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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芸：……
百里芸的确没有看出百里柔的脉象有什么不对。一来是她的确经验太少，二来也可能是真的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她的肚子真的是太大了。
搭过了脉，又被百里柔撑着精神训斥了几句，百里芸就被赶出来了。百里柔累了要休息。
李氏不一会儿也轻手轻脚地出来。
出了百里柔的院子，李氏和百里芸的面色齐齐失了刚刚在里面的活泛。对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担忧。
百里芸跟着李氏到了旁边李氏住的地方，身边只剩下心腹人。
百里芸这才道：“阿娘，长姐这样子，正常么？”
孕妇怀孕前期是会很容易乏力、困倦。补养到位的孕妇尤为面色红润。可她就是直觉得长姐这样有些过了。
还有那明显偏大的肚子。
这个年代的技术，哪能保障大儿和超大儿的正常出生？孩子若是过大，难产就势不可免。刚巧又是双胎，若是两个孩子都大，平安生产那就是个妄想！
所以，比较有经验的大夫和嬷嬷都会注意，不让产妇补养太过。更何况堂堂藩王府，府中肯定不止一个府医，医术一定也都不差。
可是，长姐为什么还是长成了这个样子？
此刻没有外人，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我也觉得不太正常。你是不知道。你长姐这一胎，从五个月上府医和嬷嬷就提醒说不可补养太过。可偏偏你长姐胃口极好，吃少就饿。
六个月上，你长姐看着这么下去不行，便强自忍耐着少吃。再饿都忍住自己的嘴。你也看见了，她自己身上是真不怎么胖，反而看起来还有些仿佛饿得虚弱的样子。
可就是她如此克制着，能少吃就少吃，肚子还是吃什么都长。来这里这一个月，我四处都细细地看过了，并没有发现半点问题。可我这心里到底是不安稳。
我细细地问过初茑和初萝，你长姐怀敏儿和睿儿的时候，从不曾如此过。虽说孕妇每一胎怀象都会不同，可这一胎若是照此下去，显然是难以平安了！”
百里芸也是这么想的：“那阿娘，你可曾跟长姐说过？”
李氏摇头：“我怕她忧心。你不知道。你长姐的身子，自从前两年跟德太妃住在一起耗着，五脏六腑本就存有积郁和躁怒。一直压着没发出来。偏偏还来不及调养，就又怀了这一胎。她此时的底子并没有从前那般康健。这是府医背着你长姐给你姐夫禀告的。你姐夫也是暗自替她加着小心，尽量地让她舒心顺意。”
☆、第576章 两位太医
李氏头痛地道，“你长姐这肚子越大，我便越是辗转难安。你长姐看我焦躁，我便拿你不听话来说事儿，只当是担心你，被你给气得。实则……溪桑，其实娘都不希望你回来。这冀王府若是干干净净地还好，若是真有人暗中给你长姐使绊子，阿娘希望你躲得远远的。”
书房，原本不该在谈论王府隐秘的两个男人也正在严肃地讨论此事。
屠弈的神色十分焦虑，完全没有在外面看着含笑隽永的模样：“自从三个月前，府医来给我禀报了王妃的不妥，我已经再三严加防范，可就是找不到问题所在。
府医也不能保证这一胎到底是本来如此，还是有人暗中下手。可有一点他们基本能肯定，那就是王妃的肚子若是再这样大下去，根本就不能平安生产！
我担心是府医水平不足，已经把冀州民间有名的大夫也都请来看过了。他们大部分也都说王妃是补养过甚。可我明明白白地看着王妃根本经常连肚子都不敢吃饱，她从哪里去补养过甚？”
拓跋猎一直严肃地听着。并没有如寻常男子般，觉得大姨子的孕事说给自己听，如何可笑失礼。
屠弈说完，拓跋猎直接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屠弈也不废话：“把皇上赐给溪桑的两个御医借给我用！我听岳母说，溪桑门下还有一个女医，专擅妇女病症，也借给我！”
拓跋猎眉毛一挑：“女医溪桑已经让人去召回了。两个御医进了王府之后就一直没出去，我们进山也没有带。你没有请他们来看？”
“不一样。”屠弈皱着眉道，“那两个御医我早已打听过，都是宫中最擅孕产之事的大夫，有一个似乎还是神医世家的外门传人。可是常在宫中行走的大夫，那说话做事谨慎的习惯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很多时候，不是他们看不出端倪，而是没有相当的把握就不肯惹祸上身。毕竟，御医以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而被灭口的例子太多。
两位大夫我都请来给王妃看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我总不太信他们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毕竟我府中的府医跟他们交流之后，都说自己的医术比他们要稍逊一些。可府医都能在王妃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提出疑窦。只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而已。
然而我最多言语上威压一二，真要逼迫什么的也做不到。因为他们毕竟是皇上赐给溪桑的，不是赐给我冀王府的。而且他们的身份也还是太医院的御医，一年之后还要回去。”
拓跋猎明白了：“好。稍后我就跟溪桑说一说此事。毕竟人是给她的。他们应该也只会听她的话。”
一家人一起用了一顿午膳之后各自回去休息，拓跋猎就给百里芸说了这件事。
百里芸没想到屠弈所做的比她之前所想的更多，对这个姐夫倒是多了几分赞许。
当下也不耽误，立刻就把两位大夫请了过来。
