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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言低低一笑,就势端了药碗往口边送。
秦妈妈登时喜上眉梢。
谁知道药刚到了口边,穆言却又将碗放回了炕几上。
秦妈妈登时急了,立刻道:“姑娘,怎么不喝?”
穆言伸手揉了揉心口,平静道:“我忽然想起来,方才我才吃了一丸消食理气丸,若即刻喝下这碗安神汤,怕是会冲了药效,先搁一搁吧,容我稍后再喝也不迟。”
“可是……”秦妈妈又急又气。
“怎么?妈妈觉得不妥?”穆言淡淡一问。
秦妈妈怕逼急了穆言起疑心,只好忍下心中焦躁,赔笑道:“倒是不妥,只是这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倒也没什么。”穆言扬眉一笑,定定看着秦妈妈道:“妈妈忘了,凉药我可吃过不少呢……”
秦妈妈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
大冬天的时候,穆言只要生病吃药,秦妈妈为了作践她,总是会命人悄悄的将煎好的汤药碗放在冷水里,有时候等汤药结了冰碴子才肯端来让穆言喝。
如今穆言一句话,秦妈妈登时觉得难堪异常,心中仿佛一把火在烧,但却又无言以对,只有暗暗捏拳的份儿。
第十三章 倒药
屋内有片刻沉寂。
隐约间,秦妈妈自觉穆言似乎与以往大不同,却又说不出到底那里不同。
穆言眼角的余光则瞥向秦妈妈,眼神十分平静,语气亦淡然:“妈妈可还有别的事情?”
秦妈妈嘴唇翕合,嗫嚅许久才干咳一声不情不愿道:“老太太要您明日一早去佛堂抄经。”
穆言眉心微动,心中多了几分不平静。
前世她从未在穆老太太面前伺候过,如今替她抄经书,实在不知道是福是祸。
当然,祸事的可能性更大几分。
穆言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不露分毫。
秦妈妈偷偷往穆言脸上扫了几眼,似乎很想从穆言脸上瞧出些什么,然而瞧见的却是一派平静之色。
“我知道了。”穆言轻轻笑了笑,之后便拿过手边绣棚穿针引线的开始低头做绣活。
秦妈妈立在一侧,仿佛空气一般,穆言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秦妈妈原本打算等穆言喝了安神汤之后再退下,如今这样局面,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好磨着槽牙恨恨的道了一声福,退了出去。
穆言眼睛虽在书卷上,耳朵却一直听着秦妈妈的动静,待她确认秦妈妈确实已经退下走远后,她才轻轻起身,先用自己的手帕子沾了几滴汤药,之后才把那一碗安神药全部倒在了花架上的一盆郁郁葱葱的文竹花盆内,又在香炉里烧了一把藿香,以此来掩盖汤药的味道。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吁一口气,轻手轻脚重新躺回到榻上,将空碗搁置好。
等到秦妈妈再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穆言用帕子擦拭口角的汤药,而炕几上则搁着一只空碗。
穆言不动声色,只端了茶盏吃茶,一边皱眉低低道:“这安神汤实在苦……”
秦妈妈瞧见穆言丝帕上沾着黑乎乎的汤药汁子,以为她已将汤药喝下,不由心中一松,假笑一声道:“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蜜糖再甜它也只是解馋的东西,不能治病。”
“妈妈说的对。”穆言敷衍着笑了一声。
秦妈妈也懒得再服侍她,端起药碗抬一抬眉角道:“既然姑娘已经服药,不如就歇了吧。”
穆言慢慢合上茶盖:“那就让桃红和绿芜进来服侍我歇下吧。”
秦妈妈没有多言,撇了撇嘴端着药碗出去了。
片刻后,桃红和绿芜进来服侍穆言铺床换寝衣。
当桃红的手指触及到穆言的手掌心,这才察觉穆言掌心竟然出了许多的汗。
汗水冷冰冰的。
桃红吓了一跳,忙道:“姑娘,您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出这么多汗水?”
穆言心中波涛汹涌,她努力平静自己。
前世她也曾喝过这样的“安神汤”,当时她傻傻的以为一定是大太太为了她好才让她喝的,直到有一****忽觉头疼难忍,悄悄找了个大夫才知道竟是一直服用的安神汤有问题……
方才秦妈妈一直等着她将安神汤喝下,想想都觉后怕。
穆言疲倦的抬手揉一揉眉心,淡声道:“只怕往后也不得宁日了。”
桃红与绿芜对视一眼,却不知道穆言何意,只当是因为穆言如今处境艰难,难免惆怅。
桃红鼓励道:“姑娘还是往好的地方想,等您以后嫁给了大少爷……”
“住口。”穆言却忽然敏感起来,脸色亦有几分难看,冷着脸道:“这样的话往后不许你们再说……”
桃红与绿芜吓了一跳,二人不知所措巴巴的看着穆言。
穆言从不曾这样对她们疾言厉色过。
“奴婢……奴婢不敢了……”桃红几乎要哭出来。
穆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想起前程往事,终究她还是无法释怀的,那些经历过的痛处,仿佛一把锋利小刀一般,一点一点的剔刮着她的皮肉,鲜血淋漓却也痛的心里格外清楚。
可是重生的只有她一人,桃红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心中一软,轻一叹气,穆言伸手拉住了桃红和绿芜的手,终于露出了淡淡一丝笑容,安慰道:“……你们二人都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现在还不是什么穆家大少奶奶,有些话你们只能烂在心里,不能说出口,说出口或许……或许就成了祸端。”
桃红和绿芜点了点头。
“尤其是……我将来要嫁给大少爷的事情,万不可再说了,即便这屋内只有我们三人,也不许再说。”穆言小声叮嘱道:“隔墙或许有耳……”
