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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办揭发的信,只不过董帮办做事周密,没有让维武找到,若真让维武找到,只怕如今最先倒霉的便是维武……”
卞维文说着,停顿了一下,突然醒觉,现在外面都说他心计了得,算计了董帮办,如今说这些,倒好似在为自己辩解似的。他本不欲辩解什么,因为他即选择了这条路,那一切风雨自担,倒不想叫大小姐看轻了去,可这话又不好再解释了,再解释便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想着,卞先生坐在那里身姿便更挺了些。
“我信卞先生的。”虞景明抿着嘴笑笑说,眼神是明朗的,整个事体的前因后果,她心中早已了然。
卞先生的肩突然就放松了,顿了一下,笑笑,说到底,没有人真愿意被人误会,更何况是心中有挺有份量的人。
卞维文两手又拢在袖子里,微微叹了口气说,神色有些萧然的又说:“董帮办比他心黑,比他手狠,最终也落得这个下场。”
虞景明点点头,较之董帮办,卞老二的假以时日,能力不会经董帮办差,但一定会差在心黑和手腕上。另外虞景明也晓得,如果明年墨贤理真要重立仓储制度的话,那码头仓库那边只怕又是一场纷争。
码头仓库可不止董帮办这十几间,其它的都各有地主,别的不说,就虞景明所知,自治公所那边也占不少份额,墨贤理一但推出新的仓储制度,必然将侵占这些人的利益,而这些地主为了各自的利益使不得又要抬高租金,如此势步又要牵动整个上海的经济了。
卞先生只怕还有一些更深远的用意。
虞景明也沉思着。
办公室里一时沉寂,虞景明和卞维文两人默默喝茶。
外面细密密的雨又开始下起来了,但不大,如雾一般,巷子里人来人往,不用打伞,正是沾衣不湿杏花雨。
巷子里,戴寿松还在刮脸,戴娘子从屋里出来,看到戴寿松在钱老六的摊子上刮脸,便走过去,有些没好气的抱怨:“一大早刮什么呢,一夜没回,二奶奶这边还等着跟你商量虞园的事体呢。”
戴寿松一夜未回,戴娘子多少有些怨言。
“虞园好着呢,能有什么事体呀?再说了虞园现在被江海关封着呢,具体情况也就伟堂清楚。”戴寿松有些不耐烦的道。
戴娘子不由一瞪眼:“那你一个大夜未回,在外面做什么?”不怪戴娘子敏感,实在是虞二爷前车可鉴。
“我在跑利德的事体呀,你不晓得呀,利德的经理罗切斯被免职了,本来洋人那边是要另立一个经理,给果,我昨天不是陪着大仓先生吗?昨晚半夜里,大仓先生请了我去,要我去利德给他牵线,大仓洋行要并购利德商行呢……这”戴寿松一把拿下脸上的毛巾,冲着戴娘子说,又道:“我这一大早刮脸,也是一会儿要代表大仓先生去利德谈判呢。”
“哟,这利德跟董帮办斗,合着两边都没得好呀。”戴娘子不由瞪大眼睛。
周围听到闲话的也是一阵喧哗。
“嗯,这叫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后街的卞先生手段了得,先是借虞记走私的风头,表面是针对利德,其实是造势,逼着董帮办出面针对伊丽莎白号,反而把领事馆和江海关弄的不尴不尬,也把董帮办自己的路给堵死啦,董帮办揭露洋人欲截税款的事体本来也是死里求生之局,没想最后卞先生一举定乾坤,生生逼死了董帮办,那位卞先生可是在洋人面前露脸了。利德呢,本以为拉拢了卞先生,可没想,临了又被卞先生摆了一道,若不是他中了卞先生的圈套,半路拦住了盖文参加董家宴,又哪里会逼得董帮办行险招呢,领事馆和江海关事后问罪自然少不了利德了,总之这不叫的狗厉害呀……”
