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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什么叫议定尽快成婚？她什么时候答应尽快成婚了？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泰一从院子里溜达出来看到自家小女徒弟时，心中默念一声“无量寿佛！”
小女徒弟的这个脸色，一望可知昨晚没睡好，这个……换个心境想想，也许那个糟心徒弟的主意也有道理？
泰一清咳两声，把心魔咳走：“徒儿，你随我来。”
百里芸不明所以地跟着泰一真人来到泰一的屋子里。
“徒儿，伸手，为师为你搭一搭脉。”泰一真人温和地道。
百里芸顿时窘哒哒。手伸出去时头都是垂下去的。好吧昨晚上胡闹到不知道多晚，她就知道自己的脸色不会正常。与其被外祖父和中午就要到的母亲他们询问担心，还不如让师父给她想想办法。
泰一摸了一会儿脉，收手，却并没有像百里芸以为的说昨晚的事儿，而是捋着胡子想了想，温声问：“徒儿，你可愿跟随为师学医？”
呃？百里芸一愣。
泰一解释道：“为师所通驳杂，除了道心修炼，师门百艺每个徒弟只教一样。例如你那小师兄拓跋猎自从拜在我门下，修习的是便是明心定性的功夫，对于心性和内力大有裨益。他昨日与为师言道，希望为师教你医药一道。不知你可愿？”
“他跟您说的让我学医？”百里芸有点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让她学医？
百里芸跟泰一从拜师就只相处了一个月，就是上一趟从河间到京城的路上。那时候师父传了她清心诀，帮助她收敛过于灵敏的五感。她还真没想过还真要从师父那里再学什么技艺。
医术么？
如果真要选，倒真是极好的。前一世的穿越绝技之一么。所以自从四岁的时候被外祖母包容放养、想学什么学什么之后，她选择的驳杂百艺中，辨识花草百药、医药一道其实一直都是她的首选。
只不过，她当时对这个世界很没有安全感，不管学了什么都藏拙，连家人都不怎么提。久而久之，藏拙就成了一种习惯。
如今忽然面对泰一的提议，百里芸忽然就有了一个跃跃欲试的想法，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泰一真人，眼睛里的雀跃和期盼简直要扑出来：“师父，为什么只能学一样呢？”
泰一也不奇怪，贪婪心世人皆有嘛，能学多都会有点儿贪念，这很正常：“哦，这倒也不是为师藏私，只是我道门当以修炼领悟道心为主，主盛则辅茂。”
☆、第153章 琴和猪蹄
世人皆有嘛，能学多都会有点儿贪念，这很正常：“哦，这倒也不是为师藏私，只是我道门当以修炼领悟道心为主，主盛则辅茂。”
泰一解释道：“若是道心不稳，技艺上花费的功夫越多，越耽误修炼道心。而越不领悟道心，技艺就越难以寸进。因此，为师不提倡学多。至少，入门时，一技足矣。”
实际上，大多数徒弟入门时，只修习道心，那是连一技都没有的。这两个小徒弟嘛……唔，他也看破，随缘吧。
“可是师父，我的医术不需要入门，百脉杂艺也不需要入门，我已经在瓶颈上了呀！”百里芸无辜地看着一百多岁的白胡子宝藏老爷爷，萌萌地闪着星星眼。
她不是这个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她是左丘氏的亲亲外孙女，史家枝干上旁逸斜出的一枝，鼓捣杂家百艺已经整整十年的淘气孩子，偶也！
百里芸对着泰一老神仙笑出了一双眯眯的小狐狸眼：“师父，其实我本来没有什么追求哒，真哒！我从四岁开始学，十年来学过的东西太多太杂，已经搅合成一锅粥，哪个都拔高不起来啦。师父，要不您帮我融会贯通一下，把我的瓶塞子给我通一通？”
泰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习学百艺？从四岁开始已经学了十年？如今已经到了相互粘连的程度？”
这是道家讲的无可为啊，是无不可为之上才有的状态，这丫头已经达到了？
所谓无不可为，说的是所有的东西都会了。比如一个制胭脂的人，他先是制出了一种胭脂，把这种胭脂做到了最好。然后这种胭脂已经做到最好了，他就开始做第二种，然后第三种、第四种……直到他觉得世上没有他制不出的胭脂，他这时候的状态在道家来说，就叫做无不可为。
然后如果这个人继续在制胭脂的道路上前行，他制遍了世上的所有胭脂，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发现以前所有制的胭脂都不对。
但是怎么样才对呢？他又一时琢磨不出来。然后当他再动手制胭脂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不会做胭脂了。
这就叫无可为。
但是这种不会做，和最初他刚开始学习的时候的不会做是不同的。这是一种瓶颈、一种境界。这种境界已经胜过了世上大多数自以为了不起、开门立派、教导徒弟的胭脂师傅，也就是所谓的“大能”。
也许这个人一辈子就卡在了这个瓶颈，这一生再也没有制过一块胭脂。但如果有一天，他顿悟了，突然发现人是不需要胭脂这种东西的，最好的胭脂就是用胭脂的人本身的气色和体息。
这个时候如果他再动手制作胭脂，他制出的胭脂就再也不是一块固定类型的胭脂，而很可能是一种随机的感觉。它本身很可能无痕无迹、丝毫也不艳丽，却能使用它的人却变得夺目生辉，完全散发出她本身的气韵和美丽。
可是这个时候，他往往不再轻易动手了。道家把这时候的这种状态，叫做无为。
他的这个小女徒弟才十四岁啊，她竟然已经达到无可为了吗？
百里芸认真地伸出小手，一根一根地掰手指头：“师父，我说给你听哦，我外祖母从小给我请的启蒙师父呢，有神农一脉掌家人孙圣手的师叔、前朝宫廷乐器大师樊大师的幼女、胭脂世家颜家的传人、东海水性最好的深水蛙人、还有隐居长白的听风者……”