桃红和绿芜这才警惕起来,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后,才连连点头应是。
穆言这才呼出一口气,命桃红拿来绣花棚子,这一宿她几乎没合眼,一直到了四更天才稍微眯瞪了片刻。
第十四章 痛心
次日晨起,穆言梳洗穿戴整齐后带了桃红绿芜去德安苑给穆老太太请安。
辰时二刻正是老太太用早膳的时候。
漆红檀木炕几上摆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熬的糯糯的杞子粳米粥,还有一碟荷叶香饼。
七八个丫鬟婆子则围在周边有条不紊的伺候着。
穆言垂眉屈膝道了声安。
待咽下一口热粥后,穆老太太这才抬一抬眼皮子嗯了一声,随手又指了指地上的锦杌。
胡嬷嬷会意,立刻笑眯眯的小声吩咐一旁的丫鬟搬了锦杌给穆言坐。
穆家人向来食不言寝不语。
穆言心中清明,眼下穆老太太不与她说话,一则是因为在用早饭,二则也是在给她立规矩,让她明白这里谁最大……
穆言心中冷笑
她并不打算就这么坐冷板凳,总要做些什么。
“胡妈妈您歇一歇,还是让我来伺候老太太吧,”微微一笑,穆言麻利的立在了穆老太太身侧,一手挽起衣袖,一手又拿过桌上一双银箸,替穆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胡瓜。
胡妈妈见此情景皱眉干咳了一声。
余众丫鬟婆子也都愣住了。
她们都知道,能近身服侍伺候穆老太太的女孩子只有一人,唯有穆青有此等殊荣。
诸如穆蕊穆晓都不敢往穆拉太太跟前走动,更何况穆言。
桃红绿芜心中大惊,不由冷汗连连。
穆老太太则一动不动。
屋内一片沉寂,倒是窗前石榴树上几只雀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扑棱棱,几片落叶簌簌落地。
穆言脊梁直挺,面上带着丝丝淡笑,如雨后芙蓉一般平和。
穆老太太目光鹰隼的从穆言身上扫过,但见眼前女子面容秀美,身上穿一件淡青色半旧褙子,未施粉黛,从头到脚更不见一件首饰。
在这府里,如此打扮朴素的寒酸,可穆言脸上那种淡然坚定,又将这寒酸之气压下,细看之,竟又能觉出几分小家碧玉的超脱气质……
穆老太太心下一动,不着痕迹的用银箸夹起了胡瓜送入口中。
口齿与胡瓜混合在一起的咔擦声清晰的飘在房中。
胡嬷嬷似是不信一般瞪大了眼珠子仔细偷偷瞅了几眼,但见穆老太太神情平和,并不见怒意。
这是何意?
胡嬷嬷与众丫鬟婆子心中暗暗猜度着。
桃红与绿芜同时松了一口气。
穆言面色沉静如水,恭恭敬敬服侍穆老太太用了早饭,漱口毕,又递了一盏才沏的蒙顶甘露茶。
穆老太太单手接过掀开茶盖轻轻拂着浮沫,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半响才淡淡说:“你这么早过来,用过早膳没?”
穆家虽家规严格,但是用饭这方面却不拘谨,各房吃各房的。每月初拨钱,这些钱由各房太太掌着,每日的吃食都由她们做主,若额外想吃什么,就必须去找太太们示下,不然就要自己自掏腰包。
府上姑娘们的月例银子每人三两,穆言每月只有一两,而在穆府,体面的大丫鬟每月的月例银子都是一两五百钱,比穆言还要多出五百钱……
如此待遇,也难怪秦妈妈之流作践。
穆言捏了捏手指,垂眉答话:“用过了。”
穆老太太轻轻啜一口热茶,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放下茶盏这才抬眼瞧她,说道:“瞧着你气色好多了,你身子能好,我也就放心了。”
穆言正要答话,却见穆老太太定定看着她,慢声道:“前几日,你那个爹又来过了。”
穆言心里似被针尖扎了一下,是恨,是心酸,更是不甘心。
她明明可以过不一样的人生,可偏偏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被她那个贪婪的爹娘给毁了。
当年为了五十两银子,他们就毫不犹豫的把她送入了穆府……
之后的数十年里,更是无情压榨。
她每月那一两月例银子,还要送一半回家去养着他们,而他们却从不过问她到底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受欺负……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这到底还是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穆言拢在袖内的手狠狠捏在了一起,面上未落痕迹的佯装惊讶,眨眼问道:“他来做什么?”
穆老太太指尖弹过袖口,轻哼一声道:“能做什么?这不是秋收了吗,他跑来说收成不好……”
老太太点到即止,干咳两声,顺势抬臂将屋内人打发了出去。
穆言心中如刀剜过,被穆家人作践也就罢了,还要被自家亲人这样一刀一刀的割,将她的尊严狠狠往地上踩。
“哎……说起来你这个爹确实也……”穆老太太摇头,“当年我们将你抱来穆家,说好的五十两银子从此就两不相干了,可是你也瞧见了,这些年我们穆家并没有亏待过他,只要他来,开口了,我们多多少少都会助他。”
穆言指尖掐进了掌中。
“……说起来,这也是顾着你的面子,毕竟把你抱来我们穆家,确实有了阳儿和青儿,还有了……你和阳儿的婚约……”
老太太说话间喝了一口热茶,茶雾萦绕,穆言看不清穆老太太的眼神,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眼神。
然而她却无言以对,这是家人带来的耻辱,她该如何洗刷?
唯有沉默。
穆言沉默着。
穆老太太看她一眼,长长一叹道:“放心吧,我昨儿晚上已经命人给你爹送去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若是省着花也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开销了。
然而穆言知道,她那个爹根本不甘心“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