。受群芳环绕的花中之王,倒是挺符合雪王爷年轻时的模样的。
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那一瞬,眼前的景象似乎变了。成了多年前两人在书塾里相遇的那一幕,然后画面转换,一幕幕一瞬瞬,走马灯一般将两人从相识到相知的往事显露出来。
有欢乐,有失落,有荒唐,有认真,有心疼,也有怀疑和误会。
恰恰吹了一阵风,吹散了最后一幕相拥的场景。
只那么一瞬,便是十余年。两人皆弯起嘴角,相视一笑。
手中的笔没停下,一个有一个写着名字的花灯飘了出去,然后在河水的中央汇聚在一起。
白色描金的灯,写着梨逍尘的名字。在它身旁,有个写着丰玄的水墨画灯。一同环绕在一起的,还有烟色和碧色的灯,那是纤痕和温软玉。
冰蓝色的灯,是流无心。明黄色的是流君绯,那盏七彩的给了步洛洛,画着竹子的写上付玉潇的名字。
那些还在的、不在的,都有自己的花灯,仿佛离散多年的亲人,一同在河中央汇聚,幸福的飘向远方。
名字越写越多,花灯越来越少。到最后,江画手里捧着的一个花灯忽然就落了地,里头的蜡烛也掉了出来。
一个没写完的“容”字直晃的人眼疼。
未央替她捡起来,小心的拭干净,然后握住她的手写完了那剩下的一半字。眼里的温柔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不是说这一次不会再变心了么?那还在紧张什么,只把他当做一个朋友就是了,不过是给朋友送个祝福罢了,别怕,来。”
他说,别怕。
别怕。
别怕……
在最后剩下的一个大红芍药花灯上,她写下了风瑶的名字,然后同流容的灯摆在一起,一同放了出去。
就蹲在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