百里芸数了一大串默默隐居在幕后的大能，最后无辜地托腮看着老神仙：“师父，现在他们都不教我，回家啦！你能继续教我么？”
泰一镇定了一下，小心地问：“他们不教你的原因？”
百里芸眨眨眼：“因为我总是还没彻底学到他们那样的境界，就把他们气跑了呀！可是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哒。我只是每次学到很多之后就总想弄明白这一行和另外一行的关系。可是他们大多都太专心啦。比如说，有一阵子我特别想知道弹琴和红烧猪蹄的关系。结果，弹琴师父和厨艺师父都被我给气跑了。”
百里芸觉得自己很无辜！真的，她太无辜了。
泰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收这个徒弟之前没有卜卦是一个严重的失误。
弹琴和红烧猪蹄的关系……
弹琴——和——红烧猪蹄——的——关系！
这两者有关系吗？
泰一的回答是：当、然、有！
活了一百多岁，看来他真的捡到宝了！
☆、第254章 行将坐化
还一捡就是一对儿。
拓跋猎，先天之宝。在他的心里，天然就觉得万物有灵、觉得众生平等。但这种平等又不是佛家的那种平等，而是平等竞争，优胜劣汰。这是先天的混沌啊！
百里芸，后天之宝。在她的心里，万物百技横生妙趣，但当她见识到万物百技迥然不同的高妙处，又隐约觉得其中有什么并无不同。这也是混沌，是后天的混沌！
这一刻，泰一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蓦地顿悟了。
原来他活到今天一百一十一岁，老而不死，不上不下，是卡在了这里！
原来，真正混沌的那个人，是他。
李氏带着两个儿子风尘仆仆、喜气洋洋来到洛阳城外父亲的牡丹庄时，就看到庄子里的气氛一片紧张和异样。仆人们匆匆忙忙，正院里，也只有茫然无措的父亲呆呆地等着他们，本该早早出现迎接的小女儿不见踪影。
李氏疑惑，见完礼便问：“阿爹，这是出什么事了么？溪桑呢，怎么不出来见人？”
李谷满神情复杂地看着女儿：“溪桑陪着她师父呢，泰一道长他……说是要坐化了！”
李氏、百里辰、百里止齐齐瞪圆了眼睛！
百里芸安静地跪坐在泰一道长对面的蒲团上，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心情比所有人都复杂。
师父悟道了，要坐化了。她不知道师父的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是跟她调皮说的那些话有关系。是因为她贪心了么？
师父入定前，笑着说这是好事。可百里芸有点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师父交代她，让她给上清观送信，让观主彤云道长亲自过来一趟。又交代，不要让拓跋猎立刻返回。让他从京城按规矩禀告皇帝，然后再赶过来。
师父说，他之前答应了他一件事，这样做，才好给他一个交代。
尘缘了尽，他才去得干净。
百里芸一一照做，可是心里却如一团乱麻一般。
百里芸怔怔地守着正在安祥入定的师父。此刻的泰一道长，浑身仿佛散发着一种通透的柔光。就像是佛家的舍利，看似世间物，其实已经不在这世间。
另一边，百里芸的亲卫骑着最快的千里马飞赴京都。原本正常人坐马车日行夜宿需要两日的路程，竟是朝发夕至，当晚便赶到了京城。
京郊的上清观里，彤云道长从早上起便有些心中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入夜后，果然被惊醒了。待听清来人所言，慌得拂尘都忘了拿就往外跑：“快快快，快去开山门、准备下山！还有，请长老！”
而另一路，青锋亲自带着云晨云巳奔至京城。赶到城门时天已黑透，城门早已关闭。青锋手持御赐金牌叫开城门，飞马直奔敕建东亭郡王府。
东亭郡王几日前刚刚搬进自己的府邸，拓跋猎昨日秘密出城，今天也是赶在城门关闭前刚刚回来。
青锋带着云晨与云巳，顾不上隔壁暂时没有主人在的百里府，下了马便直扑郡王府的府门，完全不避讳地在安静的黑夜里大声拍门高呼：“嘉熠郡君有急事通禀郡王，请郡王赐见！”
郡王府拓跋猎的亲卫急奔而去尚未回话，这边的百里府角门已经赶忙开了，留守的仆从匆匆跑来询问，青锋转身快速交代一番。
几句话尚未说完，拓跋猎已经从门口走了出来，皱眉冷声道：“出了什么事？”
两人相识这么久以来，百里芸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大光明地派人跟他来往过，这是出了什么事？
府门高处灯笼光晕的照亮下，云晨云巳的心里却是暗自一惊！这个人的身形、动作、声音、气势，除了脸跟那人不同，竟是完全一模一样！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彼此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青锋表现完美地看向刚刚传信的郡王府卫兵，好像不能确认拓跋猎的身份一样。卫兵立即道：“这就是我家郡王，还不快拜见！”
青锋赶忙带着云晨云巳躬身施礼，表现得好像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拓跋猎一样：“在下嘉熠郡君护卫长青锋，见过郡王。”
拓跋猎看了一眼青锋，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默默行礼的云巳云晨，俊眸眯了眯：“免礼。嘉熠郡君跟本王素无来往，尔等夜半拍门，来此何事？”
“郡王恕罪。郡君前日派人接了真人去洛阳赏花观山，弃料真人顿悟，入定前有言，且等上清观的彤云观主和郡王三日，三日后他便该坐化了。”青锋不卑不亢地递上一张书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