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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云重重点头,“嗯,当时孙女低头捡花瓣,突然砸到孙女头上,祖母您看,孙女头上是不是长包了?”她说罢把头伸过去。
“你没看到可疑的人?”老夫人又问。
“祖母,什么是可疑的人?”万朝云蹙眉问。
老夫人见问不出什么来,摆摆手,“去玩吧。”
万朝云像是得不到祖母关心,很伤心的样子,郁郁出了宁安院,老夫人目送她离开,视线落在两封举报信上,不知为何,心不安的砰砰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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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辩解
万朝云出了宁安院,直接回她住的长喜院,柳眉跟了一路,实在没忍住,道:“姑娘,不是去找小四哥吗?”
“都到了宁安院,总不能不去给祖母请安,可是祖母都不喜欢我,柳眉,我心情不好,算了吧,改天再酿桂花酒。”她脚步不停,走得飞快,把心疼不已的柳眉甩在后头。
傍晚,夕阳斜挂西山,给大地铺上了层金黄色,万朝云在秋千上微荡,仰头望着天边的连片火烧云,思绪万千。
糖蒸酥酪已经做好,可她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便赏给了柳眉,柳眉正吃得欢,温氏回来了。
周妈妈算着时间,五爷和夫人回府洗漱后立刻能吃上热腾腾的晚饭,可今日周妈妈刚摆好饭菜,宁安院的香嬷嬷便来了,“夫人,老夫人请,五爷也在了。”
温氏出身江南水乡,眉宇间有股让人舒心的温柔,她闻言疑惑道:“可是有事?”
“夫人去了便知。”香嬷嬷看了眼万朝云道。
温氏心头一跳,难道是婆婆终于忍不住要让相公休妻了?她嫁入万家十年,只孕育了朝云一个女儿,婆婆早已看不惯她。
她的心突然跳起来,看万朝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不舍和悲恸。
四目相对,朝云心头一紧,前世六岁便与家人离散,时间又过去太久,对家人的记忆都很模糊,此一眼,让她心酸如潮涌。
“朝云自己先吃饭,母亲去去就回。”温氏强忍着颤抖道,若被休弃,她的女儿怎么办?
“嗯,朝云等母亲回来。”万朝云伸手拉温氏,触摸到母亲冰凉的手,她的心也凉了凉。
温氏仿若赶赴刑场般,咬牙离开。
她到宁安院时,除了为官在外的三房和四房不在,大房的万全和王氏,二房的万钧和祝氏,以及他们夫妻,都齐了。
应该不是休妻,若休妻得叫来耆老,温氏暗暗松口气,不是休妻就好。
“我已经派人去给老三和老四送信。”老夫人见人齐了之后沉声道。
儿子儿媳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万全躬身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面色冷峻,眼眸仿佛淬了冰,她冷冷盯着大儿子,然后将早已启封看过的举报信甩到万全脸上,“你还有脸问!”
举报信掉在地上,万全忙捡起来看,另外一封则是祝氏捡了起来,她之前就很好奇里面的内容,只可惜老夫人把她支开了。
两人看完信上的内容脸色一惊,不等万全辩解,祝氏先尖叫起来,“母亲,这可是真的?!”
“哼,你们自己看!”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小几上的箱子扫落地,里面一垒一垒的账本,泼了满地,“一个四品知府,每月俸禄二十四石,微薄收入,哪来的银子置办大房满身金银玉戴?”
老夫人愤怒到极致,她啪啪的拍打小几,脸色惨白,“老身此前一直不喜温氏,你们可知晓是何故?!”
没人接话,温氏抬眸看老夫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
“当年黄河决堤,洪水泛滥,死伤惨重,温提督有失察之责,他是温氏的堂伯,温提督斩首示众,家产抄没,温家满门罢官丢职,隔房的堂伯犯事而已,世代簪缨如温家,一夕之间,被贬入尘埃,血的历史教训就在身边,你怎就不警醒?!”
