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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叶如蒙喊了一声,觉得这个杀手好生奇怪。先前话不是还挺多的么,怎么突然……难道是,上回被她打怕了?她有那么凶吗?
很快,西厢房那边传来了声响,叶如蒙知道,这是桂嬷嬷她们起身了,她连忙爬上窗台钻回屋内,虚掩上了门窗。
天一亮,叶府一行人便往郊外去了,马车行了半日,终于到了苍山脚下,林氏的父母便是葬在此处,一片寂静详和的樟树林间。此地人烟稀少,生人都鲜少踏足此处。
叶如蒙到了坟前一见,今年又是如此。每次过来,他们总能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碑前看到两束淡紫色的福禄考,像每一朵都是经过祭拜之人的手精心挑选出来的,花朵鲜艳饱满,还带着水珠。她幼时便问过娘亲,娘亲说这是外祖父的学生送来的。叶如蒙想想也是,外祖父生前是书院的夫子,桃李满天下,可是这么有心的学生,十几年来不曾间断,也算是难得的了。
叶如蒙注意了下,见墓碑前有些许摆设过果盘的痕迹,前面的沙地上也有数道沙土未曾掩埋住的水渍和少量的烟灰,可见来人也是祭拜过了的,只是知晓后面还会有人来祭拜,便先将自己的供品给撤去了。
桂嬷嬷和福婶忙碌着将供品等物摆好了,又燃上了香烛等物。
一家三口祭拜后,林氏面容仍有些哀凄,手抚着小腹立在墓前说了许多话,只是说着说着,便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了,叶长风立在她身后,轻声安抚着她。
叶如蒙情绪也有些低落,外祖父母在她爹娘成亲之前便仙逝了,她对他们自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幼时来拜祭的时候,她总是有些欢喜的,觉得新鲜好玩,但每次看娘亲都掉泪,她也就开心不起来了。那些年来,她一直都不懂这种感觉,可是等到她自己也无父无母之后,这才明白了娘亲的心情。
看着娘亲泪流,叶如蒙觉得心中难受,想四处走走,便抬脚往郁郁的林间走了去。紫衣正想跟上,叶如蒙道:“不用跟着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紫衣顿了顿,“姑娘别走远了。”
“嗯。”叶如蒙的绣花鞋轻轻踩在青黄参差的野草上,心绪惆怅。她这辈子,这辈子都不想给她爹娘上坟,她宁愿自己死在爹娘之前。可是,她又怎么可以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她还有弟弟妹妹。对,这辈子她不会再孤身一人了。爹娘会老去,总有一天会离开她,可是兄弟姐妹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陪伴她久久,与她相依为命。她将会成为弟弟妹妹们的依靠,她会照顾他们。长姐为母,叶如蒙忽然觉得自己肩上像是扛上了一个甜蜜的负担。
正思绪间,她忽地听到些许声响,一抬眸,便见一棵粗壮的老樟树后隐约露出一角湛蓝色的衣袍。
“什么人?”叶如蒙警惕道。
片刻的寂静,就在叶如蒙准备开跑喊人的时候,忽然从树后走出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她微愣了片刻,才轻轻唤了一声,“宋……大公子?”
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这般鬼鬼祟祟的?这宋大公子,怎么看都像是胸怀坦荡之人,为何会做出如此遮掩之事?
宋怀远立在原地,面色有些难堪。忽然,他面色一变,猛地朝叶如蒙扑了过来,叶如蒙惊叫了一声,下一刻就被他扑倒在地。
二人倒地的瞬间,叶如蒙似听到利器从耳旁“咻”的一声飞射而过,“咚”的一声闷沉地射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二人摔倒在地,未待宋怀远起身,叶如蒙便猛地推开他,反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耳光清脆悦耳,在这寂静的林间似还带着回响。宋怀远有些没反应过来,捧着脸一脸呆滞地看着她,叶如蒙满面愤慨,心中震惊无比,没想到宋公子竟是这样的人!真是个衣冠禽兽!
叶如蒙连忙爬了起来,破开嗓子大喊,“来人啊!”
“小蒙蒙!”宋怀远连忙起身拉住她,欲将她拉下来。
呸!什么小蒙蒙!真不要脸!叶如蒙连忙甩手,抬脚便在他心口上狠狠踹了一下,紧接着拨腿就想跑,可是才刚一转身,她的脸便对上了一条还在吐着红色蛇信子的——蛇!
这条蛇是赤金色的,约有三尺来长,幼儿拳头般粗壮,尖细的蛇尾已被一只飞镖钉在了树干上,可是蛇身仍在剧烈地挣扎着,猛然一甩身,便冲叶如蒙张开了大口。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飞镖又迅速破空袭来,直中它的七寸,一下子整个蛇身被死死地盯在了树干上,那蛇尾无力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软了下来,不再动弹了。
“姑娘,你没事吧!”紫衣迅速赶来,扶住了叶如蒙。
叶如蒙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那蛇在她眼前吐着蛇信子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动到周遭的空气都在动。
“远儿!”此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了一个身着青松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这名男子忙将地上狼狈的宋怀远扶了起来。宋怀远一手捧脸,一手按住了胸口,忍不住闷咳了几声。
“蒙蒙!”叶长风等人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
“宋江才,你怎么在这!”叶长风见了这中年男子,沉声质问。
林氏见了,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垂了眸子,后退一步退到了叶长风身后。
宋怀远在其父的相扶下站了起来,只是……叶如蒙咬唇,不敢抬头看他。
“叶伯父,叶伯母。”宋怀远连忙恭敬行了礼,只是动作有些僵涩,不若以往般抬头挺胸。胸口闷疼是一回事,主要是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实在无颜见人。
“这个……你是远儿?”林氏上前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小怀远幼时便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比同龄的孩子要稳重许多。怎么长大后……这脸是俊俏而白净的,可是怎么会有四根红色的指印?这衣裳也算干净整洁的,可是胸前怎么还有个灰色的脚印?