两位太医一位姓明，一位姓毛。
毛太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医。从前朝起就在太医院，宫中为嫔妃贵人们侍疾多年，见多了宫中那些阴私。因为医术高超，还曾经做过太医院的院正。
后来是他不想沾染太多是非，主动辞去职务，交到了竞争对手的手上。也正是这种看似医痴，其实心底通透的人生态度，让他几十年来避过了宫中的无数是是非非，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
而另一位明太医今年四十多岁，性格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骨子里有些散漫。他就是那位神医世家的外门弟子。说起他为什么会入宫做了一名太医，其实还和百里芸有点关系。
当年屠弈身体不好，百里芸在岭南把老神医抓住，塞进了宫里。调好皇帝身体之后，又帮百里芸糊弄了太后，作为交换条件，老神医速速地跑了。
可老神医自己虽然跑了，可神农一脉也算是落入了初平帝的眼中。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跟神农一脉的掌门人孙圣手达成了协议，每五年到十年，送一名外门弟子入太医院任职，就当是历练了。
这个毛太医，就是抽签的时候运气不好，抽到了入宫历练的那个。
别人在太医院历练的是医术，毛太医历练的是怎么一边看热闹一边保住自己的小命。
因为掌门让他来的时候可是说了，皇宫就是个人心斗场。为了神农一脉的安宁，皇帝不会对外公开他的身份。为了太医院的公正，也不会给他特别的庇护。
能活到出宫，他就回山。活不到，掌门会给他烧纸。
☆、第577章 召见请脉
所以，论医术，这两位还真的是整个太医院最顶尖的存在了。反正初平帝后宫妃子也没有孕产事，一听百里芸有孕，初平帝毫不犹豫就亲自点名让他们俩过来跟着了。
两人性格也都各有各的佛性，认认真真地领旨，轻轻松松地来了。谁知来了以后，要伺候的孕妇就跑去进山打猎去了。
两人除了觉得惊讶，有点担心自己的性命遭受无妄之灾以外，其实暗暗地还对这个特别的孕妇体例都觉得挺有趣。
只是有趣，一点都没担心。
孕妇嘛，实际上也就是女人生理上必经的一个阶段而已。天赋本能，原本就不是那么娇弱的。贫苦人家哪个不是劳作到生产？也就有条件娇弱的人家才娇弱一下。
身为医生，他们其实对百里芸这种怀了孕还上山打猎的情况觉得蛮健康的。只不过这孕妇的身份实在太吊炸天了一点，所以才显得好像很了不得一样。
不过两人这些内心戏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的。当着人，都是一副为长公主殿下忧心的模样。仿佛随时等待着为长公主殿下效力。
身为太医院的一老一新两根油条，这叫生存之道。
听到百里芸宣召，两人颠颠颠就来了。
两人提着药箱进门的时候，百里芸正在翻看百里柔从怀孕以来的医案。医案整理得很细致也很清楚。每次请脉的脉象、诊断、用了什么补药、提了什么建议都写得清清楚楚。
拓跋猎坐在一旁喝茶。
两人先后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百里芸手里继续翻看着医案，没抬头。拓跋猎看了媳妇儿一眼，开口让两位太医免礼起身。
没有任何客套。
两位太医规规矩矩低垂的眸子暗暗地眨了眨，心里提了几分小心。
百里芸只管专心看她的医案，仿佛两位太医来这里的事完全和自己无关。全都交给拓跋猎。
拓跋猎看着两位太医，声调冷漠：“介绍自己。姓名，资历，专长。”
两人的心又多提了两分。不过早想到头一回传召会有些问话，应答倒也平稳。
毛老太医和气地道：“回禀郡王。在下毛瞳雎，从医五十年，任职太医院医官三十八年。于医道略通全科，擅妇人和小儿之疾。”
就自己这水平还说对于医道是略通全科，十分谦虚。
明太医一脸正经地学着毛老太医说话：“回禀郡王，在下明栉，从医三十年，任职太医院医官一年。于医道略通全科，无特别擅长之术。”
这个连擅长的医术都没有了，更谦虚。
典型的自保型。自己先把自己的本事贬得低低的。不吹牛、不招祸，不主动给人送把柄。
拓跋猎对于他们的自我介绍，没有给予任何评价。听完了，淡淡拿起茶盏：“去给长公主请脉。”
两人越发地规规矩矩、不行差踏错，过去恭敬地给百里芸请脉。不过说实在的，也一点不慌。
百里芸眼睛不离手中书册，一手翻书，一手伸出来放在脉枕上。没放帕子隔着。
毛老太医先来。看了一眼没阻隔的手腕，什么话也没说。
按理说，搭脉的时候，大夫是会要求患者停下手上的所有事，平心静气地搭脉。可人家毛老太医是多有眼色的人啊。根本提都不提。
显然他也是有那个自信，只要百里芸看书的时候情绪不至于起伏太大，影响不到他诊脉。
不过手一搭到百里芸的脉上，毛老太医就知道自己有点儿想多了。
这位长公主殿下，心情安稳得那是半点儿起伏都没有啊。比他还淡定！
百里芸很配合地由他搭脉。一只手搭过，再换一只手。都不用毛老太医开口。
百里芸看着的书册就放在桌上，毛老太医只要不是可以躲避，自然一眼就看见她正在看的是一本医案。
再多一眼，就能判断出那是孕妇的医案。
在这冀王府中，能让长公主拿在手里看的医案，除了冀王妃的，不做第二人想。
这些都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长公主殿下为什么能看懂医案？
能看懂医案，而且诊脉的时候没按贵妇和贵女们的惯例隔以丝帕……毛老太医这一个脉搭得特别仔细。
不过，老人家心理素质十分过硬，脸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全程都是一副平平常常、恭恭敬敬、专心给百里芸搭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