老夫人愤怒的指着万全,痛心疾首,“老身还看不起温家,觉得温家的人不配为官,觉得他们活该,老身有错啊,温氏何其无辜,犯事的是她隔房的堂伯而已,你的弟弟们又何其无辜?你可有想过万家满门几十口人!”
她泪流满面,拍打着小几,拍打着胸口,“今上嫉恶如仇,若东窗事发,你以为谁能保得住万氏满门!”
一声声质问,仿佛铁锤狠狠敲打在头上,万全噗通跪下,万家其他人全身冰冷,静若寒蝉。
王氏吓得全身颤抖,她强自镇定道:“母亲,老爷他俸禄是不高,可我姐姐家是做买卖的商户,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姐姐那里给的,老爷为官,姐姐……”
“啪!”老夫人重重拍打小几,王氏吓得弹了起来,“好一个官商勾结!”
“老夫人说话得凭良心啊,儿媳的姐姐……”她还想狡辩。
老夫人冷冽的打断她的话,“当年全哥儿只是举人的时候,门第低微,高门大户皆不会将女儿嫁入万家,老身原本以为王家虽只殷实,却愿意花银子教女儿识文断字,品性该不错,没想到他的官越做越大,你们王家的买卖也越做越大,竟然连朝廷的赈灾谷种都敢卖!”
“母亲……”万全跪在地上,无言以对,他了解母亲,母亲虽然年近七十,可并不昏聩,狡辩是没用的。
然而王氏却还想辩解,“母亲如此说,可有证据?单凭一纸书信,难保不是他人构陷。”
“若真是他人构陷,这件事保证是我这个老婆子最后一个知道!”老夫人怒目,她几十年没动怒了,香嬷嬷吓得不停的轻拍她后背。
“母亲不信自己儿子,反而去信不知什么人随便写的信?”王氏也冷静了下来,这件事不能承认,承认了不光万家完了,王家也会更惨。
她话音落下,边上的祝氏总算是捋明白了,原来大房过得那么奢华,不是高官厚禄,而是万家唯一靠山贪污了!
这怎么行?她儿子刚中举人,还没中进士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素衣,再看看王氏身上的织锦缠枝缎子,差的不是一个两个等次,她想给刚上学堂的两个小儿子置办件新衣,执掌中馈的王氏左一句没银子右一句没银子的搪塞。
她们贪污了,穿金戴银吃珍馐美味,而她们二房过得紧巴巴,一两贪污银没享受到,却要跟着受连累?
祝氏尖叫一声,伸手就把王氏推到在地,“你要害死我们!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她说罢疯了般骑在王氏身上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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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补上
祝氏下手很重,仿佛要把心里的积怨全部发泄出来,啪啪打在王氏脸上,不多会鼻血就出来了。
温氏见状急忙出手拉祝氏,然而她力气小,被愤怒的祝氏反手甩开,尚未发言的万钧和万澈急忙一人拉一个,费老大劲才把撕扯的两人拉开。
老夫人年迈,大怒后身体很快疲累不堪,她不理王氏和祝氏,只放低了声音问:“你说,此事可是真的?”
万全抬头,接触到母亲期盼又伤痛的眼神,他心中一颤,犹记得刚为官时的踌躇满志,可这几年他都干了什么?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甚至给京城的宦官送礼。
看儿子黯然的眼睛,老夫人什么都明白了,“事瞒不住了,已经有人知道,你要如何做?!”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愤怒到了极致,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背着她,竟然做出犯法的事!
万全也知道事情败落了,原以为处理得很好,不会有事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六岁的孩子,所有人都在猜测,最后万澈安抚了妻子温氏才道:“母亲,此人将信送进万家,儿子以为他的目的不是看我们万家倒霉,而是警醒,他在提醒我们,这件事瞒不住,我们为今之计只能先把谷种的缺口补上。”
“对,五弟说得对。”刚反应过来的万钧立刻附和,“把缺口补上,就行。”
补上?上百万两银子的缺口怎么补?王氏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离她而去,立刻心痛不已,“没有证据的事,朝廷也不能让我们掏银子!”