一时间,巷子里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大家之前也晓得说董帮办的死跟卞先生有关,但到底于内情知之不详,如今听戴寿松这么一说,便是一些不信卞先生会拿董帮办做投名状的人也不免心中嘀咕。
虞景明端着茶杯站在窗边,风有些大起来了,雨也有些大了,打湿了窗帘。
永福门的风雨似乎隔一阵便会起一阵,而且越来越大。
“卞先生,背负这样的骂名留在江海关值吗,所求为何?”虞景明转过身来,看着依然正襟危坐在那里,默默凝视着窗外老银杏树梢的卞先生。
卞维文回过神来,笑笑:“这世上有很多事体哪里是能算得清值不值的呢,也就一步赶一步的走呗,便是所求什么我也不晓得,只晓得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哪怕没有结果。”
卞先生说完,站起身来,冲着虞景明一揖礼:“打搅了,维文告辞。”
“我送卞先生。”虞景明也站起身来。
“不消得。”卞维文伸手止步。
“要的。”虞景明正色说,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没结果,但过程的本身便值得人尊重。
外面巷子里的议论声依然继续。
“哟,利德这一出事,那陶记岂不要受影响了?”爱珍提了个菜篮子从后街出来,这会儿有些兴奋的说,利德出不出事她没什么高不高兴的,但是虞陶相争,如今陶记遇到麻烦,她倒是挺高兴的,这段时间,虞记一直被陶记压着,她家戴政忙的脚不粘地。
爱珍这一说,众人也反应过来,一时间都兴奋了起来,永福门大家都是吃虞记饭的,陶记倒霉,大家自然乐见。
正说的热闹,一辆黄包车急匆匆的进来,停在2号门门口,麻三妹下了车,推门进屋。
“哟,三妹呀,你这翻箱倒柜的找什么?”屋里倒来钱六婶的说话声。
“我找糕印呀,就是以前四海给我雕的四君子糕印。”麻三妹回道。
“哦,那个在阁楼里呀,你不是说是四海雕,你留着做记念,不用的嘛?我给你拿去。”钱六婶说着。
没一会儿,麻三妹拿着糕印出来,边上黄包车边冲着钱六婶说:“婶儿,今晚我不回来了,李家老太爷要来上海,昨天我答应李二太太要制几笼桂花糕送去的,今儿个便要加班呢。”麻三妹说着,人随着黄包车已经消失在了永福门外。
“呢,李老太爷要来上海呀,这利德出事了,陶记这又是想攀上李家呀,这是想在我虞记嘴里掏食吧。”嘉佳这时也从后街出来,手里提着一只手提包,正要去菜场上班,听到麻三妹的话,便有些阴阳怪气的说。
“呵,也是瞎想,据可靠消息,人家李老太爷这回来上海是相孙媳妇的……”戴寿松这时刮好了脸,站起身来,整整衣领说。
“哟,相哪家的?”戴娘子好奇的问。
“还哪家,咱们永福门当家大小姐呀……”戴寿松有些没好气,这虞景明还真是好命呀。
这才是真正劲暴的消息,巷子里哄的一下就议论开了……
这时,卞维文在前,虞景明在后,两人一前一后正从虞记出来,议论声自也落到两人的耳里。卞维文神色莫名,之后叹了口气,回头冲着虞景明说:“大小姐,同盟会中部总会已经建立,那位谭先生见了报,上海道刘大人只怕会有些迁怒于虞记,这段时间,刘大人的人会借着盘查陌生人口对虞记各分店骚扰,我之前有些担心,不过,有这位李老太爷出面,应该不是问题,有些机会大小姐还是要抓住的好。”
卞维文说的诚恳,虞景明却只是笑笑。
细雨仍在下,风时时鼓荡,似停未停……
第二百三十章 生活
雨越下越大,虞景明撑着伞站在虞记的铁门边上,看着卞先生扶着老潢穿过圆门洞转进后街。
