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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猎也说不上心里原本的希望是什么,但此刻没来由地就一下子来了火气,还夹杂着几分伤心,忍不住冲口而出:“今儿个,她就是我。做孙子的,你就抱一下能怎样?又不是没抱过!”
孙氏身后的拓跋涵一哆嗦,觉得手臂有点儿起鸡皮疙瘩,怎么觉得老三这话像五岁的溪桑在耍脾气啊!
拓跋猎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脸上微微发烫,顿时再待不住,大声哼了一声道:“反正,今儿个她就替我了,哼!”说完甩袖就走,一转眼就没影了。
满场静寂,没人敢吭声。镇北王忽觉袍子一动,低头看去。只见小不点儿一手紧拽着自己的王袍,扭脸朝着孙子消失的方向,一脸惊愕地张着小嘴儿:“台词不是这样的呀,猎哥哥怎么演错了?”
镇北王嘴角一抽,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哦?原本应该怎么演呢?”
☆、第30章 以后我娶她
百里芸“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他:“那,那得看你抱不抱我了呀。”
镇北王难得有耐心:“如果是抱呢?”
百里芸乖乖地回答:“你要是抱我呢,猎哥哥就会把我抢回去,放在地上假装教训我说:‘拓跋猎,你都五岁了,拓跋家的男儿没有这么没出息的,你给我自己好好走!’”说着,还模仿了一副大人的架势,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指着前方,嘴里教训着,那小模样颇为好笑。
镇北王却收了那一丝和缓,深思地看着她这惟妙惟肖的模仿,静默了片刻,又问:“那若是不抱呢?”
百里芸手一摊:“不抱的话,就没有台词咯。”
镇北王眼中露出一丝意外,想了想,又低头问:“没有台词,可有行动?”
百里芸为难地捂着屁股:“有的呀,可我不能提前告诉你。猎哥哥说了,提前说出来就叫泄露军机,是要狠狠打屁股的。”
镇北王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把她抱在了手臂上:“已经抱了,说出来不算是泄露军机了。”
百里芸一脸茫然:“真的吗?”老王爷好像上钩了,可她却有种她猎哥哥就要被老渔夫钓走的诡异感觉是怎么回事?
镇北王缓缓道:“你猎哥哥的军规当初是我教的。”
百里芸咬着手指,老王爷的气势好可怕,她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实话实说到底对不对了:“这样啊……猎哥哥说,你要是把我推开一边,那他就不待了,带着我出去,天高地远,笑傲山林,再也不回来啦!”
百里芸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气呼呼地冲出来把她抢了出去,一边掉头就走,一边打她的小屁股:“谁哄都信,笨死你算了!”
脚步还没迈出去几步,就听身后一声冷哼。
百里芸怯怯地从拓跋猎僵硬的肩膀看出去,镇北王刚刚的那一丝柔和果然彻底没有了,整个人冷得就像一座冰山。
铁血一生的老王一旦冷硬起来,那语调听着着实可怕:“十二岁,可入兵营历练。我拓跋男儿亦要从普通士卒做起,并无任何优待。你若怕了,要让这百里家的小姐替你,随你!”
拓跋猎霍然转身,怒道:“谁怕了?我又不是让她替我这个,我从小在军营……”
老王爷根本不听他说完:“怕与不怕,你自己清楚!明日入营,要么你自己,要么你手里这个丫头替你去。想要两个人一起天高地远……你做梦!”
久不曾发怒的老王爷拂袖而去,场内一片惊悸,鸦雀无声。
最终这一天中午的家宴,老王爷没有出现,剩下的人吃得也是一片静悄悄,所有人胆战心惊。饭后,孙氏主动带了有点吓着了的百里芸去午睡,而拓跋猎则被他爹带去了书房。
对于这一场谈话,拓跋宏已深思许久,一开口,说的并不是明日儿子正式入伍的问题。
“如今,你已学了半年的道理。溪桑不可能一直养在你的身边,你可明白?”
拓跋猎脸色难看,抿紧唇角,不说话。
是的,他明白。他不喜欢留在府里的生活,他早就愿意去军营了。可是溪桑是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他不可能把她带到军营里去。那对溪桑并不是好的安排。
所谓带着溪桑天高地远,那也不过是一句气话。他怀念狼群里的日子,不等于他真以为现在的自己还能回到过去的心境,不等于他愿意让溪桑在他当年的年纪也经历那样的经历。
是的,他其实记得当年走丢时的心情。那种被抛弃的恐惧和悲伤。
拓跋宏见他这样,心下松了口气。只要儿子心里有数,不坚持带着小姑娘不撒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溪桑。不光是你,那孩子玉雪可爱,又是府里唯一的小姑娘,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的哥哥们也十分喜爱她。但你若真心疼她,就要明白什么才是对她真的好。”
拓跋猎倔犟地扭过头,嘴唇越发地抿紧。
拓跋宏并不生气,反而宽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从溪桑的角度慢慢引导儿子:“别的不说,且论你和她的关系。今后你到底期望她成为你的什么人,可曾想过?”
拓跋猎皱起了锋利的眉峰:“她还小,你们莫要想得那样龌龊。”这也就是阿爹,若是下人,说这样的话,看他不撕碎了他,当他听不懂么?
拓跋宏没斥责他言语的不敬,摇头道:“你错了,不是旁人的想法龌龊,而是你自己考虑不周。溪桑毕竟是个女孩儿,年龄再小,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如今日日在你身边,就算夜里也是同床共枕,今后若被她的夫君知晓,或者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你让她有何脸面见人?你是个男儿,将来即使有流言,影响毕竟不大。可于溪桑而言,这岂是旁人不说就可以不考虑的?”