林氏眉毛跳了跳,忽然瞄了一眼一旁头都快低到地上的叶如蒙,目前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是……她女儿的杰作?
叶府前厅。
叶长风和林氏夫妻俩坐在主座上,林氏低头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叶长风的大掌便攀越过了方桌上青翠迤逦的罗汉松盆栽,一把包住了林氏刚放下青花瓷茶盏的小手。
林氏小脸一红,想抽回手却挣不开,只能由着他去了。唉,她这个夫君,只要一碰上宋大哥就会变得幼稚较真,她自个儿想想都觉得有些丢人。
这宋江才是林氏老父的得意门生,年少时便心系林氏,长大后进京赴考,本想着等考取到功名后再去和林氏提亲,谁知道功名还未考上,林氏便已经先嫁人了。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地就让叶长风知道了,本来叶长风也没说什么,心里吃下闷醋就算了。后来有一次和林氏对酒当歌,醉酒的林氏不小心说漏了嘴——若是没遇见你,宋大哥来提亲的话,我定然就嫁了,小时候我便答应过要嫁给他的。打那以后,叶长风一见宋江才便会冷脸,他夫人小时候居然喜欢过他,还答应过要嫁给他!他一想到就来气!
座下的宋江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可是叶长风那故意为之的霸道动作已尽数落入了他眼中。宋江才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叶兄虽然才气过人,但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小气得让人难以置信呀,十年过去了,还是不变。
宋江才邻座,端坐着微微垂首的宋怀远,他正拿着包裹了冰块的面巾敷脸。自他记事起,他便谨听夫子教导,君子遇急事需处变不惊,他从小到大,自问凡事多能泰然处之,何曾像今天这般狼狈过,当下心情很是复杂。
第45章 负责任
当年二人年幼, 两小无猜, 他只记得自己极其喜欢那个大眼睛又爱笑的小蒙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多年后的他也渐渐遗忘了最初的美好。昨日一见,当年那个乖巧粘人的小不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知书达理中又带着一点可爱的小迷糊。
方才在樟木林中的情形, 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今日忽然碰上了这样的突变, 他当时想也不想就朝她扑了过去, 只想替她挡下那条毒蛇,谁曾想到……结果竟被她当成登徒子打了一掌、又踢了一脚,这结局,实是让人啼笑皆非。
可是她这性格,在他看来却是别致得很, 他并不反感, 再忆及往昔种种,,他忽然对她横生出许多好感。他甚至在想, 倘若当年,他们二人未曾分离过……
昨日二人初遇之时,他还认不出她来。反而是她……已经先觉察到什么了吗?她那个时候盯着自己的掌心,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是怎么可能,那时候她不过几岁,远不到记事的时候。
宋怀远细思量着,觉得心中有些异样,仿佛有一种懵懂的悸动正从心底慢慢萌芽,他小心翼翼地浇灌着,他有些期望看到它开花结果,他想看看它会结出什么样动人的果子。
他唇角弯弯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却忽然发现堂上氛围有些怪异。堂上有三位长辈,自然轮不到他开口说话,可是四个人都沉默不语,便寂静得有些尴尬了。
片刻后,宋江才先开了口,对叶长风坦然道:“今逢家师之祭,宋某带长子前来拜祭,不曾想这般巧合遇到了叶兄。”他说着看了林氏一眼,见她双目微肿,心生不忍,温声劝道,“叶夫人莫再感伤,若是家师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怅然。”
林氏还未作答,叶长风便开口道:“诶,许是怀了身子,拙荆近来有些多愁善感。”虽是哀叹的神色,眸色却略有几分得意。
林氏如今已显身怀,宋江才也看得出来,心中微微一涩,淡笑道:“那便恭喜二位了。”能看到她如此幸福,他也无憾了,只盼望着她能给叶兄生个儿子吧。
若是换了他,他许是……不到三五年便扛不住压力纳妾了吧,如何能像叶长风这样顶着不孝的罪名净身出户呢。她终是选对了人。
叶长风的话使得林氏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目光落在宋怀远身上,见其长眉慧目,风姿远胜其父,不禁感慨道:“十年未见,远儿都长这么大了。”
宋江才对其子笑道:“远儿,你小时候可喜欢你叶伯母了,可还记得?”
宋怀远面色虽有羞赫,仍是大方地点了点头,“记得的,叶伯母还是没有变,和远儿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如当年般温婉贤淑。他还记得,他有一次生病发烧,不小心将前来探望他的叶伯母唤做了娘亲。当时还有旁人笑话说,要是当了你叶伯母的女婿,便没有唤错了。
林氏听了他的话,笑道:“远儿倒是变得嘴甜起来了,就是……”林氏说着微垂眼眸,“蒙蒙还是很不懂事,尽给你添麻烦,今日还生出了这般闹剧,让你受委屈了。”
“伯母言重了,”宋怀远连忙道,“此事是远儿行事冲动,鲁莽动作才会惊吓到了……四姑娘。”
“诶,说的什么话,”叶长风手一挥,“那金环蛇毒性极强,紫衣也说了,倘若当时不是有你及时出手,只怕蒙蒙就……此事是我们要谢谢你。只是蒙蒙娇纵,行事极为不妥,才会闹出如此笑话,我叶长风教女不严,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叶伯父折煞小侄了。”宋怀远连忙起身,拱手恭敬行了一礼。
叶长风自然不是真的要同一个小辈赔不是,又寒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