“哟,雨大了……”更夫老罗靠坐在角屋门口,屋檐下的小椅子上嘟喃着说,然后又闭着眼,他打了一夜的更,这时正困着。
老罗打更打出的习惯,每每躺在床上反而睡不实,倒是靠坐在椅子上能睡得实一点。
“是哩,雨大了,风也大了……”虞景明说。
老罗已经打着呼噜。
虞景明便笑笑,打着雨伞走到老王头的茶档前:“翠婶儿,给我一碟茴香豆,用油纸包着就好。”
每到需要想事体的时候,虞景明便要买一碟茴香豆,慢慢嚼着。
“好咧,正好是刚刚卤好的一锅。”翠婶笑站,转身拿了油纸,一个铜勺,从坛子里舀茴香豆出来,那坛子的封盖才打开,茴香豆的味道便入得鼻间。
一边,戴寿松刮好了脸,连家门也没有进,又带着戴谦匆匆出了永福门,去了利德商行为大仓洋行做说客,戴娘子嘴里抱怨,却一脸得意的送父子俩到巷口,寿松混得好,她也有面子。
“嘿,戴大爷这两年是混出头脸来了,两大商行的事体都要他出面牵线搭桥了。”翠婶将包在油纸包里的茴香豆递给虞景明,看着不远处的戴娘子啧着嘴说了一声。
戴娘子刚一回来,听到这句,看了看虞景明便挑了挑眉说:“没办法呀,总不能没有张屠户就非得吃带毛猪吧,总要讨生活的,说起来也就是给人跑脚腿,也是大仓先生看得起不是。”戴娘子这话就是有些说给虞景明听了,虞景明只是笑笑,戴家大舅最近是混的风声水起,一边帮人拉资金,找项目,一边又给人牵线贷款,只这些终有些玩火,他接触的那几方里只要有一方资金链出了问题,他只怕就要摊上大事体。
“大舅妈……”这时,虞三姑娘从虞宅的门里探出个脑袋,四下里望望,便冲着戴娘子问:“我大舅和戴谦呢?”
之前在屋里明明听到大舅和戴谦的说话声的,妈还等着大舅屋里说话呢,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人影了。
“哟,你大舅刮好脸又带着戴谦去利德了,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了,得晚上。”戴娘子拍拍巴掌道,情态却是不冷不热的,三姑娘这脾性她是越瞧越不顺眼,自也没往日的热情了。
街尾传来一开吱呀的开门声和关门声,碧云挽着麻油婆从屋里出来,两人一路过来,见到戴娘子,那麻油婆脸笑的跟一朵花似的:“戴娘子呀,刚才还听你当家的说,荣兴那边要集资买下码头仓库的事体,这可是一桩好投资,我可提前跟你打招呼呀,要算我一份的,我正好有俩小钱。”
麻油婆拍着胸脯,边上的人却是心知肚明,麻油婆哪来的钱呀,便是有钱也早让邓六给败光的,如今这钱还不就是碧云带来的私房钱。
碧云却只是挽着麻油婆站在一边不声不响,好脾气的微笑。
“哟,嫂子你放心,等我家寿松回来,我一次帮你记着。”戴娘子也一脸热情的道,又问道:“对了,你俩这是要去哪里?”
“碧云说了,西川路那边有一家新开的绒线铺子,卖的是最时兴的货,她想买点绒线给邓六织件绒线衣,我就陪她去转转,正好听说那店里还有上好的烂花绸,这不,天越来越热子,准备扯一块做件大袖衫,凉快。”麻油婆说道。
“哟,有烂花绸呀,那我也得去看看,我正好也想扯一块。”戴娘子两眼一亮的道。
“那正好一起。”麻油婆高兴的说。
戴娘子进屋换了衣服,吩咐了戴季看好门,便挎着个挎包跟麻油婆婆媳两个一堆出了永福门。
虞三姑娘冲着戴娘子抿了抿唇,然后“嘣”的一声重重的关了门。
“哟,那门跟你有仇啊,关这么大声?”屋里传来虞二奶奶的抱怨。
“我喜欢。”虞淑丽没好气的回话,然后再无声息。
茶档上,虞景明只是默默的嚼着茴香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