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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致松说完话后盯着大佛后头,他看到薛致远从大佛身后走出来,暗夜之中,两兄弟就这么四目相对看着。
屋里沉寂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薛致松先开口道,“大哥,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你怎么敢来?”
到了这个时候,薛致远反倒不那么紧张了,大大方方上前道,“我自然知道这里是禁地,你不也知道这里是禁地吗?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还要来?你能来,我来不得?”
薛致松听后摇了摇头,声音干涩而艰难,道,“不,大哥,这里我可以来,但你不可以来。”
薛致远闻言又是一愣,他细细打量薛致松一眼,薛致松也穿了夜行衣。
薛致远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偷偷溜进来的?”
“我不是溜进来的……”薛致松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之后便淡淡道,“我和你不同,我是知道这屋子秘密的人,其实……其实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反而过的痛苦……”
这话让薛致远心头一颤,“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致松唇瓣动了动,去没有解释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语调紧张地催促薛致远,“别问那么多,你快走吧,这个地反以后你最好不要来。还有,今晚的事情我会替你保密,我不会和父亲说,你快走吧……”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我说过,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未必是好事,还有,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薛致远很疑惑地看着薛致松。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到底怎么可怕了?
薛致松声音一点点弱下来,脸色苍白如雪,好半天才说道,“总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在父亲没发现之前,你快走吧,若是……若是让父亲发现你来过,那么……那么一切就晚了。”
薛致远了解薛致松的脾气,若是他不想说的话,你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的。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致远满心疑惑,却也无解,只能道:“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屋里是不是关了什么要紧的人?”
“是。”薛致松回答的很痛快,回答完后,他立刻催促道:“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哥,听我一句,我真的不会害你,相信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薛致远问。
“我……我没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先走,不必管我。”
薛致松咬一咬牙,顺势将薛致远推了出去。
薛致远在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跳出院墙,顶着夜色匆匆回去了。
黑暗中,薛致松脸色更加苍白,他紧紧握了拳头,额上冷汗簌簌而下,心口的疼也在一点点蔓延至全身,蔓延至四肢百骸,骨头上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动,在啃食,汗水在后背上起了一层又一层……
薛致松浑身发冷,他一手紧紧按住了心口,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啊……”
他发出很轻微的痛苦的嘤咛。
这种痛苦的感觉他已经忍了十年了,十年里,每个月若是他没能及时服下解药,这种如万箭穿心生不如死的感觉都会如期而至。
而为了每个月一粒的解药,他又当了十年的傀儡人偶,一切的一切,只因当年年幼的他调皮闯入这间屋子,无意发现了这屋子的秘密,而又无意间被他父亲薛宇撞破……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他和两个弟弟玩躲猫猫,他为了不让他们找到,偷偷翻墙藏进了这间屋子,而又因他的好奇一不小心触发了大佛身上的机关。
后来他在地牢里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像是野人一样的被关在地牢的笼子里,浑身上下是被鞭子抽打过血红痕迹,有些地方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而笼子里散发出难闻的腐烂味差点让他吐出来,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直到现在都在脑海中清晰萦绕。
就在他惊恐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才发现铁笼的边上竟然还站着他的父亲薛宇。
也是在那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父亲最可怕的一面,他凶神恶煞地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五根手指像是铁钳子,双眼像是噬人的野兽,发出森森寒光。
他被他拎在空中,双脚离开地面悬起,像足了没用的小鸡仔。
薛宇冷冷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说,是谁让你找到这里的?你好大的胆子,我说过,这里是禁地……”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脖子快要别捏断了,胸腔里有东西被憋的快要炸裂,他涨紫了脸拼命挣扎,终于喘口气的同时流着眼泪喊了一句,“父亲……”
或许,是“父亲”这两个字救了他吧。
薛宇的手在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一点点松开了,最后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在了地上。
他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不住往外涌,那是从未经历过的恐惧,眼前都是黑色的。
