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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晴则自取了一枚海棠石蕉叶杯,斟了一杯新酿的菊花酒,凑在口唇旁,慢慢地饮着,暗中却在打量大殿之上的情形。
在皇帝萧怀瑾与皇后何德音之下,席间最尊贵之人自然是太后卢氏。这位太后每年春夏之交便会出宫避暑,或至中秋,或至重阳,方才回宫。
这三人之下,左首便是宫中嫔妃,德妃宋韵桃与夫人穆清欢各自坐了一席,以下吕昭仪等,大多三三两两,与相熟相好之人一起坐着。
在宫嫔们的对面,则是宗亲和宫中请来的嘉宾,以信王萧怀信为尊,依次坐着还有康王萧怀仁等。
而在宗亲之下一席,则坐着一名穿着正一品武将服饰的中年人,肩阔背挺,显得英气勃勃。
舒望晴从不曾见过这名中年武人,见他竟能得宫中之邀,参加这等规格的大宴,座次又如此靠前,心中难免惊讶。
只见穆夫人穆清欢这时自斟了一杯酒,举杯向这名武将遥遥致意。
这名武将见了,面上泛起慈和的微笑,也举杯回应穆清欢。两人彼此都将手中的酒饮了,穆清欢则笑得欢畅,眼中俱是亲近的孺慕之意。
舒望晴仔细看了看,觉得穆清欢与那中年武将眉眼之间有几分相像,心中便多少明白了。
第12章 逃席
一旦明白了席间的情势,舒望晴心中多多少少便不舒服起来,一扬脖,将手中的菊花酒一饮而尽。
这位穆夫人四年前入宫,之后不久,便发生了那场与北夷的战事。在战事结束之后,穆家的实力便迅速蹿升,如今俨然是大顺朝军方第一大族。
几乎可以说,穆家是在那场战事之中,左家殉国一案的直接受益者。
穆家的地位,从宫中邀请外臣与宴的座次排序,就能直接看出。宫中那么多外戚,皇后家人、德妃家人、甚至太后家人,都序位在穆家人之后……
难怪这穆夫人在宫中可以这样跋扈,甚至她有这从一品的夫人之位便够了,有这样的外家在,穆夫人自然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嚣张而毫无顾忌地过日子。
大约是饮酒饮急了的缘故,舒望晴觉得胸口闷闷的,眼前热辣辣的。
她当即起身,对贺长亭说:“我在殿外稍许走走,透透气——”
贺长亭睁大了眼,浑然不知出了什么事,舒望晴就已经自行走出去了。
她是未曾承宠的秀女,参加宫宴不能带婢女。所幸舒望晴对长乐宫的路径原本熟悉,当下先进了偏殿,左拐右转,已经来到了长乐宫后的御苑。
御苑里空气清新可人,舒望晴深深吸了两口气,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便凝神细看这御苑里的景物。
这里原不像御花园那样遍植奇花异草、藤萝薜荔,可是如今,却种植了名贵的各色秋菊数十本,在金色的秋光里,菊瓣妩媚,别有一番风采。
舒望晴无言,便听到身边有打理御苑的侍从又抬了好几本秋菊进来,放置在靠近长乐宫大殿一侧的廊下。
廊下有花架,将盆栽的秋菊层层叠叠地架起,是为菊花台。
有侍从便说:“看来皇上还是忘不了左娘娘啊,这都快四年了,还是年年如此——”
另一个便道:“是啊,左娘娘最喜菊花,皇上每年都会睹物思人。唉,说起来,左娘娘当年……可惜了!”
早先一个便赶紧提醒道:“噤声,你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说的!赶紧走吧,大殿上也说要再添几盆开得好的名品呢!”
两人说着就此走远了,舒望晴从一挺廊柱之后转出来,双眉微蹙,心中实在不知是喜是愁——
原来,还是忘不了的啊!
她以为他能忘了,会忘了的……
“怎么又是你?”
有人突然在舒望晴身后开口,将舒望晴从沉思中惊醒,十足十地吓了一大跳。
她捂住口,快速地转过身来,正见到一张俊脸,只距离她的面孔有不到二尺的距离。
舒望晴睁大眼,一反应过来便赶紧往后跃了一步,双手护在胸前,带着敌意看着萧怀信,“信王殿下,有何指教?”
信王萧怀信嘴角微微一勾:“秀女舒望晴,见了本王,因何不行礼?”
舒望晴闻言便更气了,“信王殿下真是好兴致,居然还记得打听妾身的名字。”
上回萧怀信就是当面劈头盖脸地问她名姓,就此惹恼了她,硬梆梆地从御花园里告别走人。
没想到这人还不肯罢休,竟然将她的名姓给打听出来了。
萧怀信看见舒望晴气鼓鼓的样子,打心眼儿里觉得高兴,嘻嘻笑道:“本王就随意问了问,问那玉馨宫喻贵人最讨厌的秀女是何人,就一下子全打听出来了,就连舒小主入宫选秀时候的那些传言,都……”
“够了!”
舒望晴一声低喝。
这真是够了,眼前这人无聊不无聊?
“看来信王殿下频频进宫,又打听后宫中的不少消息,看来,对皇上的内事,很是关心啊……”
瞬息之间,舒望晴已经冷静下来,语带威胁,压低了声音将这番话缓缓说来,希望能够对眼前这不懂事儿的缠人王爷有所震慑。
萧怀信果然震了震,退开半步,笑容敛了片刻,又重新堆上面颊——
算你狠!
他的眼神说得分明。
“本王进宫,也不过在兰台殿左近逗留逗留,怀念一下故居;又或是前往迎接太后回宫,又或是参加皇嫂安排的大宴……传言什么的,都是擦耳而过,本王过耳不忘,便记住了。”
他一样样都能圆回来,而且说得在理。
舒望晴瞪他,眼神回敬三个字——算你狠!
