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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躬身退下。
容扬开口,“这块地有十亩大小,家父说,有一万大洋就卖。”
褚韶华道,“这宅子的确是旧了,不论谁来住都要重新修缮,也就是个地皮值些钱。这地倘是在租界内,自是不止这个价钱,但在租界外,这个价位不低。好吧,我不二价,就按一万大洋算。”
容扬微微一笑。
难得今天天气好,阳光自玻璃窗透进来,落在容扬的笑容上,令这少年多了些不寻常的意味儿。褚韶华也笑了,端起茶来吃一口,不禁说了声,“好茶。”
“家父春喝龙井,冬饮普洱,茶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褚韶华心说,你家都卖房子卖地了,还这么讲究哪。
容扬道,“地皮的价钱暂且不说,我说说这处宅子吧。这宅子原是祖父购置,那时家祖父尚未发迹,买这么处大院子,既做工坊也安置家小。自从买了这宅子,祖父得了盛大人青眼,容家也跟着兴旺起来。后来,祖父另往租界置宅,住在租界是身份。可这处宅子,他一直没忘,后来着人大修过。不瞒太太您,现在咱们坐的椅子都是紫檀木的,这间屋子从房梁到窗扇,都是金丝楠木,园子里的假山是太湖石,花园里的花卉都有名品,那棵合抱粗的桂树是当年从宝华寺请回来的。这些东西,也请您估个价。”
褚韶华瞥容臻一眼,你家侄子粘上毛比猴儿都精,还卖什么宅子?我看有个两三年,这小子就能重现你们容家在大上海的辉煌啊!
容臻笑眯眯地,“你们谈你们谈。”
褚韶华放下茶盏,忽地一笑,“因我出身贫寒,竟未识得这些好物件,险叫容少爷你吃亏。你放心,我是你姑妈的好朋友。你叫我估价,地皮什么的我倒是懂,这些贵重物件儿我是真不懂。我想,你必然在心里有个数,你告诉我,我还是那句话,不二价。”
容扬双眉一扬,“家父既说一万大洋,那就一万大洋。听说现在上海流行盖西洋公寓,这宅子已是旧了,地方却大,要是修葺后卖与他人。有买这宅子钱的人,干脆去租界置产了。若要分割来卖,利也不大。倘是盖了西洋公寓,这里离租界近,定然好出手。听说夫人以前也与人合作过建造公寓的生意,不管夫人做什么,我想以这些东西折价入股,我只要两成纯利。”
“容少爷,两成纯利前就不要加只要了,你知道两成纯利有多少?”
“不知道。要是我开价高,您给我个合适的价码。反正您不是外人,你觉多少合适都行。”
褚韶华不意竟叫人反将一军,褚韶华笑,“好吧,两成就两成。实际上这地拿出去卖,也不只一万大洋,总能再多卖出两三千块。只是我素来最厌抽鸦片的人,我看你倒不错,要不要留下来在我这里做事,这地皮买来,的确是盖公寓利润最高,你要留下,盖公寓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我再多给你半成利。”
容扬那种飞扬神采中透出一丝讽刺,“我倒是想在上海,只是家父那里还需人服侍。待这宅子的事处理好,我就带着钱回嘉兴了。这两成利的事,还请夫人为我保密。”
褚韶华想,容扬并非观念陈旧之人,看他毫不犹豫的背着容老爷入股的事,也不是孝子贤孙那类型。怕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褚韶华不好多问,点头,“这没问题,我给你在渣打银行开个账户,以后红利就给你存进去。存折明天我派人给你送过来。”
容扬看向容臻,同褚韶华道,“存折就请小姑代我保管,如果我以后需要,会直接去找小姑。”
褚韶华没有意见,容臻的眼神里却透出一丝怜惜,转眼就消失不见,似乎这种情绪从未出现过。容扬笑道,“今天能谈成生意,夫人若不弃,我在国际饭店定了午餐。”
褚韶华日理万机,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容扬的邀请,这小子可真不知节俭,刚卖了房子就这么大手大脚。容扬倒是说,“这钱不花也是叫家父抽了鸦片,还不如我多用些,且不糟蹋。”
褚韶华说,“你可以自己藏一些嘛。”
容扬遗憾,“藏能藏多少,太有限了。”
容臻无奈的感慨,“你俩可真是一见如故。”心里也认定侄子这样做没错。父慈子孝,既父不慈,子也不必愚孝。
容扬谦逊的说,“岂敢,能认识夫人,已是我的容幸。”
三人说着往外走去,在院里看到送炭过来的伙计,炭钱已是结算过的,李伯指挥着伙计把炭送进柴房,容扬交待李伯一声,“李伯伯,中午我叫了饭馆子的菜回来,我没空吃了,你留着做午饭。”
李伯答应一声,“小少爷出门仔细些,如今有了好炭,还是回家住吧,我把屋子熏暖和。”
容扬道,“嗯,把屋子收拾的暖和些,我明天再过来。”
容扬到上海都是住国际饭店,想到这手笔,褚韶华心说,这小子得多盼着赶紧把家业败干净啊!