“你闭嘴!”万全回头狠狠盯着她,“那人能送信进万家,就能送进京城!”
王氏被呵斥,委屈的闭嘴,眼泪叭叭的落。
刚安静片刻,祝氏冷笑声起,“掏银子补上?抱歉,我一两银子没享受过,我们二房没银子!”
温氏闻言拉了拉夫君万澈,微微摇头,五房也没银子。
老夫人刚看过账本,岂能不知两个儿子的难处?
二儿子虽然年年科考,却年年落榜,并无一官半职,又不会做买卖,一家子指望着中馈的银子活,肯定是紧巴巴。
而五儿子,虽然有官职,却只是八品掾佐,俸禄更微薄,恰好能养活妻女罢了,温氏倒是比几个儿媳有本事,在女子书院当教书先生,可她的那点月俸要拿去给温老爷子买药治病。
“卖谷种的银子还有多少?”老夫人心里抱着期望,期望银子还在。
然而万全和王氏久久不说话,王氏更是吓得全身颤抖,老夫人心一点点往下沉,“还有多少!”她拍打着小几,整个室内充斥着怒气。
“还,还,还有一,一半。”王氏唯唯诺诺道。
老夫人闻言眼前一黑,血气上涌,差点厥过去,但她生生挺住了,这个时候不能倒,倒了万家就真的完了,许久,她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把卖谷种所得银子全部拿出来,不足的变卖家产田地也要补上,补上银子还不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谷种都必须给我筹够,若青州有一家无种播种,被人举报到京城,依旧是滔天大罪!”老夫人疲累吩咐。
万全哪里敢不依从?他还想升一升官职呢。
万朝云望着干净的天空,繁星灿灿,今夜万家许多人都将如同天上的星星般,整夜不眠了。
“五爷,夫人。”外头周妈妈的声音响起,万朝云立刻从秋千上下来奔向院门。
“兄长单独叫你过去说了什么?”是温氏的声音,她低低问。
万澈叹口气,“让我找谷种。”
“这个时候上哪里去找?”温氏声音拔高了些。
“爹,娘。”万朝云远远的喊了声。
夫妻二人齐齐闭嘴看向女儿,万澈勉强挤出些笑容,“朝云吃饭了吗?”
“还没,女儿等爹娘。”万朝云说着已来到两人身边。
温氏理顺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温柔道:“不是叫你先吃吗?”
“一个人吃饭不香,跟得娘吃才香。”万朝云哪里看不出父母掩饰起来的勉强?她牵着母亲的手,又牵父亲的手,“吃饭咯。”
夫妻二人看着年少的女儿,她才六岁,天真烂漫,连青州都没出过,若真获罪入狱,她如何受得了?
万朝云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不停的给万澈和温氏夹菜,脸上高高兴兴的。
女儿吃得香,完全没胃口的夫妻二人也多吃了几口饭。
是夜,万朝云早已安睡,万澈与温氏却辗转难眠,“相公,你说除了卖谷种之外,兄长还有没有别的罪?”
这一点万澈当面问过了,万全的回答是没有,可他不敢信,此时妻子问起,他长叹一声,“不管有没有,都得先把谷种的事解决,不然那人举报到京城去,万家就完了。”
万家其他人也在猜测,只有万朝云和万全以及王氏知道,他们这是第一次犯法,以前都恪守本分,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连送去京城的好处,也被退回来了,人家王大太监压根看不上他。
翌日醒来,万澈和温氏都不在,周妈妈做好了肉粥,放在雕花四角桌上,散发着热气,满屋食香。
“姑娘,翠罗姑姑回来了呢,待会奴婢去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