薛宇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蝼蚁一样,冰冷无情,“真是蠢货,为什么偏偏要闯进这里?为什么就不能安稳过日子?”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该求饶,还是该哭着质问面前这个被他称作父亲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薛宇看着流着眼泪的他,冷冷吐出三个字,“窝囊废。”
他在那天没有被薛宇杀了灭口,但薛宇却给了他此生最可怕的惩罚,他给他服下了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可以长久地潜伏在人的身体里,发作的时候就会生不如死,全身如万只蚂蚁在啃咬,又像是跌入极寒冰窖,坠入无边火海一样,一会儿冷的要死,一会儿热的要命……
薛宇看着他服下毒药,然后很冷酷地笑着告诉他,“若是你以后肯听我的话,将此事烂在心里头,那我会每个月按时给你解药,等我百年之后,我还会把解药的药方子给你。可你若是不听话,随便将此事泄露出去,哪怕你泄露出去一个字,一个月后,你便会毒发,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他听着那些话,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那天,被关在笼子里男人大声笑着,笑的天摇地动,“薛宇,你真是畜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
他听到薛宇冷冷地笑声,“儿子又如何,我有四个儿子,少一个并不算什么。再说,他生母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卑贱婢子罢了……”
那是他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冷的话,像是无数冰碴子重重砸在身上,连心都是冷的。
那天之前,他所有的笑容都是真的,那天之后,他所有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
他恨透了薛宇,恨透了他的伪装。
但人总要活着的,活着才有希望,更何况那天之后薛宇还将他的生母偷偷送出府去关起来,对外则宣称他的生母已经得了天花病死了……
为了被关起来的可怜母亲,他也不能死,他只能如傀儡人偶般活下来,每个夜里悄悄躲起来舔舐伤口。
为了活下来,他成了薛宇的傀儡,隔两天就会来这里一趟,给囚禁在地牢里的人送饭或者是给地窖里的灯换灯油。
至于地窖里到底关的什么人,他问过对方很多次,但那人就是不肯说。
而每个月的十五他还要再来一次,是来给地窖里的男人送解药的。
地窖里的男人也吃了和他一样的毒药。
这一送就是十年,十年里,他每天都度日如年,被仇恨折磨的生不如死。
谁能想到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残忍,会用这么阴狠的手段去控制自己的儿子……
薛致松咬了咬牙,他活着不为别的,就为了看薛宇到底会怎么死……
今天该是他服解药的日子,薛宇去蔺府之前告诉他,他把解药放到了地牢里,所以他晚上才会来拿解药,这才碰到了薛致远。
对于薛致远,他不想拉他下水,成为第二个自己,所以他才什么都没说。
薛致松忍痛一步一趔趄地摸到大佛边缘,慢慢开了地牢,艰难的在地牢的桌上拿了解药服下。
服下解药后,他闭目修养片刻,才觉得身上那种又痛又痒又冷又热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些,四肢百骸也不那么沉重了。
这种轻松感让他如同获重生般地大口大口吸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还真是可怜……”
蓦然,昏暗地窖里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
薛致宁按着胸口的位置朝着铁笼子看过去,兰正风正盘腿坐着看他,头上糟乱的头发垂在肩上,一股霉味立刻扑面而来。
方才这房子里的动静其实兰正风早就已经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求救。
这么多年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逃出去的,但他没有这么做。
薛宇警告过他,若是他敢逃跑,那么他的女人和女儿一个都逃不掉,都会死。
她们母女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人,他又怎能将她们置于险地而不顾?
比起让她们母女受苦,他宁可自己被这样囚着,反正薛宇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便不会让他死。
有时候苟延残喘活着,也是在等有朝一日的新生,他宁可等下去。
薛致宁看着兰正风,自嘲地笑了一声道,“连你一个阶下囚都要嘲笑我,果然,我还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嘲笑?何来嘲笑?”兰正风手里握着一根发黑的稻草,在手心慢慢搔动,淡淡道,“从你服下药至今已经有十年了吧?熬了十年,还真是不容易。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薛致宁没说话,只是朝着兰正风冷笑了一声。
兰正风不理会薛致宁的冷笑,问他,“莫非你心里头还将薛宇那畜生当做父亲?他都如此待你了,你又何必替他卖命?”
“他是不是我父亲不用你管……”薛致宁冷冷看着兰正风,这种被阶下囚鄙视的感觉还真是难受。
他道,“你不也一样吗?你被囚在这里十几年了吧?若说惨,那你比我更惨,不是吗?”
兰正风笑了笑没说话。
薛致宁缩着眸子冷冷道,“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十年里薛致宁问了不下百次,但每次都得不到答案。
然而这次却列外,兰正风竟然没有摇头,而是定定看着他道,“你,想不想报仇?”
薛致宁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
兰正风则低低道,“方才来这屋子里的人是你哥哥薛致远对不对?”
薛致宁额上的纹路立刻绷在一起,愕然追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名字?”
兰正风面上表情淡淡的,眉宇下垂看着自己掌心中的枯草,好半天才沉声道,“岂止是知道他的名字……”
“当年他出生后,满月那一天我还曾送过他礼物,只是那时候他还在襁褓中,并不记得我……”
“你……你说你送过我大哥满月礼?”薛致宁觉得不可思议,皱眉追问道,“莫非,你是我父亲的挚友?”
兰正风冷哼了一声,“挚友二字当真是被他玷污了。”
薛致宁很惊诧,“当真是挚友?那怎么会?”
兰正风呼一口气,漫不经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再者,陈年旧事,我也不想提,你也不必问。”
薛致宁又问,“那你到底是谁?”
兰正风摇头,“这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报仇?还有,你想不想要解药?”
兰正风的语气很郑重。