第286章 容家下
让褚韶华意外的是,容扬这种前清打扮,尽管思想并不守旧,只是自他穿戴打扮就知在家接受的肯定是旧式教育。住国际饭店不稀奇,有钱就能住,不过,容扬竟能说英文,这就很令褚韶华惊奇了。虽然有些发音不大标准,却属于能让人听得懂可以交流的水准。
容臻得意,“容扬的英文都是我从美国给他寄书回来,他自己看书学的。”
褚韶华不解,“看书怎么学发音?”
“我给他注上汉字,他都能背下来。给他寄过英文唱片,多听听就能矫正读音。”容臻说,“给他寄的英文读本,他都能背下来,一点儿不比我现在教的学生差。”
“叫小姑夸的我,脸都要红了。”这么说着,容扬可是没半点脸红的意思,他亦无少年人被夸赞的骄矜,只是带着些少爷气的打赏了带路门童一些小费,一路到他定的餐桌用餐。
褚韶华心说,真良材美玉,老容家只要有一个容扬,纵一时败落,以后也必能东山再起。
容扬很恭敬的请两位长辈点菜,容臻不知国际饭店哪些菜好吃,就让褚韶华做主了,容扬又添了两道,就让侍者去准备了。酒品主管过来问要不要点一些酒水,褚韶华下午有课,容臻也有事,酒品就算了,点了一壶普洱茶。
褚韶华提议,“既然容扬你英文不错,我们不如用英文对话,你也多练习一下。”
容扬眼神一亮,果然很有兴致,不过,依旧带着那种少年的矜持劲儿说,“都听夫人的。”
褚韶华忍笑,她猜的没错,容扬一看就是颇有志气的孩子,可嘉兴毕竟是小地方,懂英文的人怕是有限。容扬住在国际饭店,除了想尽快把家业败完外,估计就是看中国际饭店的英文环境,这里因外国人来往较多,服务生都要会说一些简单对话的。
褚韶华说起用那块地皮盖公寓的事,问容扬有什么看法没有。容扬想了想,用有一点语法和发音都有一点瑕疵却绝对可以让人听得懂的英文说了一句话,“用我外行人的眼光看,如果有可能,把公寓盖到最高,装电梯,会卖的更好。”
这话可真不外行,简直极具商业眼光。
褚韶华心说,倘当年容老爷子似容杨这般俊才,也不怪能在上海扬名立万。
容扬虽有眼光,年纪却轻,不过,他很会提问,而且问的问题具体直接,完全没有少年的浮华。他会问褚韶华如果一幢公寓加一部电梯,成本会增加多少,会导至房价增高多少云云,这位学九章算术的少年人算术也很不错。容扬显然对褚韶华做过了解,待侍者呈上饭菜,容扬已经开始用仰慕的口吻向褚韶华打听起在国外做生意与国内有什么不同了?尤其,他听说美国排华情况很严重,褚韶华是怎么在美国开创自己事业的云云?