“妾身逃席已久,这时必须要回去了,王爷请自便——”
舒望晴不想再与萧怀信纠缠,经过这一番争吵,早先因为那菊花台的缘故,在心中涌起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舒望晴自信能够重新回到长乐宫大殿上,重去面对那些她必须要面对的人和事。
她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萧怀信却在她背后突然地轻声开口:
“本王频频入宫,是在找一个人——”
语意既坚定,又自信,似乎他说了要找一个人,就一定能找到一样。
可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解释他为什么频频进宫,又解释他为什么打听后宫之事?
舒望晴并不回头,只说:“那么便祝王爷得偿所愿!”随即便径直转回长乐宫偏殿,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溜回大殿里去了。
这时,大殿中,丝竹之声已经停了下来。
舒望晴尽量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座上,贺长亭一见舒望晴便即大喜,一拉舒望晴的衣袖,就压低了声音说:“你回来得正好,有好戏看了!”
舒望晴有些莫名其妙,一问贺长亭才知道,原来,皇后提议,秋光正好,重阳佳节,本就有品菊赏菊的习俗,不如席间饮酒联句,算是宴席上的一个节目。
联句本是大顺朝宴席上常见的游戏,众人依次而坐,吟咏联句,若是说不出,便罚饮一杯,如此往复,除了饱读诗书、才思敏捷之人以外,往往会被罚得够呛,喝得酩酊。
不过这不是重点,贺长亭口中在说“有好戏看”的时候,双眼正望着喻莹莹。
喻莹莹坐得太过靠前,势必在参加联句的众人之内。
所以,有好戏看了。
第13章 犯讳
舒望晴看看席上,见卢太后已经退席而去,便问贺长亭。
贺长亭说:“太后刚刚回宫,觉得旅途劳顿,饮了两杯便回华阳宫歇息去了。”
舒望晴点了点头,卢太后不耐烦联句这等游戏,想必是卢太后离席之后,皇后才起的提议。
她和贺长亭两人远远地坐在末席,理应不会参与联句,可是喻莹莹坐得距离首席上座不远,一定会轮到她。
只消看喻莹莹坐在席上绷紧了脸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正在紧张。
喻莹莹是两淮盐道喻翰博家的闺女,两淮风俗,多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教女多以女德女红等为主,诗书一类则次之。
看喻莹莹的样子,大约是并不擅长诗词一道,可偏又不甘心放弃这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所以正在纠结着呢!
皇后何德音则在席上温言笑着,说:“今日是重阳,咏菊正是应景。不过依臣妾的浅见,席上各位就不要拘泥于韵脚,只消是好句子,自然都有赏赐。”
她又看了看穆将军等武人,开口道:“各位自然也可以以酒代诗,只消饮得豪迈,皇上也一定有赏赐。”
皇后的话似是赢得了穆将军等人的好感,穆将军举杯冲宝座上的帝后二人敬了敬,一扬脖,已经将一盅酒都饮尽了。
席间便是一片叫好声,穆夫人脸上也不乏得意之色,冲穆将军那里笑了笑。
皇后便请皇上萧怀瑾起身,说:“臣妾斗胆,请皇上做个评判官,遇上好句子或是好酒量,您吩咐赏赐,臣妾便记着!”
萧怀瑾施施然起身,笑着对皇后说:“皇后这是故意的,要朕置身局外,不让朕显摆诗才呢!”
皇后闻言笑嗔:“皇上雄才伟略,席间众人都是望尘莫及,天子又何必与我等凡人一争短长?”
萧怀瑾闻言哈哈一笑,说:“如此,那便从皇后开始吧!”
皇后何德音所出身的何家乃是世代宰执,这对皇后来说当然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当下皇后便缓缓地吟诵道:“重九开秋节,得一动宸仪。”
萧怀瑾当即赞道:“好句,赏!”
皇后听见,面颊微微一红,她刚才自己说了,要将赏赐都记下来的,没想到头一个就是她自己。
席间响起掌声,似是赞皇后开篇开得好笔力,又似赞帝后伉俪情深。
接下来轮到德妃,宋韵桃笑着说:“臣妾没有皇后那样的诗才,只说一句过渡的吧!”
她接着便道:“眷言东篱下,数株泛秋光。”
这长乐宫的大殿上,正摆放着数十株名本菊花。
萧怀瑾点头道:“也应景,赏!”
宋韵桃便起身谢恩。
接下来轮到了穆夫人穆清欢,穆清欢随意看了看阶下的秋菊,开口便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萧怀瑾的脸色就有点儿僵。
穆清欢却得意地昂起头,娇声道:“怎么,皇上,妾身吟诵的,难道不应景么?”
穆夫人明显是不喜菊花,或是不喜宫中诸人对菊花的这等看重。但是众人都迎合上意,偏偏就只有穆清欢有这个胆子,将她这样的不喜欢当众表露出来。
萧怀瑾明显有些不悦,但是碍着穆清欢的父亲就在席上,只能咽下这口气,点头道:“也好,赏!”
穆清欢便一脸的得意,往皇后那里送去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说什么,皇上都会说好!
这时候,萧怀瑾已经从宝座上信步走下来。
舒望晴与贺长亭坐在末席,离萧怀瑾尚远。
贺长亭却早已为萧怀瑾那长身玉立、儒雅英俊的侧颜所倾倒,如痴如醉地望着萧怀瑾,似乎早已将这宴席上除了萧怀瑾以外的一切人事,都抛诸脑后。
舒望晴却眼光敏锐,她正紧紧地盯着喻莹莹的那个方向。
她见到有一名内侍装束的人,在喻莹莹身后一晃,说了句什么,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