这些话,没人敢直白地说给他听,如今阿爹突然说出来,想想他说的情况拓跋猎就觉得烦躁:“那就养到她长大了,我娶她。”
拓跋宏就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但他也明白,这孩子情窦未开,根本就还没明白男欢女爱是怎么回事,更不要说年龄更小的百里芸了。这话,不过是孩子气罢了。
“不要拿女儿家的终生大事随口说话。”拓跋宏语重心长地道。有的话题,既然说了,就要一次说透。
☆、第31章 离愁
“嫁娶之事,总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男女之事,要到你们各自成人,方知心意。不说你们俩如今时常如师徒、如兄妹、如父女般地相处,也不说等你该说亲时她还尚是个稚儿。就算你一直等到她成人再说亲,又岂知到那时你们之间是兄妹情、师徒情还是男女之情?这些事,总要顺其自然,才不委屈了溪桑那孩子。”
看着儿子紧皱眉头不肯吭声的样子,知道他多少听进去了,拓跋宏才缓缓把道理讲得更深些:“退一万步说,你们今后真能成夫妻,那么如果你现在还这样带着她,你是打算将来等溪桑成了你的妻子,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没娘家、没背景、没亲眷,不过是个被你从山里救回来的童养媳?”
为了今天的谈话,拓跋宏两口子可是精心准备良久,拓跋猎和百里芸自然是早就从孙氏口中听过什么是童养媳,而大家族中没有娘家的妇人又是多么可怜。拓跋宏一说百里芸会成为童养媳,拓跋猎顿时就毛了:“胡说八道!她才不是童养媳!她有娘家、有身份,她是百里家的将门千金,是郡守李家的表小姐!”
终于让儿子主动喊出这一句了。拓跋宏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话题猛地一转:“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么如果我说,明日你正式从军之后,让溪桑回郡守府去,每次你回府时再通知她来看你,你一定也不会有异议了?”
拓跋猎:……
一整天,没有人敢去触拓跋猎的霉头。所有人都知道,三公子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明天一早,百里小小姐就要回家了。
百里芸搂着拓跋猎的脖子,使尽浑身解数,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了。
她已经亲了他的臭脸无数下,答应以后每次他要回来时都乖乖在王府里陪他,答应有任何好东西都会跟他分享,答应世上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亲,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哄他开心了。
最后,百里芸哄拓跋猎哄得都累得睡着了,还是拓跋猎抿着嘴给她擦洗换衣,抱进被子里,委委屈屈地搂了一晚上没合眼。
清晨,镇北王回营的队伍已经在王府门前整装待发。百里芸牵着孙氏的手,和拓跋涵一起、孙氏一起站在大门里目送着。
寒衣铁甲,静默无声。随着镇北王抬手一挥,身边随扈立即大喝一声“出!”黑沉沉的百骑兵马同时而动,没有人发出一声多余的杂音,队伍转眼间便只留下了空气中飘荡而起的风尘。
百里芸震撼地看着,久久不能回神,她都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队伍中哪个是拓跋猎呢,队伍就开拔了。不过,这西北军的军威,真是非同寻常呢!
这时,只听身边孙氏深深吐了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重担。
百里芸转头看去,只见孙氏朝着儿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地自言自语:“吾心稍安矣。”
接下来,王府是用了两辆极普通的黑顶平头马车将百里芸悄悄送回的郡守府。为此,孙氏怕百里芸多想,还特意给她解释了一番。
百里芸其实心里明白如此不张扬的原因。正因为明白,她心里才暖暖的。
这半年,郡守府和镇北王府都严密封锁着她待在王府的消息。这既是舅舅为官的谨慎,不能落下郡守府亲眷与藩王过从甚密的把柄,也是两家人为她的名声考虑,不想她以后的名声受影响。
马车虽普通,但车上所装的这半年来她得的东西,可是件件价值不菲,很多都是她的心爱之物。
为了不招人眼目,孙氏没有亲自送她。但随行护送的人却是精挑细选。领头的嬷嬷也是孙氏身边最有体面的常嬷嬷,做事最是妥帖,平日也对百里芸很好。
马车顺利地直接驶入郡守府的内院,常嬷嬷亲自把她交到李郡守的手上,又仔细跟郡守府的人交割了物品清单,最后到百里芸面前来道别。
百里芸抱住常嬷嬷的脖子,此时从昨天积累下来的依依不舍全都泛了上来,倒是眼泪巴巴,小嘴儿也扁了起来:“常嬷嬷——”
常嬷嬷真心疼爱这个小小姐,忍不住也红了眼眶。但当着李大人的面,又不好过于失态,赶忙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小小姐莫要伤心,过段时日等三公子回府时,嬷嬷还来接您。”
其实李孚如倒不会多心。毕竟从几个月前姐姐从王府回来,感叹地说三公子是真的对溪桑好,溪桑如今甚是活泼,都能说话了的时候,他便承认了王府哪个混蛋小子对他家小外甥女是真的用心。
常嬷嬷安慰了百里芸几句,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又语义含混地劝了句:“大人们不论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您,也都是为您好,您千万要明白,长辈们对您都是一片疼惜之情。就是三公子,也并不是事事都知道的。”
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常嬷嬷匆匆而起,急忙忙施了个礼就走了。
什么意思啊?大人们瞒了她什么事儿?
百里芸疑惑地四处看了一圈,想了想,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敢信。抬头怯怯地问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孚如:“舅舅,为什么娘和哥哥姐姐他们都没有出来接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孚如沉默地抱起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