如果是旁的人,褚韶华可不会这般知无不言,容扬颇具天资,褚韶华忍不住指点他几句,与他说一些商业上的技巧。容扬颇是受教,很有礼节的为褚韶华添茶布菜,当然也不忘照顾自己小姑。容臻说,“既是生意谈成,阿扬你寻个日子过去给你二姨夫和他家老太太请个安问声好。”
容扬点头,“这是应当的。”问褚韶华,“不知二姨夫和老太太何时有空闲,我何时过去便宜。”
褚韶华目瞪口呆,心说,我也不认识你二姨夫啊,我又不是你二姨。
容臻忽然笑了,一拍脑门儿,“这事儿我忘了和韶华说,她还不知道。”同褚韶华说起两家的亲戚关系来,闻雅英的生母与容扬生母是嫡亲姐妹,都是田家的闺女。
褚韶华颇是惊异,细看容扬不知哪里还真与闻雅英有些相似,两人都是精致好相貌。褚韶华笑嗔容臻,“这事我竟不知!这可真不是外人,说来,容姐姐,你该早告诉我!”
她喝口茶,笑说,“江南联姻甚多,阿扬与田家是至亲,我与田家只能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了,你与田家没什么关连,倒还有些嫌隙。在美国时,我就想着,倒没什么好提的。不过,知道你男友是闻先生,我就说你们二人眼光都不错,很是般配。”
褚韶华又不解了,问容扬,“你既来上海,怎么倒住饭店,没住你舅家去?”这可是嫡亲的舅舅,娘舅娘舅,都说见舅如见娘,舅家就是这样亲。
容扬有些不好意思,“外祖父过逝后,我爹与舅家有些经济纠纷,多少年不来往的。我母亲过逝,外家也没去人,这还怎么来往。那会儿,二姨都去逝了,二姨丈得信儿还打发人送了奠仪,我心里很感激。这回卖宅子,小姑说要介绍给夫人,我提前登门,就怕生意不好谈?您因着二姨、二姨丈这里,怕有话不好说。我就说,不如先谈好生意,成不成的我再登门给长辈请安。”
“人不大,想的倒是周全。”褚韶华笑,“你怕是不知我的性情,生意是生意,生意上的事你二姨丈从来不管的,我谈生意也不看人情。一码归一码。”
褚韶华很热情,“容姐姐那里不大宽敞,她又要出门工作,且是与人合租的宅子,你去的确不方便。你干脆住我家去得了。我估计你得多留几天,那宅子里的东西,你比旁人知道的清楚些,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就由你瞧着找卖家议价吧。我家里别的不多,书倒是不少,有一些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有一些是你二姨丈从欧洲带回来的,也有这一两年请国外朋友代为采购的。”
容扬并不是爱打扰人的脾气,听褚韶华前半句已有心婉拒回绝,可听到后面,容扬压下那些婉拒的话,笑着为褚韶华续上水,声调努力温雅,声音却依旧如破锣,“那我就打扰了。”
褚韶华继续很热情的问,“是不是受凉感冒嗓子不舒服?”
容扬很要面子滴,“无碍无碍。”
容臻手肘轻撞褚韶华,“你怎么呆了,阿扬正在换嗓子。”
褚韶华自己先笑了,“我说怎么公鸭嗓。”
年轻的容扬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再如何少年老成,竟是叫褚韶华笑的脸颊有一些烫意,想着闻夫人可真是的,他这是公鸭嗓吗?比鸭子叫还是要好听许多的嘛。
吃过午饭,容扬送了褚韶华容臻到饭店没门,他要先收拾行礼退房。褚韶华说三点派车过来接他,容扬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褚韶华道,“别啰嗦了,男人得爽快些。就这么说定了。”
容扬认为自己非常男人,难得他现在还能在上海得到亲戚这样热情的招待。尤其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